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一片寂靜,影衛跪瞭一地,徐東臨跪在人群裡,而楚西風跪在最前面,領首。
龍非夜原本最快也得今日旁晚才能抵達,他硬生生節省瞭近一日的時間,提前抵達。
一身風塵仆仆,滿面疲憊之色,胡渣全出來瞭,可是,這些都遮掩不瞭他滔天的怒意。
喜怒向來不形與色,可是,這一回,他的憤怒全都寫在臉上,毫無保留。
他死死地盯著緊閉的房門,沉默著。
之所以沉默,正是因為慌亂之心,尚且懷有一絲絲希望,希望人已經找回來瞭,就在屋內,等他。
天山一別,無日無夜盼著見到她,緊緊抱住她。
誰都不知道,他有多麼不習慣,她不在身旁的日子。
他已經丟過她一回瞭,怕瞭!
而且,這一回她的處境非常危險,她的身份被暴露出來,東秦皇族陣營裡,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西秦皇族陣營裡,多少人想拿她當傀儡?
他現在都無法判斷,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劫持瞭她。
“楚西風,你最好已經把人找回來瞭。”龍非夜終於出聲,聲音涼得似雪山冰湖裡的水,透心刺骨。
楚西風心有怨和憤,可是,一見到主子,所有怒焰便全都被恐懼和敬畏碾滅,他連心都在顫,“稟……稟殿下,屬下……屬下還未尋到王妃娘娘。”
最後的希冀破滅,龍非夜那雙深邃的黑眸中隻剩下怒火,他一步一步朝楚西風走來,直到站在他面前才止步。
龍非夜鞋尖差一點點就觸到楚西風的手指,楚西風下意識把手縮回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是你告訴他,本王早就知曉她的身份?”龍非夜的聲音非常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楚西風太瞭解這個主子瞭,他越是平靜,便代表他心是怒火滔天。
徐東臨給秦王殿下的信函,他看過的,徐東臨將事情的始末交待得清清楚楚,告瞭他自作主張,以下犯上,軟禁王妃娘娘的罪。
“是。”他坦誠承認,正要抬頭,誰知道,秦王卻冷不丁一腳狠狠踹起,踹在他下巴上,直接將他整個人掀翻瞭出去。
“嘭”一聲,楚西風的身體撞開瞭房門,整個人甩瞭進去。
所有影衛更加恐懼,把腦袋低得更低,就是徐東臨,也藏好瞭那件紫紗衣,不敢出聲。徐東臨的信函裡什麼都說,就獨獨不敢提及這件紫衣。
沒有人敢往後看,自覺讓開瞭一條道,龍非夜一步一步朝屋內走去,又一次止步在楚西風面前。
楚西風趴著在地上,嘴角血流不止,他還是毅然爬瞭起來,恭恭敬敬跪在龍非夜面前。
可是,他才剛剛跪好,龍非夜便又一腳踹起,又一次狠狠踹在他下頜,將他掀飛!
“是誰告訴你本王早就知道她的身世?”
楚西風撞上背後的茶座,重重仰摔在地上,摔在支離破碎的茶器中,鮮血不斷從嘴角冒出來,靡靡不止。
龍非夜冰冷的眸寒徹得無比駭人,他一言不發的樣子,更像是世間最無情冷酷的神祗,他冷眼看著重傷的楚西風咬著血牙,又一次執著地要爬起來。
可是,這一回,龍非夜並沒有給他爬起來的機會,他直接掐住楚西風的脖子,將他舉起來。
他怒火熊熊地直視楚西風的眼睛,可是,楚西風卻垂著眼,不敢看他。
龍非夜終是出聲,他說,“回答本王!”
正要狠狠掐緊,徐東臨忽然帥一幹影衛沖進來齊聲求情,“求主子網開一面,給楚統領一個將功抵罪的機會!”
就隻求瞭一聲,所有人便都砰砰砰地磕響頭。
可是,盛怒的龍非夜置若罔聞,並無停手。他苦心隱瞞瞭那麼久,他甚至不惜欺騙韓蕓汐來隱瞞此事。
楚西風倒好,自作主張的一句話毀瞭一切!
他都無法想象,在顧北月遇難之後,韓蕓汐聽瞭楚西風的話,不懷疑他利用她才怪呢!
他承受得起天下人的恨,卻獨獨無法承受她的恨。
眼看楚西風就快被掐死瞭,徐東臨實在忍不住,沖瞭過去,抱住瞭主子的手。
“殿下,王妃娘娘丟瞭,我們都有錯!你若要殺楚統領,就連我等一起殺吧?”
龍非夜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威脅本王嗎?”
“屬下不敢!”徐東臨嚇壞瞭。
“好,待本王殺瞭他,再好好收拾你們!”龍非夜冷聲。
聽瞭這話,楚西風終於忍不住,抬頭應上龍非夜冰冷的眸子,龍非夜狠狠將他摔到一旁去,怒問,“怎麼,知道要認錯瞭?”
他來瞭這麼久,踹瞭楚西風那麼多腳瞭,楚西風居然一個“錯”字都沒有認,一個“饒”字都不求。
這簡直是火上添油!找死!
