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宇出差回來,直接回到公司。
電梯停在一樓的時候,門開瞭,趙顯坤進來。
“喲,回來瞭。”
“回來瞭。”
“順利嗎?”
汪明宇搖搖頭:“西南大區咱們還是紮不進去,我在想,要不幹脆放棄得瞭。”
趙顯坤想瞭想,說:“等天字號合並瞭,讓他們主攻西南市場吧。我聽說國傢最近可能會出個西進計劃,如果是真的,那西南就是橋頭堡,所以這個市場咱們絕對不能放棄。”
“也行。”汪明宇想瞭想,試探性地問,“天字號總經理該定下來瞭吧。”
“你覺得夏明如何?”
當然不如何,汪明宇長長地嗯瞭一聲說:“我有點蒙,我記得出差之前好像還在說要剝離天科。”
“現在不剝離瞭。天科的虧損,是因為擴張太快導致的,沒到必須剝離的地步。”
“這樣啊。”汪明宇想瞭想,“我覺得夏明不行,他太冒進瞭,你看黃禮林管天科的時候年年盈利,到他手裡才多久,就成嚴重虧損。讓他當總經理,我擔心他把天字號帶進溝裡。還是汪洋吧,人踏實,做事也講究。”
“汪洋什麼都好,就是書讀少瞭,做事情格局不夠。他管個小公司沒問題,但合並後的天字號不是小公司,他管不瞭,做個副手還可以。就讓夏明當總經理,他當副總經理吧。”
“董事長,我覺得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越是大公司越不能冒進,天科虧損瞭,也就一個8000萬,合並後的天字號要是虧損瞭,那就得幾個億。”汪明宇說,“夏明有前科,能力不足。”
趙顯坤笑瞭笑:“虧損恰恰是因為他能力出色。”
汪明宇愣瞭愣:“董事長你開玩笑吧?”
趙顯坤認真地說:“沒開玩笑,我是這麼打算的,天字號往西南走,開拓新市場,將來可以輻射整個東南亞。總承包公司鞏固原有的市場,深度拓展PPP業務。各自發展,互不幹涉。”
汪明宇默瞭默,問:“那夏明報告誰呀?”
“直接報告我吧。這樣,你就可以騰出時間和精力,專註於PPP業務的拓展。”
回到自己辦公室,汪明宇越想越不爽,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結果拍到一疊文件上。通常秘書隻會把很重要的文件放在桌子正中間,他低頭看著文件,文件封面寫著《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
“什麼玩意兒?”汪明宇嘟囔一聲,拿起方案翻瞭一下,神色頓變,重重地一放,拿起座機撥通徐知平的電話,“老徐,這《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又是怎麼回事啊?”
“董事長想在天字號搞一個全新的激勵機制……”
“全新的激勵機制?什麼玩意兒。”汪明宇氣急敗壞地說,“我這才出差三天,整個天都變瞭。天科不剝離瞭,夏明要當天字號總經理瞭,又出來一個全員持股方案,關鍵這些事情,都沒有人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現在到底還是不是集團的副總?”
