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少和沐靈兒趕到毒宗禁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韓蕓汐還坐在懸崖邊上,愣愣地看著深淵。
昨夜借著月光看這深淵,黑不見底,而天亮後一看,便是深不見底。楚西風還帶著一大批影衛在下面找人,時不時會有人上來稟告情況。
韓蕓汐隻聽,一句話都沒說。
顧七少見韓蕓汐那失落的身影,心疼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沐靈兒先沖瞭過去。
“韓蕓汐,昨晚上到底怎麼回事?顧大夫……顧大夫還有救嗎?”她心急地問。
一路趕過來,洛醉山跟他們說的情況也不多,隻知道韓蕓汐他們昨夜遇襲,顧北月跌落懸崖。
韓蕓汐這才緩過神來,看瞭沐靈兒一眼,視線又回到深淵裡,一言不發。
這時候,楚西風正好上來,沐靈兒連忙問,“楚侍衛,到底怎麼回事呢?找著顧大夫瞭嗎?”
楚西風嘆息道,“這個深淵太深瞭,上部分全是峭壁,光禿禿的沒有什麼橫生之物,到瞭中間,有不少橫生的大樹和巨石,我們花瞭一夜的時間,把中間這些橫生之物都找遍瞭,並沒有發現顧大夫,再往下……”
楚西風看瞭王妃娘娘一眼,雖然忌憚,卻還是說瞭實話,“目前就隻找瞭中間的橫生物,還未探底,但是在中間層聽得到水聲……水聲……水聲很急,深淵底應該是一條溪流,深淺不知。現在視線好,屬下已經派人下去探路,屬下……”
楚西風又怯怯地朝王妃娘娘看去,“屬下……我上來稟告一聲。”
“那……”沐靈兒眼眶忽然紅瞭“那顧大夫兇多吉少瞭!顧大夫那麼好,怎麼……”
沐靈兒不會忘記,她初入藥鬼堂受到顧北月多少照顧!後來顧北月去秦王府醫治宜太妃,她獨自一人管理藥鬼堂,顧北月暗地裡不聲不響幫她做瞭多少事!其實,韓蕓汐和龍非夜上天山之後,不論是藥鬼堂還是中南都督府,又或者是秦王府事無巨細大多都是顧北月一個肩膀扛著的。別人不知道他有多辛苦,她卻一清二楚。
那麼溫和的一個人,那麼心善的一個人,那麼安靜的一個人,他憐憫瞭周遭所有可憐人,自己怎麼……怎麼就成瞭可憐人呢?
“不!顧大夫不會死的!他不會!”沐靈兒冷不丁站起來,飛身往深淵裡去,“我也去找,一定要找到他!”
顧七少終於走過來瞭,他蹲下來,將水壺塞到韓蕓汐手裡,深深地看瞭她一眼,什麼都沒說才飛身而下,追著沐靈兒而去。
他心口服的人很少,顧北月是一個。
顧北月叫過他“小七”,就沖這份情義,刀山火海,他都得把人找出來!
楚西風欲言又止,他特寧可王妃娘娘罵他一番,質問他一番,也不要王妃娘娘這麼不聲不響的。
他不後悔昨夜隻護王妃娘娘,沒營救顧北月,可是,不後悔並不代表他不難受!
他欲言又止,最後毅然縱身而下,繼續去找。
直到晌午,顧七少他們一行人才陸陸續續回到懸崖上來,沐靈兒忍不住抽泣,顧七少一言不發,楚西風低著頭,稟告情況。
“王妃娘娘,深淵下面是一條河流,最淺也有一人多深,水流……水流很急,我們的人潛下去找瞭很久……什麼都沒找到。屬下……屬下讓他們繼續往下遊……”
“你早知道顧北月是影族後人?”韓蕓汐冷不丁打斷瞭楚西風。
這話一出,顧七少和沐靈兒皆是意外,顧北月竟是他們在天坑遇到的那個白衣公子?他們齊齊朝楚西風看去。
楚西風昨夜已經連夜就給秦王殿下報信,他還未收到回函,不知道秦王殿下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而今面對王妃娘娘審視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逃不過的。他知道自己在說謊的話,隻會讓秦王殿下越難解釋一切。
他低下頭,如實回答,“是。”
“所以,龍非夜也早就知道瞭?”韓蕓汐的聲音透出瞭怒意。
半晌,楚西風點瞭頭,“是。”
“那我又是什麼人?”韓蕓汐的怒火終於爆出來瞭。
白衣公子的出現,讓她曾經懷疑過自己的身份,而且也多次和龍非夜探討過,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顧北月就是白衣公子,而龍非夜早知曉此事,竟瞞著她!
楚西風連忙解釋,“王妃娘娘,這件事是顧大夫自己要求保密的!怪不得秦王殿下!顧大夫說影族就剩下他一人,他不知道西秦皇族遺孤是否還活在世間,更不想尋找,也不想淪為楚傢人的走狗。他說他的身份特殊,不想多生事端,隻想平平靜靜留在藥鬼堂當大夫。所以懇請秦王殿下替他隱瞞的。王妃娘娘,這是顧大夫的私事,他不想讓你知道,秦王殿下也無奈,不是嗎?”
