十日。
楚天隱已經退守最後一座城池瞭,寧承要攻陷這座城池頂多需要十日。楚天隱如果失守這座城池,康成皇帝必會喊停,表示投降的。
因為過瞭這座城池,要一路直搗帝都要塞就不遠瞭。
看著桌上攤開的地圖,向來冷靜、沉著的寧承,竟不自覺有些急躁,他思索瞭片刻,便冷冷下令,“傳令下去,攻城!”
副將大驚,原以為寧王將他傳喚過來,是要跟他商量如何把最後這一仗打得漂亮,誰知道,寧王竟會忽然下攻城令。
“寧王殿下,今夜……攻城?”副將試探地問。
“正是!”寧承毫不猶豫地回答。
副將從沒有違逆過寧王的命令,何況這是軍令,可是這一回,他還是豁出去瞭,“寧王殿下,請恕末將多言,今夜並非攻城的最佳時機。”
要知道,上一場大戰打瞭正面激戰瞭十多天,前日才剛剛結束,弟兄們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至今傷員還在統計中,而部分軍需也有待補給。
雖然連贏瞭好幾場,得趁著士氣好,一鼓作氣,可是,怎麼說也得休息個兩三日呀!
“寧王殿下,如此冒然行動,雖可擊敵軍於不備,但是,我軍也未必能站得瞭上風。”副將又勸。
不需要太多的提醒和分析,寧承很快就清醒瞭。他比副將還清楚最佳攻擊時間是什麼時候。
此時,他垂著眼,視線似乎落在地圖上,又似乎有些遊離,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副將見他遲遲沒出聲,也不敢再多勸,隻在一旁守著。過瞭好一會兒,寧承才無聲無息揮瞭揮手讓他離開。
寧承看似沉默,然而,心中卻驚濤駭浪著。
他自己都震驚於自己剛剛的決定,他久經沙場,運籌帷幄,剛剛是被什麼沖昏瞭頭腦,居然做出那樣的選擇,若非副將鬥膽勸諫,這軍令一傳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就這麼急著想結束西線的戰爭,攻到中南去嗎?為什麼?
他沿著偌大的地圖走瞭一圈,指節分明的大手有一搭沒一搭敲扣在桌上,最後,他坐瞭回去。
他想,他一定是大急於和龍非夜一較高低,太急於得到影族的下落瞭。
靜默地喝瞭幾杯酒,他沉聲問,“事情進展得怎麼樣瞭?”
唯有他隨身伺奉的人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侍從答道,“還在尋找,隻是……”
“隻是什麼?”他不耐煩的語氣終究出賣瞭他早平靜下來的外表。
“隻是……那東西真的不好找。”侍從一臉為難,派出去的那批人為找一根金針,基本把韓蕓汐走過的地方,醫治過的人都找遍瞭,就是找不到什麼線索。
茫茫人海,要尋一個人都不容易,何況是一枚針呢?
“好找的話,本王需要你們作甚?”寧承不悅地問。
侍從著實無奈,頂瞭一句,“主子,你要韓蕓汐的金針,等擒瞭韓蕓汐再找她要不就有瞭嗎?如此大費周章尋,也未必尋得到。”
這話一出,寧承便緩緩轉頭看過來,侍從見他那眼神,背脊頓是大涼,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全都長瞭出來。
他不敢多看,識相地低下頭,無聲無息退下去。
偌大的營帳裡,就剩下寧承一人,他端著酒杯,薄幸的唇輕輕撫著杯沿,若有所思。
寧承是心急著揮兵南下,楚天隱則繃著一根弦,他已經收到顧北月的命令,無論如何都要牽制住寧承,都要撐到這個月月底。
楚楚天隱震驚於韓蕓汐身份的同時,怎麼都琢磨不透龍非夜和顧北月想做什麼,他受制於龍非夜,一切都隻能聽令。但是,如果龍非夜和顧北月狠狠替他報復寧承,他會很開心的。
不同於寧承和楚楚天隱的興奮和憂慮,投降後的龍天墨,反倒輕松瞭許多。不是他無能,而是他的兵力已經耗得差不多瞭,能在寧承一大批紅衣大炮的攻勢下,堅守一個月,穆傢軍是值得讓他驕傲的。
他輸給寧承四座大城池,算是真真正正在東部偏居一隅瞭。
“穆大將軍,你說說,秦王什麼時候會下天山?”龍天墨問道。而今,也很多人都在討論龍非夜的態度,
毒宗的事情暴露出來之後,龍非夜在天山的所作所為都是傳言,他至今沒有公開表明過對韓蕓汐毒宗餘孽身份的態度。而且,他至今還留在天山,誰都不知道原因。
“他沒有待在天山的理由吧?”穆將軍捋著護著,不是很肯定。
如果是許久沒見穆大將軍的人,必定會發覺穆大將軍變瞭,少瞭軍人的剛毅、血性,卻多瞭幾分文官的老謀深算。
可是,龍天墨並不這麼覺得,他一直很瞭解這位在天寧朝中永遠中立的穆大將軍,尤其是在穆大將軍將穆琉月嫁給他之後,他越發肯定穆大將軍並非隻有武將之才。相比之下,穆清武倒顯得純粹多瞭。
當然,這些龍天墨都深藏在心中,不曾向任何人表露過。
“可至今也沒聽說他下山,也沒見中南都督府有什麼大動靜。”龍天墨又問。
穆大將軍笑瞭,“皇上,韓蕓汐是毒宗之後,你就沒有想過秦王會棄掉她這顆棋子嗎?”
