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每年的管理者大會也是一次大型團建。大傢從天南地北趕過來,難得相聚一堂,難得放松,自然興致很高。承辦大會的溫泉山莊是集團自有物業,一幹人等自然是誠惶誠恐兢兢業業,吃的用的玩的都安排瞭最好的,就怕稍有怠慢,得罪某個高層,將來吃不瞭兜著走。
山莊開放瞭所有的娛樂場所,不隻是各種各樣的溫泉池子,還有按摩室、KTV、保齡球館、桌遊、酒吧等。每個娛樂場所都人滿為患,即使到瞭深夜,依然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
當然也有例外,像吳紅玫,此時就在蘇筱的房間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她。原本她是準備跟蘇筱一起去泡溫泉的,唐秘書的電話過來,計劃就作廢瞭。她不願意一個人去公共溫泉池,蘇筱就把房卡給瞭她,讓她在自己房間泡溫泉。
蘇筱是二級領導,住的是一個帶溫泉的豪華單間,裝潢十分講究,配置的東西也很好,時令水果,紅酒小食,一應俱全。溫泉也是正宗的,不像大池子裡很多就是加瞭各種微量元素的開水。
蘇筱預料到談話時間比較長,所以讓吳紅玫泡完溫泉就回去,不用管自己。但吳紅玫不放心,集團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全是她忘恩負義的流言,董事長剛從香港回來,第一個要見她,想來很在意這件事。她擔心蘇筱挨批評,或者比批評更嚴重,自己雖不能幫上忙,言語勸解一二還是可以的。
沒想到一等就是兩個小時,她越等心越慌,越慌聯想越豐富,甚至想到蘇筱會不會直接卷鋪蓋走人?快到十二點,蘇筱終於回來瞭,沒有沮喪沒有疲倦,居然是一臉的如釋重負,吳紅玫看不明白瞭。
“沒事吧?”
“沒事。”
“真沒事?”吳紅玫不相信,“董事長沒罵你?”
“罵瞭,怎麼可能不罵,他還把一個杯子摔破瞭。”
“那還沒事呀?”
“後來沒事瞭呀,我解釋清楚瞭,他覺得我的做法沒有問題,就消氣瞭。”
因為天字號合並還沒有公佈,蘇筱不好跟她詳談,隻能含糊其詞。落進吳紅玫耳朵裡,就覺得不可信,但是看她的神色確實沒事,那隻有一個解釋——趙顯坤對她偏愛到極點瞭。這當然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又有一絲失落。她以為年會那晚的羊絨衫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溫暖,可這點溫暖比起趙顯坤對蘇筱那種明晃晃的偏愛,什麼都不是。
吳紅玫情緒低落地告別蘇筱,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是工作人員,住的是兩張床的標間,自然沒有溫泉,水果也就是兩個蘋果。同房間的天娜還沒有回來,她的床上一片狼藉,散落著十來件衣服,好幾件還掛著吊牌。
前幾天,快下班的時候,天娜突然拉著她,擠眉弄眼地說:“晚上咱們一起去買幾件戰袍吧。”
“什麼戰袍?”吳紅玫一頭霧水。
“衣服呀。”
“這個時間買什麼衣服呀,春裝穿不上瞭,夏裝又還沒有上。”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管理者大會,全集團的中高層管理都來瞭,我查過檔案,有好幾個還單著呢……”天娜搓著雙手,故意做出猥瑣的表情,嘿嘿嘿地笑瞭幾聲,“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吳紅玫身子後仰,裝出毛骨悚然的樣子。
天娜推她一把:“走吧,一起去。”
“不去瞭,我剛買瞭房,天天吃榨菜,哪有錢買衣服?”
“那你可以發揮同事之間的友愛精神,陪我去呀。”
吳紅玫指指面前的一堆簡歷:“真不行,剛收瞭這麼多簡歷,得在大會之前看完。下回再陪你呀。”
“沒勁。”天娜嘟著嘴,轉身要走,突然又回頭,直勾勾地看著吳紅玫。
“又怎麼瞭?”吳紅玫被她的一驚一乍搞蒙瞭。
“Helen,你長皺紋瞭。”天娜語氣嚴重地說。
“不可能吧?”
