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休息,黃禮林恢復瞭些許精神,隻是還是不能說話,嘴唇顫動半天,臉憋得通紅也擠不出一個字。左半邊身子也依然麻木,腳無力手打戰。主治醫生讓他不要著急,康復治療需要過程。但一個原本健健康康能跑能說的人,突然說不瞭話也走不瞭路,如何能不著急呢?
一著急,血壓上來瞭,心率也不穩瞭,而後又漸漸地抑鬱起來,想到可能永遠說不瞭話走不瞭路,覺得人生無趣。夏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說些有趣的話題想轉移他的註意力,收效甚微。好在他原本精神頭就不健旺,情緒起伏過大,加重身體的負擔,吃瞭藥,沉沉地睡過去瞭。
夏明松瞭口氣,交代瞭看護幾句,摸出煙盒和打火機,想到院子裡走走,呼吸新鮮空氣,順便抽支煙。不想,剛走出門,就聽到有人嚷嚷:“這裡,這裡。”他莫名覺得這聲音是沖著自己來的,抬頭看過去,果然幾個分包商盯著自己大步快走過來。他心裡打瞭一個突,不動聲色地將病房的門帶上,站在門口。
分包商們從走廊裡湧過來,大概有二十來人,很快圍在門口,七嘴八舌地說:“夏總,黃總還好嗎?我們是來看他的。”
夏明微笑著說:“挺好的,謝謝大傢的關心。”
“能不能打開門,讓我們看他一眼呀?”
“當然可以。”夏明將門打開一縫,寬度剛好讓大傢看一眼,然後又重新關上,“他剛剛睡著瞭,醫生說他現在需要靜養。謝謝大傢過來看他,等他醒瞭,我會轉告他的。”
分包商們相視一眼,神色微妙。
短暫的沉默後,當頭的一個分包商說:“黃總這病有些嚴重呀。”
夏明說:“發現得早治療得早,沒有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沒事瞭。”
站在外圈的一個分包商突然不耐煩地說:“你就別騙人瞭,我們都聽說他中風,已經癱瞭。”
這句話就像推開一扇虛掩的門,再無遮掩,刺刀見紅。
大傢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夏明。
夏明笑瞭,說:“我要說沒有,你們是不是還要我叫醒他,讓他給你們走兩步?”
大傢都有些尷尬,不說話,也不讓開。
“我看出來瞭,你們並不是來看望我舅舅的。那就別遮遮掩掩,直接說一下你們的來意吧。”
分包商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別人來出這個頭。
最後還是那個當頭的分包商尷尬地笑瞭笑,說:“我們跟黃總做瞭幾年的生意,有些賬沒走合同,是他個人簽的字,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實在有些不放心。萬一有個好歹,我們找誰要錢?”
其他人跟著附和:“生意難做,實在沒辦法,夏總通融通融,把我們前兩個月的貨款結瞭。”
吵吵嚷嚷的,好多人往這邊看過來。
夏明擺擺手,示意大傢安靜下來。“我明白你們的擔心,這樣吧,你們帶著票據到公司,我會安排人與你們對賬,凡是雙方核算清楚的都馬上結算。”
分包商們懷疑地你看我,我看你。
“你不會是哄我們過去吧?”
“我哄你們幹什麼,我跑得瞭,我舅舅也跑不瞭呀。”夏明說,“你們留在這裡,我也變不出錢來給你們。再說,我舅舅病成這樣,你們覺得我有心情來跟你對賬嗎?你們這麼鬧騰,萬一我舅舅病情加重瞭,你們誰來負責?”
大傢聽到最後一句,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天科不是草臺班子,你們跟我們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麼長久的合作,碰到一點風吹草動,就開始杯弓蛇影,我也認為,彼此都需要考慮一下合作的必要性。”
有幾個分包商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
當頭的那個說:“夏總,別拿話擠對我們。我們也沒有辦法,都是小本經營,希望你理解一下。我們這就去天科,祝黃總他早日康復。”說罷,轉身往外走。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往外走,有幾個腳步遲疑,也被身邊人拖著走瞭。
夏明松瞭口氣,掏出手機撥通杜永波的電話。“等一下會有二十來個分包商過來結算,凡是核算過的,都給他們結算。”
杜永波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舅舅中風,今天過來堵在病房門口,所以我答應給他們結算。”
“可是咱們賬上的資金是準備明天還給崔哥的,結算用瞭,崔哥的錢怎麼辦?”