“這些事情我也是被告知的,並不比你知道得早多少。明宇呀,我建議你仔細看看方案吧,我覺得裡面很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汪明宇重新翻開方案。
“你先認真看看,看完咱們再探討。”
汪明宇掛斷電話,一頁一頁地翻看著,一個字都沒有放過,翻到“股權的構成與劃分”,他皺起瞭眉。文件裡寫著:合並之後,天字號創始人根據歷史貢獻分享共計15%的實際股權,合並後天字號的總經理將獲得不高於5%的實際股權……他拿過計算器算瞭算,如果夏明成為天科總經理,那他和黃禮林合在一起的股權有10%瞭。
天字號合並之後有幾十億的資產,10%那是一個很可觀的數字。
這很不對勁,一定有貓膩。
貓膩在什麼地方呢?他站起來,來回地走動著,將所有的事情捋瞭一遍。很顯然,董事長一開始是準備剝離天科,應該是蘇筱帶著他去瞭大興的農田跑瞭一趟,然後他改變瞭主意。這塊地就是關鍵所在。為什麼董事長看瞭這塊地以後決定不再剝離天科?這又是一塊什麼樣的地呢?當時去的隻有董事長、蘇筱和董事長的司機,前兩個人肯定不會告訴他,要問隻能問司機。但是汪明宇很快放棄瞭這個想法。那天他是經過,以閑聊的口氣問起,司機才告訴他的。倘若正兒八經地找他詢問,司機一定不會說的,畢竟跟著趙顯坤多年,不泄露董事長行蹤,這個覺悟肯定有。而且找司機詢問,可能問不出情況,還打草驚蛇。既然這塊地直接影響瞭天科的剝離,那多半也跟天科有直接關系。
汪明宇在建築業地產圈這麼多年,見過很多豬跑,心裡隱隱有瞭一個猜測。他讓秘書去拿瞭一份天科的財務報表,查瞭查無形資產裡的土地使用權,很快就找到瞭大興的農業用地。這也勾起瞭他的記憶。這塊地,他是知道的。大概五六年前吧,當時黃禮林做瞭一個項目,甲方沒錢支付工程款,就把一塊農業用地抵押給他瞭。那時候的大興就是一個大農村,地雖然很大,可價值還不到三百萬。黃禮林還跟大傢抱怨,這塊地算是砸在手裡瞭。但到瞭今天,房價一天高過一天,大興也開始加速開發,這塊地無論是轉成商業用地還是住宅用地,都是價值不菲瞭。
原來這就是董事長不剝離天科的原因呀。
解開瞭一個疑問,新的疑問又冒瞭出來。
董事長不剝離天科的理由很充分,但他為什麼不告訴領導班子其他成員,甚至連管風控的徐知平都沒有說。還有,這塊地黃禮林和夏明都是知道的,他們倆猴精,不可能估量不出這塊地的價值,為什麼當時決定剝離天科的時候,他們不說?
汪明宇心裡打瞭個突,感覺自己觸摸到真相瞭。
故意把公司做虧損,然後管理層收購,20世紀90年代多少國企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轉成瞭民營企業。雖然夏明沒有明確收購天科的意願,但群星集團是他的合作夥伴,通過合作夥伴收購之後再轉給他,也是業內的常見操作。
顯然,董事長已經知道夏明的意圖,知道大興這塊地,但他沒有告訴領導班子,這又是為什麼?汪明宇思來想去,突然一拍大腿,明白瞭。他快步走回辦公桌邊,拿起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夏明當總經理獲得大概5%的股權,黃禮林作為貢獻最多的創始人也可能獲得5%,加起來就是10%呀。董事長在發現夏明的陰謀詭計之後,非但沒有告訴領導班子,反而決定讓夏明來當總經理,還給瞭這麼多的股權,太不合理,隻有一個理由能解釋。
董事長找夏明代持股份。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汪明宇喃喃地說,十分震驚。
用瞭幾分鐘,他才緩過來,拿起座機,撥打第四大股東劉董的手機:“是我。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啊?”
“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集團現在進行中的一些決策,我認為你們這些董事,有必要關心一下瞭。”
“行,那老地方見。”
汪明宇拿起公文包,將《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塞瞭進去,然後走出辦公室。
到約定的西餐廳,劉董已經等在那裡。他將事情簡單地說瞭一下,又給他看瞭《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劉董勃然變色,說:“他現在不止獨斷專行,還要中飽私囊,咱們可不能由著他。”
兩人商量半天,定下瞭一個計劃。
第一步,找兩個小股東去報案,以非法侵占公司財產的名義將趙顯坤送去喝茶。劉董出面,找好關系,就選在快下班的時候。人心思歸,那個時候將趙顯坤帶走,大傢基本下班瞭,不好找關系撈他。隻要過瞭一夜,就成既定事實。
第二步,在報紙上散佈小道消息,用類似“據傳某知名建築集團老總被調查疑為監守自盜……”方式爆料,稍稍誇大其詞,突出事件的嚴重性,讓關系人害怕被牽連而拒絕幫忙。
第三步,對夏明進行突擊調查,在趙顯坤進去喝茶的72小時內,打開突破口。
第四步,讓小股東向董事會提交罷免趙顯坤董事長職位的議案。
第五步,股東大會罷免趙顯坤。
那是蘇筱終生難忘的一天呀。
當時她正跟趙顯坤匯報工作,突然聽到門口的唐秘書顫聲說:“你們幹嗎?”緊接著,她驚慌地喊瞭一聲,“董事長。”
做瞭多年的董事長秘書,見多瞭狀況,能讓她驚慌失措的一定是非常事件。
趙顯坤揚聲問:“怎麼瞭,小唐?”