“真的。”天娜指著她的眼角下方,“這裡有一條,現在比較細,你得註意保養瞭,否則會越變越深的。”
吳紅玫從包裡拿出化妝鏡,左看右看,也沒有發現,疑心天娜故意嚇唬她,但這條突然冒出來的薛定諤之皺紋,讓她心裡不得勁兒,她無心看簡歷,準點下班回到住處。隨手將包扔在鞋櫃上,趿著拖鞋三步並作兩步,到張小北面前。
“小北,你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有皺紋瞭?”
張小北正在算賬,抬頭看瞭一眼,說:“沒有。”
吳紅玫拔高聲音:“你認真點。”
張小北放下鼠標,打開臺燈,捧著她的臉,湊近光源,仔細看著。
“這裡。”吳紅玫指著天娜指過的位置,“有沒有?”
“是有一條,很細,沒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所以還是有?”
“有就有唄,有什麼關系,早晚都得長。”
這句話並沒有安慰到吳紅玫,她神色失落地說:“我還什麼都沒有,先有瞭皺紋。”
“怎麼什麼都沒有,你有我,還有房子呀。”
這句話並沒有安慰到吳紅玫,她走進洗手間,將平時不舍得開的浴霸全打開瞭,強光之下,眼角那一條細細的皺紋無處遁形,清晰可見。並不是薛定諤之皺紋,它是真實存在的,有一就有二。她的人生就像旱地裡長著的一株柳樹,因為水源有限得不到滋潤,不能盡情舒展。她一直覺得不用著急,還來得及,將來有一天她一定能……但那一天還沒有來,先來瞭皺紋。
第二天下班後,她鬼使神差地跑到商場裡買瞭一件兩千元的套裝,一個人去的,沒叫天娜沒叫蘇筱,也沒有跟張小北打招呼。她偷偷摸摸地買瞭這件衣服,偷偷摸摸地帶回住處,偷偷摸摸地把它藏在行李箱最下面,又偷偷摸摸地帶到瞭溫泉山莊。
吳紅玫打開行李箱,翻出最下面壓著的套裝。這是一套米色的西裝套裙,不知道是什麼面料,摸起來絲滑柔順,像是上好的緞子,還泛著微微的珍珠光澤,但它又比緞子挺括,做出來的衣服版型很正。
吳紅玫脫下衣服,換上套裙,顧鏡自憐。
怪不得有句老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她本就高挑,這套衣服凸顯瞭她的高挑,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和曼妙的胸線,提升她整個人的氣質。她有點拿不定主意,明天要不要穿這件套裝?會不會過於顯眼瞭?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貴的衣服,也沒有穿過這麼精致的衣服,別人會不會從這件衣服裡面看出她內心那些幽暗的小心思?
正舉棋不定,外面響起刷門卡的聲音,跟著門就被推開瞭,天娜哼著歌走瞭進來,看到吳紅玫,她愣瞭愣,然後“哇”瞭一聲。“這件衣服不錯呀,沒見你穿過,新買的嗎?”
“那個……”吳紅玫支支吾吾。
“好呀,我叫你去你不去,背著我偷偷去買衣服。”
“不是這樣的,那天路過商場,正好看到,就隨手買瞭。”
“隨手就買到這麼漂亮的衣服呀?鬼才信你。”
“真的漂亮嗎?”
天娜重重地點頭:“漂亮,特別適合你。”
吳紅玫放心瞭,脫下衣服,仔細地掛好。
天娜一屁股坐在床沿,身子後仰,呈大字形倒在床上,吃吃笑瞭兩聲。
吳紅玫回頭看她,才發現她臉頰酡紅,眼睛晶亮,應該是喝酒瞭。
“什麼事這麼開心呀?”
天娜神神秘秘地笑著:“你猜猜我剛剛跟誰喝酒?”
“誰呀?”
“你猜呀?”