龍天墨都還未回答,穆清武便急急說,“不會的!秦王殿下不會這麼做的!秦王妃在他眼中也並不是一顆棋子!”
穆大將軍不悅瞪去,“你激動什麼?”
“我說的是事實。”穆清武嘀咕道。
“呵呵,朕也相信秦王不會如此絕情,何況,秦王可不是會向醫城示弱的人。”龍天墨笑道。
“皇上,無論是醫城還是中南都督府,以咱們如今的力量,都開罪不起。此事,你切勿響應醫城,亦不可維護韓蕓汐。”穆大將軍認真提醒,將他的中立態度貫徹到底。
顯然,龍天墨和穆清武都不喜歡這種立場,說是中立,倒不如說是墻頭草兩邊倒。
龍天墨正要反駁,穆大將軍卻不給他機會,岔開瞭話題,“皇上,近來朝中對子嗣一事議論不少,你年紀也不小瞭,先帝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有三個皇子瞭。”
龍天墨立穆琉月為後,這一兩年來太皇太後又幫他選瞭幾位嬪妃,隻可惜他對誰都冷冷淡淡的,至今後宮裡都不曾傳出過喜訊。宮裡宮外都有不少傳說,說龍天墨有什麼龍陽之癖瞭。
“嗯,朕知道瞭。”
每次面對穆大將軍的催促,龍天墨都是這樣一句話應付。
他知道,穆大將軍不僅僅是在催他為皇室開枝散葉,而且也多多少少是在暗示他,不能太欺負穆琉月。
穆大將軍的提醒,又或者說警告總是適可而止。
“皇上知道便好。”
他說完這話便告辭瞭,卻沒有出宮,也沒有去看穆琉月,而是去見瞭太皇太後。龍天墨曾經好奇過,跟過去幾回,發現穆大將軍見太皇太後也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找太皇太後下棋罷瞭。
雲空大陸中部這三國,各懷心思,而遠在北方的北歷皇帝,此時卻無暇顧及那麼多瞭,因為,北歷的太子,死瞭!
北歷太子在和冬烏族的沖突中受瞭重傷,在君亦邪的護送下,緊急回國,隻可惜,還未到帝都,人就不治身亡,去瞭。
整個北歷皇都上空籠罩著一層厚得穿不透的烏雲,一場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隨時都可能降臨。
禦書房中,北歷皇帝砸碎瞭最喜歡的白瓷香爐,不偏不倚,就砸在君亦邪的腦門,隨後落在地上,應聲而碎。
君亦邪已經在他面前跪瞭三天三夜,一身上下不少傷,最明顯的還是腦門上的傷,血流瞭不少,此時污血凝固在傷口處,被他的碎發遮掩得若隱若現。他這張天生冷邪的臉,也因為這道血口,多瞭些許野性的味道。
該罵的,該宣泄的,北歷皇帝都已經宣泄完瞭。
偌大的禦書房就他們兩人,一君一臣,一坐一跪。
沉默瞭一天之後,北歷皇帝似乎也乏瞭,沙啞著聲音問瞭一句,“你師父呢?”
“兒臣不知,師父的行蹤一向神秘,父皇也是知道的。”君亦邪如實回答。
他是真的不知道師父去哪瞭,他原以為師父會在宮裡等他回來瞭,可是,等待他的隻有北歷皇帝三天三夜的謾罵和踢打。
說不失望是騙人瞭,師父若在,至少北歷皇帝不會失去理智。這一計本是師父和他合謀的,他一直都以為師父會替他安排好一切,卻沒想到回來之後,竟要自己獨自面對。
可是,說太失望,也是騙人的,君亦邪知道師父一定是有非辦不可的事,否則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留他一個人應對北歷皇帝。
太子,當然是死於他之手,北歷皇帝再傻,也是會有所懷疑的呀!他要渡過這一劫,並非那麼容易。
“連你都不知道,呵呵!”北歷皇帝冷笑起來。
君亦邪沒回答,他心下琢磨著如何在師父不在的情況下,說服北歷皇帝信任他。
按他的計劃,再過不久,二皇子也即將死在冬烏族人的刀下,如果北歷皇帝不信任他,他無法再出使冬烏族去收屍,接下來買馬的事情就不好辦瞭。
北歷皇帝終於走出禦書房,隻可惜他沒讓君亦邪起,君亦邪隻能繼續跪著……
雲空大陸各方勢力,各方百態,而龍非夜就在高高的天山之上,俯瞰各方動靜。
這日,他剛和劍宗老人下完一盤棋,侍從就來稟,百裡茗香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