唐秘書臉色發白地從玄關後面走過來,後面跟著兩個警察。
警察出示瞭證件,說:“趙顯坤先生,有人舉報你非法侵占公司財產,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蘇筱震驚,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警察看她一眼,但沒有搭理她。
趙顯坤十分鎮定地問:“我能打個電話嗎?”
“你可以給傢裡人打個電話。”
“那算瞭。”他的老婆一直身體不好,現在在美國用靶向藥治療。兒子還沒有成年,在國外讀書,打給他們,除瞭讓他們操心外,於事無補。
“給律師打個電話可以嗎?”
律師的電話打通瞭,但沒有人接。
趙顯坤無奈地掛斷電話,又問:“我交代一下工作可以嗎?”
“可以。”
趙顯坤轉身看著一臉緊張的蘇筱,溫和地笑瞭笑,說:“沒事,例行調查而已,你的工作不能停,《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已經交到股東大會,你要做好準備,到時候由你來講。”
蘇筱硬著頭皮點點頭,看瞭兩個警察一眼,問趙顯坤:“我還需要做點什麼?”
“安心工作。”
趙顯坤說完這句話,就跟著警察走瞭。
他們一走,唐秘書徹底亂瞭,抓著蘇筱的胳膊拼命地問:“怎麼辦?怎麼辦?”
“別急別急,你繼續聯系律師,不要停,聯系上為止。我去找汪總他們。”
“好好好。”
蘇筱下到二十九層,先敲汪明宇辦公室的門,無人應答。又去敲徐知平辦公室的門。高進拎著包從走廊過來,看到她一臉著急地敲門,說:“徐總下班瞭。”
“高總太好瞭你還在。”蘇筱喘瞭口氣,“董事長出事瞭。”
“出什麼事?”
“剛剛來瞭兩個警察把他帶走瞭,說是有人告他非法侵占公司財產。”
“開玩笑吧,這怎麼可能?”
蘇筱拉著袖子,將他扯到窗前,往下看。
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地押著趙顯坤走上警車。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好多員工正拎著包準備回傢,看到此時此景都愣在原地。
高進臉色一白,顫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筱將經過描述瞭一遍,但因為自己都蒙,自然也說不清楚。
高進掏出手機,先撥給汪明宇:“明宇,你在哪裡呀?”
“路上,晚上有個飯局,怎麼瞭?”
“快回來,董事長被警察帶走瞭。”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你快回來。”
“真的?為什麼?”
“不清楚,現在搞不清楚狀況,所以你得趕緊回來。”
“我這飯局跟甲方老總約的,沒法取消,人傢都快到瞭。我這要取消,以後就別想拿他們的項目瞭。這樣吧,我先去應付一下,你趕緊把其他人叫回來,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我應付完馬上回來。”
高進又給徐知平、林小民、胡昌海和瑪麗亞四人打電話。
徐知平一開始也是不相信,好說歹說相信瞭,說馬上調頭回來。林小民在出差武漢的高鐵上,中途下瞭車往回趕。胡昌海在青海工地,地處偏遠,隻能明天乘飛機回來。瑪麗亞在附近的健身房健身,一接到電話,立刻就趕瞭回來。
等徐知平趕回來,三個人便關起門來嘀咕。蘇筱級別不夠,無法參與,隻能幹著急。到瞭11點左右,林小民和一身酒氣的汪明宇也過來瞭,但是依然沒有探出明確消息,因為找不到大佬,也有可能大佬故意避開瞭。五個人無計可施,決定先回傢休息,明天再說。
蘇筱回到住處,一夜沒睡好,盡做噩夢。第二天大清早就醒瞭,頭重腳輕地趕到公司。吳紅玫居然已經在瞭,她手裡拿著一張報紙,臉色蒼白。
“這不是真的吧?”她揚揚報紙。
蘇筱接過報紙一看,一個豆腐塊,但在挺顯眼的位置,上面寫著:據知情人爆料,昨天下午某著名集團的董事長被警方帶走,該集團是建築企業,北京市納稅大戶……雖然沒有點明,但是明裡暗裡直指振華集團,直指趙顯坤。
這則新聞讓整個集團大廈陷入慌亂之中,大傢都無心工作,互相打探消息。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
汪明宇非常滿意,第一步和第二步都走得一絲不差。真正有上層關系的就是趙顯坤,但他進去瞭。劉董提前打好關系,斷絕瞭他與外界的聯系。這七十二個小時他是出不來的。接下去就是第三步瞭,撬開夏明的嘴巴,找到代持證據。
到五樓的保衛部,保衛部經理已經站在門口等他,畢恭畢敬地領著他到一間審訊室。審訊室門口站著兩個保安,昂首挺胸跟門神一樣。汪明宇整整西服,推開門,走瞭進去,椅子上坐著的夏明斜睨著他,笑瞭起來。
“汪總,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要找我談事?”夏明掃一眼四周,“什麼事要在這裡談?”