“這我哪猜得著呀。”
“地產公司江蘇分公司銷售經理……”
“就是去年地產公司拿瞭200萬年終獎的那個。”
天娜猛點頭,甜滋滋地說:“所以說,做人還是得主動出擊才行。”話音剛落,手機響瞭,她摸過來一看,欣喜若狂,“他的電話。”她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著手機沖進洗手間,不一會兒裡面傳來她開心的笑聲。
這一剎那,吳紅玫有瞭決定,明天一定要穿這套米色的套裝。
第二天,她穿上新買的套裝,化瞭一個淡妝,又把黑框眼鏡摘掉,換上隱形眼鏡。往會議室走的一路都有人在看她。一開始她還不適應,一遇到別人的眼神就避開瞭。到後來,看的人多瞭,內心湧起極大的滿足感。漸漸自信瞭,漸漸放開瞭,步伐輕快,腰肢也擺得越來越自然。
瑪麗亞已經在會議室瞭,看到她,明顯怔瞭怔,又細看她一眼。
“Helen?”
“瑪麗亞早。”
“你怎麼才來?會議馬上開始瞭。”
擱在從前,吳紅玫肯定得低下頭,訥訥地說著對不起之類的話,她是工作人員又不是與會嘉賓,必須早到晚退。但是今天一路的回頭率讓她自信爆棚,心情很好,意外地落落大方起來:“對不起,瑪麗亞,我起晚瞭。”
瑪麗亞顯然被她的轉變搞蒙瞭,居然沒有教訓她,隻擺擺手:“趕緊去忙吧。”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忙的,流程、與會人員的名單、座位安排都是再三核對過的,現在要做的無非是最後一次檢查。檢查完畢,與會人員陸續來瞭。
今天上午的大會是振華集團年度戰略目標發佈會。
吳紅玫與其他人力資源工作人員坐在最後一排。會場的音響設備很好,每個角落都能清晰地聽到主講者的聲音。第一個上臺講話的是集團總經濟師徐知平,講的是集團總的戰略方向。吳紅玫聽瞭一會兒,感覺與去年的很相似,心思便漸漸地走瞭。他講完之後,陸續有人上臺講大戰略下的小戰略,直到趙顯坤上臺,吳紅玫才精神一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耳朵也豎瞭起來。
“……這兩個月因為國際和國內經濟形勢變化很大,所以集團班子商議之後,做瞭調整。簡單地概括來說,集團今年的戰略目標就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一手抓總承包公司,一手抓地產公司。總承包公司是不倒紅旗,是集團的基業所在;地產公司是飄飄彩旗,是集團前進的方向……”
聽著聽著,吳紅玫的心思又跑瞭,目光落在第四排的徐藍身上,徐藍也是微微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趙顯坤。從吳紅玫這個角度,隻看到她白得發光的半張臉,現在看來有幾分疲態瞭,想起五年前,她在樓道裡遇到徐藍,當時的感覺是天仙下凡不過如此。回想起當初遭受到的視覺沖擊和心理沖擊,吳紅玫的小心思就偃旗息鼓瞭。
下午是各個系統的落實會議,也就是將上午的戰略目標解構後層層傳達下去,這種會議吳紅玫不需要參加,她和同事們的主要任務是監督宴會廳的佈置——今天晚上的重頭戲之一晚宴。
幾千人參加的晚宴,容不得半點馬虎。
到瞭下午五點左右,宴會廳已經安排妥當,她打電話報告瞭瑪麗亞。瑪麗亞很快來瞭,在吳紅玫、天娜和溫泉山莊宴會部管理人員的陪同下,一路巡視,東摸一下,西看一下,如同女王。
“這花怎麼回事,不新鮮瞭吧?”瑪麗亞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裝飾舞臺的紅玫瑰。
吳紅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紅玫瑰不知道是不是運輸不當,花瓣略微有些磨損,諸如劃痕之類的。其實也不明顯,但瑪麗亞眼尖得很,人又挑剔,好不容易逮著一處疏漏顯擺她的能耐,一定不會放過的。她同情地看瞭宴會部經理一眼。
宴會部經理上前一步,滿臉堆笑地說:“新鮮的,今天剛運過來的。”
“看起來不太好,有沒有其他的?換一種吧。”
“每天訂的都是數目剛好的,沒有其他的瞭。”
“我記得山莊裡有個溫室花房,是不是?”