“今天來堵門的分包商隻是其中一部分,都是比較小的,他們抗風險能力差,所以聽到風聲就過來瞭。咱們馬上兌付,可以給其他分包商一個積極的信號,打消他們的顧慮。如果咱們今天不結算,一旦他們也擔心瞭,也來要求結算,那咱們是扛不住的。所以,先給他們結算,崔哥的錢我再想辦法。”
“行,我明白瞭。”
掛斷電話,夏明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正想找打火機,感覺有人看著自己,一抬頭,看到蘇筱抱著花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他將煙拿下來,塞回煙盒裡,沖她笑瞭笑。
一夜沉淀,兩人的心境和昨日不同瞭。
蘇筱覺得自己對夏明的要求太高瞭,畢竟當時他舅舅剛剛經歷過幾個小時的手術,他很難有心情去思考誰對誰錯。
黃禮林既然沒有生命之憂,夏明的憂慮減瞭大半,有心情思考其他,覺得昨天對蘇筱的態度雖不至於惡劣,也太過冷淡瞭。他接過蘇筱手裡的花,遞給護工,說:“我舅舅剛剛睡著,你陪我去院子裡走走吧。”
蘇筱點點頭。
此時的北京是三月初,春寒料峭。從暖氣開得足足的醫院病房到露天小院,冷空氣撲面而來,冷固然冷,頭腦也為之一清。院子的迎春花已經長出花苞,白玉蘭正當時令,枝頭一朵朵如同玉石砌成。
夏明見蘇筱一直沉默,雖並肩而行,中間卻似隔著無形的墻,知道昨天傷瞭她心,說:“對不起,昨天我太擔心舅舅,心情不好。”
“我明白的,我不怪你。”
怪確實是不怪,情感上的落差還是有的。大前天晚上兩人才如膠似漆,昨天卻一下子生分如路人。之前有多美好,昨天便有多冷冽。就像從有暖氣的室內走到冰冷的戶外,倘若沒有室內的暖,外面的冷並不可怕,但是經歷過室內的暖,外面的冷就有些難以承受。
夏明停下腳步,緊緊地攬住蘇筱。
畢竟是愛著的,蘇筱一開始身子還是僵硬的,一會兒也就軟瞭下來,委委屈屈地說:“我真的沒有對你舅舅做什麼。”
“我知道。”
像是要證明什麼,他摟得更緊,勒得蘇筱有些透不過氣來,但她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心裡反而暖和瞭。身體的接觸打破瞭心靈的疏離,何況兩人本就在熱戀期,這個小波折造成的隔閡如同落在水裡的雪花一樣消散瞭。
在外面待瞭小半個時辰,太陽偏西。夏明怕黃禮林醒瞭見不到他,就帶著蘇筱回瞭病房。看著完全失去往日精氣神的黃禮林,蘇筱心裡也不好受,打定主意,無論他如何都不同他計較。
又過瞭一刻鐘,黃禮林才醒過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一開始是虛的,沒有聚焦,片刻後,才漸漸有瞭神,先是落到夏明臉上,然後移到蘇筱臉上。蘇筱沖他笑瞭笑,有些緊張,手心都出瞭汗。夏明或許看出她的緊張,按著她肩膀說:“舅舅,筱筱來看你瞭。”
黃禮林的目光又轉到夏明臉上,變得很生氣很生氣,眼珠子都要爆出來瞭。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嘴唇嚅動半天,一個字也沒有憋出來。然後,他忽然發起狠來,拉扯起點滴的針頭。夏明嚇一大跳,趕緊上前按住他。但黃禮林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不管不顧的狠勁,最終還是扯掉瞭針頭,手背頓時鮮血流淌,都滴到白色的被子上瞭。
蘇筱被嚇著瞭。
夏明按下緊急呼救鍵,轉身朝蘇筱嚷瞭一句:“你先出去。”
蘇筱不假思索,轉身快步走出病房,好幾個醫生和護士跑瞭過來,推開她,跑進病房。護士幫助夏明按住狀若癲狂的黃禮林,醫生給他打瞭鎮靜劑,很快他停止瞭掙紮,緩緩閉上瞭眼睛。
醫生摘下口罩,語氣嚴厲地說:“你這個傢屬怎麼回事呀?都跟你說瞭,病人從一個能說能跑的正常人變得半身麻木說不瞭話,肯定會覺得生不如死,這個時候情緒波動很大,特別需要親人的安慰與陪伴,不能受任何刺激。要再來這麼一次,他很有可能會二次中風,到時候生死就難說瞭,明白嗎?”