“殿下,要殺要刮隨便你,屬下無怨無尤,請殿下不要為難其他兄弟,他們是無辜的!”楚西風固執地說。
“死不認錯?”龍非夜怒問。
“屬下辦事不利,沒看好西秦餘孽,屬下罪該萬死!”楚西風低聲認錯。
話音一落,龍非夜怒得直接拔劍!
終於,楚西風抬起頭來,認真道,“那個女人是我東秦的仇人,他不是我的主子,更不是您的王妃!”
殿下要他認的錯,無非是“以下犯上,軟禁王妃”的錯,這錯,他不認,死也不認!
“很好!很好!楚西風,誰告訴你韓蕓汐就一定是西秦皇族之後瞭?連消息是打哪裡來的都沒查清楚,你憑什麼相信?”龍非夜質問道。
楚西風目瞪口呆,他被仇恨沖昏瞭頭腦,又被顧北月遇難的事情混淆瞭判斷,他怎麼就沒想到傳言的真假呢?
你什麼時候有資格替本王做決定瞭!替本王廢妃瞭?你又是什麼時候直到本王早就知曉韓蕓汐的身世瞭?你哪來的膽子自作主張?”龍非夜怒不可遏,“楚西風,不如,秦王讓你來當,如何?”
楚西風怔怔著,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在何處!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確實都沒有資格自作主張。
這是當下屬的大忌呀!更是影衛的大忌!
影衛裡有非常明確的規定,但凡違抗命令,擅作主張者,殺無赦!
“殿下,屬下……”楚西風的態度終於軟瞭下來。
隻可惜,龍非夜的眸光更加冰冷,他合上劍,卻以劍鞘直擊楚西風的丹田,速度之迅速,力道之狠絕,讓楚西風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擊,楚西風十多年來苦修的武功便全都廢瞭。楚西風噴出瞭一口鮮血,怔怔地看著他自小就效命的主子。
這一刻,他都看不透,主子廢瞭他的武功,是為保全他一條性命,還是,為瞭讓他生不如死?
沒瞭武功,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影衛的隊伍裡瞭!
楚西風很想看清楚,問清楚,可是,他的視線很快就變得模糊,變得昏暗。
最後,他終是不堪重傷,眼前一黑昏迷瞭過去。
龍非夜沒有再看他一眼,冷冷道,“來人,把他送回天山去。傳令下去,無論影衛,軍中又或是唐門,無論是誰,再有自作主張,陽奉陰違者,殺無赦!”
所有人都繃緊瞭一根弦,徐東臨暗暗慶幸,按影衛的規矩,楚西風必死無疑,殿下雖然廢瞭楚西風的武功,至少……至少還是沒殺他,把他送回瞭他習武之地。
“今日起,徐東臨任影衛統領一職。”龍非夜冷冷說。
徐東臨愣住瞭,見主子質問的目光,他才連忙上前領命謝恩。
“徐東臨,本王限你在三日之內找到劫人之人,否則,後果自負,還有,傳令唐門,調查到底是什麼人散佈謠言,污蔑王妃!”龍非夜又道。
這,算不算是他最後的冷靜與理智呢?
其實,這是被逼出來的冷靜,他知道韓蕓汐失蹤的那一刻,幾乎是瘋瞭。
瘋瞭一般直沖到這裡,他不得不冷靜。
他若不冷靜,韓蕓汐的處境就更加危險,而他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楚西風的仇恨都那麼重,何況是百裡軍府和唐門?
他當然懂楚西風對西秦的恨,他也知曉他手下無數人對西秦皇族有著不共戴天的仇,他不僅僅隱瞞瞭韓蕓汐,也隱瞞瞭他身旁所有的人,包括唐離!
既永遠無法和解,無法原諒,那不如永遠都不知情。
他早就部署好一切,卻萬萬沒有想到還會有人知曉韓蕓汐的身世,還知曉得那麼透徹,知曉他所不瞭解的鳳羽胎記,甚至將這個秘密公佈於眾!
這個人到底是誰?
行刺顧北月的玄衣刺客,又是什麼人?
其實,他對顧北月確實有利用之心,所以,他隱瞞瞭東秦皇族的身份。但是,他絕不可能行刺顧北月。在韓蕓汐身世一事上,他們早就達成瞭共識。
當他在天山之巔使出噬情之力,他才知道,顧北月在天山竟也有耳目,而且,顧北月知曉噬情之力是東秦皇族的至寶。
顧北月威脅他,如果不放瞭韓蕓汐,必以醫城之力滅瞭中南都督府。
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顧北月知曉韓蕓汐的身世。
他坦白瞭自己很早就知曉韓蕓汐的身世,並質問顧北月明明知曉韓蕓汐的身世,卻一直隱瞞,居心何在。
顧北月沒有回答他的質問,而是怒責他利用女人的感情,不是大丈夫行為。
他解釋瞭一切,卻發現顧北月和他是一樣的,一樣希望韓蕓汐永遠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的仇恨和重任,永遠隻做自己。
要他一個東秦太子,相信影族之後的話,如何可能?要一個影族之後,和東秦太子達成共識,豈那麼容易?
但是,同為男人,同為疼惜韓蕓汐的男人,他們再瞭解彼此的苦衷不過瞭。
因為瞭解,所以,堅信!
“還不去找人?”龍非夜冷冷問。
徐東臨卻遲遲不敢走,他深吸瞭好幾口,才把藏在腰帶上的紫紗衣抽出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