“是,但那是給客人觀賞的。”
“去剪一些來。”
宴會部經理有些猶豫:“那個……瑪麗亞,你看這樣可以嗎?我把這個花束換到後面去。”
瑪麗亞懶得理他,跟吳紅玫說:“Helen,你去一趟花房,盯著他們剪最好的下來。”
吳紅玫有些猶豫,她今天穿瞭絲襪,去花房很容易刮壞,現在去房間裡換一身也來不及。瑪麗亞根本沒有給她推辭的機會,帶著其他人繼續往前走,一路指指點點。吳紅玫隻得自認倒黴,扭頭往外走。
溫泉山莊很大,溫室花房的位置比較偏,吳紅玫找瞭客服部,想讓他們派高爾夫球車送自己過去,但車子都有用途瞭。她隻得一步一步走過去,到花房天都快黑瞭,花房的值班人員不相信要剪花,打電話再三確認,才不情不願地拿出大剪刀。花房裡的玫瑰花長得真好呀,一朵朵怒放著,撲面而來的盎然生機。吳紅玫看瞭都不舍得,更不用說值班人員瞭。他拉長著臉,嘴裡一直說著埋汰的話,七選八挑,挑出一些角落裡不起眼的玫瑰花剪瞭下來。吳紅玫隻作沒看見沒聽到,畢竟她也覺得瑪麗亞小題大做。
剪好花,工作人員騎著小三輪送去宴會廳瞭,他本想帶著吳紅玫一起,但是吳紅玫今天有偶像包袱,覺得坐小三輪太局促瞭,她寧肯走著回去。後來,她回想起今天的一切,都覺得好神奇。假如不是瑪麗亞小題大做,她不可能來溫室花房;假如她當時坐小三輪回去,就不可能遇到趙顯坤;如果不是穿瞭這身套裝,即使遇到瞭,估計他也不會記住她。在振華集團五年多時間呢?她遇到趙顯坤何止百次啊,隻有這一次她被記住瞭,才有後面那些故事。
眼看宴會馬上開始瞭,吳紅玫沒有選大路,選瞭一條長滿花木的小路。走到一半,突然看到一叢玫瑰花後面露出一隻款式比較老舊的鞋子,鞋帶還是散的。她認得這雙鞋子,不隻是她,恐怕振華集團的人都認得。
這款鞋子上過訪談上過雜志,集團官網上也掛著一篇相關的文章,題目叫作《趙顯坤和他的老皮鞋》。據說趙顯坤來自農村,年少時傢境貧窮,連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後來他考上大學,老村長發動全村人給他集資交學費,還把自己唯一的一雙皮鞋送給瞭他。他穿著那雙老皮鞋走到瞭北京。等他發達時,老村長已經離世瞭,為瞭紀念和感謝老村長,他就一直穿著同款的皮鞋。後來皮鞋廠再也不生產瞭,他就找人定制。整個集團都知道這款皮鞋是他的標配。
吳紅玫躡手躡腳地繞過花叢,果然是趙顯坤,他躺在搖椅上睡著瞭。
她猶豫一下,鼓足勇氣叫瞭一聲:“董事長。”
趙顯坤睜開雙眼,但還迷糊著,定定地看著她。
“您怎麼睡在這裡呢?”
趙顯坤終於緩過來瞭:“哦,剛才我散步,走到這裡有點累,坐瞭一會兒,沒想到就睡著瞭。天都黑瞭呀,幾點瞭?”
“快七點,宴會要開始瞭。”
趙顯坤摸瞭摸口袋,說:“哎喲,忘記帶手機瞭。”
“我這裡有,您要打電話嗎?”吳紅玫將手機遞上。
趙顯坤擺擺手說:“不用瞭,現在過去來得及。”
吳紅玫收回手機,覺得自己思慮不周。董事長要是拿她的手機打電話,別人會怎麼想?