昨天深夜,他接到汪明宇電話,讓他一早來集團談點事。沒想到他剛到地下停車場下瞭車,保安部經理就帶著兩個保安堵住他,然後將他押到五樓的審訊室。真是一個審訊室,雖然沒有腳鐐手銬等物,但佈局設施跟派出所一模一樣,角落裡還立著一個三角架,上面架著一臺DV。
汪明宇打開DV,然後在桌子後面的大皮椅上坐下,說:“我受董事會的委托,對天字號全員持股一事進行調查。董事會懷疑你跟董事長之間存在非法交易,今天叫你來是為瞭瞭解情況。首先申明,這是一次內部調查,自願原則,你可以配合,也可以拒絕。如果你覺得沒有問題,我建議你還是配合。”
“果然是你。”昨天晚上得知趙顯坤被請去喝茶,他就懷疑跟汪明宇有關瞭。
“請回答,你是否願意配合調查?”
夏明輕笑一聲,說:“想要把董事長取而代之吧,我覺得你有點想多瞭。”
“你要是主動交代,這還是咱們內部的事情。內部的事情內部解決,交代清楚就可以既往不咎。”
“你知道你跟董事長之間差著什麼嗎?差著這個。”夏明指指腦袋,“思想。董事長是不會像你這樣赤膊上陣的。”
汪明宇看著夏明,長長地嘆瞭口氣。然後站起來,關掉DV,繞過桌子,走到夏明正對面,倚著桌子,看著他。
“我知道你擅長搞小動作,但沒想到你這麼擅長。”
“彼此彼此,汪總不要忘記你低息借給我的3000萬。”
3000萬就是一根刺,想到被他當猴耍,汪明宇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瞭。
汪明宇咬牙切齒,身子前傾湊近夏明說:“大興。”
夏明眼神微變。
汪明宇得意:“你知道是誰告訴我的嗎?”
夏明不說話,冷眼看著他。
“董事長。”汪明宇故意停頓瞭一會兒,見他神色未變,頗覺無趣,“你真是愚蠢,他早就將你賣瞭。故意把天科做虧損,故意隱瞞大興土地,想要侵占天科,你膽子大得很。”
夏明哈哈地笑瞭起來:“汪總這想象力,要是去寫網文,指定是大神級別的。凡事都要講證據的,說我故意把天科做虧損,證據在哪裡?說我隱藏大興土地,我怎麼隱藏瞭,它不是一直在資產負債表裡嗎?說我侵占天科,天科現在在我手裡嗎?”
汪明宇恨得牙癢癢,不就是沒有證據嘛?
但凡有一點證據,他還會再跟他廢話嘛,直接把他送進派出所瞭。
汪明宇冷笑一聲,說:“你還是太年輕瞭,有沒有證據重要嗎?先送你進去,查個一年半載,保證你出來時不成人樣,更不用說什麼前途。”
“行呀,那汪總還猶豫什麼。”夏明身子往後一靠,歪著頭,滿臉嘲諷地看著他,“趕緊把我送進去吧。”
汪明宇氣不打一處來,真的開始思索,要不要把他送進去,一個也是送,兩個也是送。他在北京將近三十年,上面也有人,把夏明送進去不是一件難事。問題是,送進去之後,能把他關多久?能不能關一年半載?他有顧慮。像蘇筱這樣底子全無的員工,送進去一年半載毫無壓力,但夏明背後高校教授的父親醫生主任的母親,這兩個職業都是人脈很廣,一個有學生可以依仗,一個有病人可以依仗。
夏明表面囂張,其實內心也是緊張的,汪明宇絕對有能力把他送進去,報個侵占公司財產的罪名,然後沒完沒瞭地查,隨隨便便也要半年。他倒不是擔心自己出不來,隻是要動用傢裡人的關系,要讓父母操心,這不是他願意的。但他必須囂張,必須裝作不在意,否則氣勢就弱瞭,被他壓著瞭。
兩人不說話,你看我,我看你,無聲地較著勁。
屋內的氣氛就像拉緊的彈簧,處於崩斷的邊緣。
就在這時,響起敲門聲。
可以說,兩人同時在心裡松瞭口氣。
這麼繃下去,話趕著話,人頂著人,是要搞出事的。
“誰呀?”汪明宇裝作不耐煩地喝瞭一聲,“不是叫你們不要打擾我嗎?”