“明白。”夏明十分自責,“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瞭。”
等醫生和護士走瞭,夏明也走出病房,神色復雜地看著蘇筱。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要是知道,我不會來的。我先回去瞭,你好好照顧你舅舅吧。”
夏明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態,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她。
不表態就是默認瞭,蘇筱轉身走瞭。一開始還期待他叫住她,走得比較慢,漸漸地明白,他不會叫住她,於是越走越快,一口氣走下樓梯,走到院子裡,她才停住腳步,看著玉蘭樹。剛才他們還在樹下相擁,轉眼間又這般瞭。
她此時已經明白,黃禮林是她與他難以逾越的鴻溝。
病房裡,夏明擦去瞭黃禮林手背上的鮮血,又讓護工換瞭染上鮮血的被子。等忙完,他坐在床沿,看著黃禮林憔悴的臉,心裡像裝著秤砣一樣沉甸甸的。沒有想到黃禮林對蘇筱有這麼大的意見。要在平時,他自然有辦法緩解。但現在黃禮林情緒不穩,一個處理不好,真可能就天人永隔瞭。
他不敢冒險。
傍晚時分,汪洋和天同、天正、天和的三位老總來瞭。四人在病房裡坐著,怕吵醒黃禮林,都沒有說話,隻是神色復雜地長籲短嘆。黃禮林一直沒醒,探訪時間到瞭,護士一間一間病房地趕人,四人隻得起身離開。
夏明一直將他們送到院子裡:“謝謝各位來看我舅舅,等他明天醒瞭,我會轉告他的。”
天正的鄭總抹抹眼睛說:“昨天就應該來的,隻是太忙,沒抽出空。”
“汪總昨天已經跟我說過瞭。我舅舅現在病情還算穩定,大傢不要擔心。”
鄭總擺擺手說:“你這話太生分瞭,我們跟你舅舅都是十幾年的兄弟,你放心好瞭,我們一定替他討回公道。”
夏明警覺地看他一眼:“那我先謝謝瞭,我想等舅舅身體恢復些再跟集團談,到時候肯定會麻煩各位老總。”
天同的老總姓魏,他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等黃胖子身體恢復,那就晚瞭。集團現在就是想用拖字訣進行冷處理,你看不明白嗎?”
鄭總說:“老魏說的是,現在正是集團上下關註的時候,等過段時間,熱度退瞭,集團就不好說話瞭。”
“我舅舅現在情緒波動大,離不開人。”
魏總說:“你要是不方便,我們可以幫你談。”
“謝謝各位老總的好意,”夏明裝出猶豫不決的表情說,“不過這件事畢竟關系我舅舅,等明天他醒瞭,我先問問他的想法吧。”
四位老總相視一眼,都不滿意,但他說得入情入理,不好反駁,隻得點頭。
雙方在院子裡道瞭別,夏明折身回病房。四位老總往醫院外面的停車場走去,走出幾步,魏總回過頭,看瞭夏明的背影一眼,不滿地說:“黃胖子天天吹他多厲害,也就這樣,毛頭小夥子,優柔寡斷。”
“他不是優柔寡斷。”鄭總搖頭說,“我看他是想打算繞開咱們,私下裡跟集團談。”
魏總脫口而出:“那不行。”
天和的老總也說:“他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魏總說:“可不是,咱們是幫他的。”
天和的老總說:“那咱們還要不要等黃禮林的消息?”
“你覺得明天會有消息嗎?”鄭總慢條斯理地說,“真要等到黃禮林的消息,黃花菜都涼瞭。天字號是一體的,黃胖子出瞭事,咱們四個肯定要站出來。既然夏明沒想法,咱們就幹咱們的。”他特別看瞭一言不發的汪洋一眼:“都沒有問題吧?”
魏總和何總說:“沒問題。”
“沒問題。”汪洋也表瞭態,但其他三人覺得不太放心。
魏總看著汪洋說:“汪洋,你要是有其他想法,趕緊說清楚啊,別到時候我們開始幹瞭,你在背後搞另外一套。”
“什麼另外一套。我都說瞭沒問題。”
“行,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啊。那些《數據不騙人》的帖子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那是我們天成員工的自發行為。”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啊?”
“他們沒跟我匯報,自己幹的,我事先不知道,後來看瞭帖子才知道的。”汪洋說,“那個時候讓他們刪瞭也遲瞭。再說,他們幹這種事情,我也不好阻止,沒有道理呀,言論自由。”
魏總依然懷疑:“真不是你指使的。”
“我指使他們幹這事,對我有什麼好處?”汪洋不耐煩地說,“你別疑神疑鬼的,我都說瞭,跟你們同進退。你什麼時候見我說過假話。”
“行瞭行瞭。”鄭總見他急眼瞭,趕緊打圓場,“不早瞭,大傢趕緊回傢吧,明天一大早集團見。”
其他三人點頭,到瞭停車場,各自散開,上瞭自己的車,魚貫地開出醫院停車場。汪洋落在最後,掏出手機,翻出夏明的電話。猶豫良久,終究沒有撥出去。以他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猜到他們四個人接下去的行動,不用他提醒吧。
第二天大早,四個人在地下停車場碰瞭頭,一起到汪明宇辦公室。
汪明宇看到他們進來,很有些驚訝,站起來說:“喲,這可真難得呀,平時開個會都湊不齊,今天居然齊刷刷地來瞭。”指指沙發說,“坐吧。”
四人坐下,你看我,我看你,先用眼神互相推搡一番。
最後還是天正的鄭總先開口:“汪總,現在集團吹的什麼風呀?”