楚西風的心終究是向著自己的主子。
韓蕓汐不害怕自己是西秦皇族遺孤,她害怕謊言,害怕陰謀。
聽瞭楚西風的解釋,她才冷靜瞭一些,又問,“龍非夜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殿下對顧大夫一直有所懷疑,畢竟……畢竟王妃娘娘跟他走得近,殿下擔憂王妃娘娘的安危,所以多番調查過,後來在西周……”
楚西風將顧北月被楚傢人重傷,劫持為人質的事解釋瞭一番,韓蕓汐總算明白瞭一切,也知曉瞭龍非夜和顧北月聯手降服瞭楚西風對付寧承。
“寧承可知顧北月身份?”韓蕓汐又問。
“殿下審過瞭,楚西風沒說,楚傢二老也不曾提及。寧承應該不清楚此事,否則當初不會輕易放過顧大夫。”
楚西風見王妃娘娘一臉落寞,生怕她不相信,連忙又解釋,“王妃娘娘,殿下也是多番調查才知道顧大夫的身份,若非顧大夫被楚傢重傷,殿下也未必知曉他的秘密。此事真的是顧大夫讓殿下瞞著你的。王妃娘娘,除瞭屬下,所有影衛都不知道顧大夫的身份,殿下真的是……”
韓蕓汐又一次打斷瞭,冷冷道,“不是寧承,那又是誰想殺他?昨夜那人,分明知曉他的身份。”
聽瞭這話,楚西風懸瞭一夜的心總算收回心口裡去瞭。
幸好王妃娘娘沒有在顧北月身份一事上鉆牛角尖,否則,別說是他瞭,就是秦王殿下親自來解釋,都未必有用。
楚西風心下感慨,不愧是秦王殿下瞧上眼的女人,和那些胡攪蠻纏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楚西風暗自慶幸,卻不知道韓蕓汐心下有多難過。
她尊重顧北月的隱私,可是,龍非夜都知道瞭,為什麼顧北月還要瞞她。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外人,被顧北月和龍非夜排除在外他們的圈子之外。
難過歸難過,韓蕓汐並無責備之心,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一如她穿越而已來,一如她的解毒系統。
她心下苦笑不已,如此看來,顧北月何須給她交待?她昨夜有何資格對他那麼說?
可是……
可是,他不需給她交待,卻也得好好的,也得回來呀!
顧北月,你可知道,蕓汐還欠你一個“謝”字!
君亦邪的欺辱,是你舍命相救,一件白衣裹她一身狼狽;
她和龍非夜爭吵,肩膀負傷,睡得昏沉沉,是你悄無聲息替她包紮,留藥沒留名。
顧北月,做過的事,你得來認呀!
楚西風連忙趁機解釋,“王妃娘娘,昨夜那人使的是天山劍術,但絕非是秦王殿下……”
話還未說完,顧七少就一把揪住瞭楚西風的衣領,“你說什麼?”
韓蕓汐拽開他的手,將昨夜的情況解釋瞭一遍。
顧七少嘲諷道,“劍術那麼厲害,龍非夜應該認識吧。”
顧七少剛剛知曉顧北月的影族之人,表面和沐靈兒一樣意外,內心卻早驚濤駭浪瞭。他想起瞭啞婆婆的事情。
他一直不明白龍非夜為何要殺死啞婆婆。除瞭沐英東和憐心夫人,啞婆婆是唯一知曉韓蕓汐身世的人,龍非夜殺啞婆婆,無異於是在滅口。
毒宗的身份,龍非夜並沒有刻意隱瞞韓蕓汐,他殺啞婆婆到底是為隱瞞什麼呢?
顧北月在天寧太醫院安分瞭那麼多年,他如果真的想平靜過一生,當初何必自告奮勇到藥鬼堂來當駐店大夫?又何必如此高調參加醫鬥,執掌醫城,成為一方勢力之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顧七少腦海裡無法抑制地冒牙,生長。隻是,他沒說出來,他祈禱著顧北月和他一樣,所有例外,所以付出皆對這個女人的情不自禁,沒有別的陰謀!
“龍非夜還在天山療傷,他傷得很重,沒一年半載恢復不瞭。昨夜,不可能是他。”韓蕓汐淡淡道。
楚西風立馬急出瞭一聲冷汗,雖然秦王殿下沒有授意,但是他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將一切說出來,否則,再這麼下去,誤會就太大瞭!
“王妃娘娘,秦王殿下早就下天山瞭……秦王殿下現在在沙江,他很快就要親自掛帥和寧承開戰!”
楚西風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靜瞭下來,韓蕓汐的表情僵在臉上。半晌,她才喃喃問,“楚西風,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