趙顯坤站瞭起來,往前走,無意中踩到散開的鞋帶,差點絆倒。
吳紅玫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董事長,您的鞋帶散瞭。”
趙顯坤低頭看一眼散開的鞋帶,想彎腰綁上,但是他剛才睡覺的姿勢有點不太對,腰彎不下去。吳紅玫見狀,蹲下身子,幫他系好散開的鞋帶,然後又解開另一隻鞋帶,重新系瞭一遍,一邊還輕聲解釋。
“這樣子綁不容易散開。”
趙顯坤看著吳紅玫的腦頂,眼神微微一動。
吳紅玫站起來,沖他微笑:“可以瞭。”
趙顯坤打量著她:“你是……”
“我是人力資源部的招聘主管吳紅玫。”
“我知道你,就是名字對不上,你把我的羊絨衫洗壞瞭。”
吳紅玫羞澀地笑著:“是的,是我。”
“走吧。”趙顯坤率先往前走。
吳紅玫識趣地落後一步。
趙顯坤停瞭停,等她走上來後,跟她平肩而行。
吳紅玫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雙手互絞,手心微微汗出。
“我記得你還是蘇筱的大學同學,是不是?”
“是的,我們一個宿舍的,上下床。”
“那你怎麼做瞭人力資源?”
“我和筱筱不一樣,筱筱是從小想做造價師,我是被調劑到土木工程專業的,對人力資源更感興趣,大學畢業後,我就出來工作,還考瞭人大的人力資源在職研究生。”
“那你在公司幾年瞭?”
“畢業就進公司瞭,五年多瞭。”
“沒有想過換工作嗎?”
“沒想過。”
趙顯坤看她一眼:“為什麼?現在的年輕小姑娘不是一言不合就跳槽嗎?”
吳紅玫想瞭想,說:“可能跟我爸媽的教育有關吧。他們都是大廠的職工,從小教育我要以廠為傢。我在廠裡出生,在廠裡上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念書,大學畢業的時候,爸媽還叫我回廠裡工作,說國企穩定。我沒回去,他們還生瞭我好長時間的氣。現在他們給我打電話,還經常跟我說,要聽領導的話,多做事少抱怨。”
趙顯坤哈哈笑瞭:“你爸爸媽媽是實在人,現在這種人很少見瞭。”
吳紅玫點點頭說:“對呀,他們是老派人……”
隻言片語的交談,竟然出人意料的融洽。空氣裡彌漫著一些看不見說不清的東西,就像氤氳的水汽、襲人的花香,無形無質,隻有心靈能感受得到。吳紅玫漸漸地放松下來,雖沒有飲酒,卻是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隱約有聲響傳來,她才從微醺狀態裡清醒過來,循聲看過去,音樂聲來自不遠處一棟燈火通明的建築物。
不知不覺中,宴會廳已經在前面瞭。
她回首來路,依依不舍地說:“這麼快呀,剛剛我去的時候,感覺挺遠的。”
趙顯坤笑瞭笑:“再遠的路有人一起走,也不會覺得遠瞭。”
這話平常,但不知道為什麼,落進吳紅玫的耳朵裡,卻如同驚雷,一路噼裡啪啦,一直炸到心臟。並肩而行的趙顯坤突然頓住腳步,扭頭看著她,欲言又止。吳紅玫怔瞭怔,才發現已經從黑暗處走到光亮處——光亮來自燈火通明的宴會廳。她起初有些不解,後來明白過來,後退一步,重新置身於黑暗處。
“董事長,您先進去,我過會兒再進去。”
趙顯坤站在光亮處,深深地看瞭她一眼,轉身往宴會廳走去。吳紅玫站在黑暗處,目光追隨著趙顯坤的背影。看著他走進宴會廳,看著一群人圍瞭上來,看著他和大傢握手,看著他和大傢碰杯……看著他又成為萬眾矚目、前呼後擁的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