“什麼什麼風?”汪明宇裝作不懂。
“想當年,我們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幹上來的,從小組長到工長再到項目經理,現在好瞭,走後門的、假洋鬼子、連升三級的,一個個年紀輕輕,占據高位拿著高工資,還搞得集團烏煙瘴氣的。”鄭總看一眼其他三人,“我們今兒四個一起過來,就是想問問汪總,到底管還是不管?”
“管,當然是要管。”汪明宇好聲好氣地說,“不過你們別著急,有些事情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領導班子正在研究。”
“喲,還研究,研究什麼呢?人都被欺負得躺在醫院裡,活生生的事實,研究個毛線!我們好歹也是公司的老員工,一開始就跟著董事長,十幾年瞭,不說功勞,苦勞總有一點吧。”天同的魏總越說越激動,敲著桌子說,“你們這麼做,太讓人寒心瞭。”
天和老總拉著他,溫言相勸:“老魏,別激動,我們要相信汪總,相信董事長。”
這種級別的雙簧,汪明宇一眼就看明白瞭,但也不點破,依然好聲好氣地說:“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事發時就兩人在場,沒有目擊證人,各執一詞,我們也很為難,應該相信誰呢?”
魏總說:“這還用得著問嗎?黃胖子無緣無故,自己氣自己呀。”
汪明宇笑瞭笑,說:“這就難說瞭,黃禮林一向身體不好,有三高,這個你們也清楚。”
魏總臉色一沉,目光從汪明宇身上移開,落在其他三人臉上,大聲地說:“聽到沒有,我就說汪總不會替我們出頭的,你們不信,非要來。這下丟人現眼,自取其辱瞭吧。”
這種級別的激將法,汪明宇當然也不放在眼裡,擺擺手說:“老魏,你這話說得太嚴重瞭,我也沒說什麼呀,黃胖子有三高是事實,歷年體檢報告都在呢。”
“狗屁的事實。黃胖子三高怎麼來的?咱們集團就屬他最能喝,最難搞的甲方,最難搞的飯局,都是黃胖子出馬,他的三高。”魏總指著屋頂,拔高聲音說,“是為集團而高的。”
汪明宇被這句話震瞭一下,沉默片刻,收瞭收繼續拱火的想法。“老魏你別誤會,我不是否認黃禮林對集團的貢獻,隻是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咱們做事的第一原則就是公平公正。”
魏總擺擺手說:“汪總你就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們這些人從公司成立就一直跟到現在。一句話,你還讓不讓我們跟著?”
“說的什麼話,什麼跟不跟的,你們都是公司老總,集團一直很重視你們。”
“行,汪總你的意思我明白瞭。”老魏從口袋裡掏出辭職信扔在桌子上,“我們不為難你,我們這些老傢夥給小傢夥們騰位置。”
其他三個人也掏出辭職信放在桌子上。
汪明宇看著四封辭職信,目光閃爍,心裡是歡迎的,嘴上卻說:“哎呀,你們這是幹嗎呢,趕緊拿回去。”
自然沒有人拿回去。
等汪洋四人一走,汪明宇將辭職信攏瞭攏,特意將汪洋的放在最上面。當天的領導班子會議上,他將四封信交瞭上去,無奈地說:“我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肯聽,都鉆進死胡同裡瞭,認定集團縱容新人欺負老人,不講情分。”
趙顯坤拿起最上面汪洋的辭職信看瞭看,突然冷笑瞭一聲,說:“情分……覺得自己是公司元老,為公司做出過貢獻,就躺在功勞簿上不思進取,還要求集團跟他講情分。多少企業就是……”將辭職信重重地甩在會議桌上,啪的一聲,震得其他六人神色一緊,“……因為這種情分而垮的。”
大傢心裡一凜,這句話可是無差別攻擊呀。
“我為什麼要提拔蘇筱,有些人是不理解,還有些人是不樂意,覺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被分走瞭。我希望大傢暫時放下自己的私心,從長遠來看,從企業發展來看問題。我快五十歲瞭。”趙顯坤看向胡昌海,“胡工年齡最大,已經五十六瞭吧?”
胡昌海點點頭。
“五十六歲,還能為集團奮鬥幾年?最多也就是十年。十年之後,誰來接替胡工?”趙顯坤掃一眼眾人,指著自己的胸口,“十年之後,誰來接替我?”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空氣似乎凝固瞭。
良久,趙顯坤說:“明宇,這件事你來處理吧。”
這正中汪明宇下懷,但又疑心趙顯坤發覺什麼,看瞭他一眼,見他神色並無異常,於是放下心,恭謹地答應瞭一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