“是我。”是徐知平的聲音。
汪明宇打開門。
徐知平站在門外,臉色難看,沖他招招手:“你出來一下。”
汪明宇走出審訊室,對門口站著的兩個保安使個眼色,示意他們看緊夏明,然後跟著徐知平走到無人的角落。
徐知平轉過身,看著他,沉著臉說:“你在搞什麼?”
“董事會委托我調查天字號全員持股的真相,我讓夏明來接受調查。”
“調查還需要保安押著?”
“他這個人心理素質很強,不給他點壓力,他不會開口的。”
徐知平痛心疾首地說:“集團現在正處於敏感時期,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你這麼搞,不是火上澆油嘛。”
“我問清楚,也是為瞭幫助董事長,澄清事實。”
徐知平盯著他,懷疑地說:“幫助董事長?”
“我知道有人說是我把董事長弄進去的。”汪明宇搖搖頭說,“別人這麼想就算瞭,老徐,你不會也相信那些無稽之談吧。”
徐知平不言語,隻是懷疑地看著他。
“我覺得多半是劉董他們幹的,之前他們就在我面前抱怨過董事長獨斷專行。”
徐知平想瞭想,試探地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事情太突然,我還沒有想清楚,老徐你怎麼想?”
“我的想法從來沒有變過,就是希望集團穩定。天字號搞全員持股,我不贊同,制度改革都會帶來動蕩。別人要搞董事長,我也不贊同,這是人事鬥爭,同樣會帶來動蕩。”徐知平加重語氣,帶著警告說,“我不管是誰,不管他要幹什麼,都不能把集團搞亂瞭。誰要是把集團搞亂瞭,誰就是我的敵人。”
汪明宇目光閃瞭閃。
“走吧。”
汪明宇警惕地問:“去哪裡?”
“班子會議。”
到二十八層的會議室裡,林小民、高進、胡昌海、瑪麗亞已經在瞭,一臉凝重。
看到汪明宇進來,林小民霍然起身,問:“汪明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汪明宇大模大樣地坐下:“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
林小民冷笑一聲說:“你要是不知道就沒有人知道瞭,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會明白,董事長下臺你是最大的受益人,所以你就別裝瞭。”
汪明宇呵瞭一聲:“林小民你這是電視劇看多瞭吧,還最大受益人,我怎麼受益瞭?”
徐知平擺擺手說:“你們兩個先別吵,先說正事。”
林小民悻悻然地坐下。
“瑪麗亞你說吧。”
瑪麗亞從文件夾裡抽出議案:“剛才收到三個小股東聯名的臨時議案,要求罷免趙顯坤的董事長職務。他們認為董事長在天字號推行全員持股的目的不純,名義上是激勵下屬,實際上是讓下屬代持股份,非法占有集團財產。”
胡昌海皺眉:“這有點扯瞭吧。”
半晌,無人響應。他怔瞭怔,看看高進和林小民,又看看徐知平和汪明宇。他們都垂著眼簾,一臉莫測高深。
胡昌海詫異:“你們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吧?”
還是無人說話。
胡昌海暴脾氣上來瞭,拔高聲音:“明宇,說話。”
汪明宇這才以一種被迫無奈的口氣說:“胡工,你有沒有認真看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
“沒仔細看,有問題?”
“那你先仔細看看。”
“我現在哪裡看得進去呀?”胡昌海不耐煩地說,“到底什麼問題,你們就不能敞開來說嘛,非得跟我打啞謎呀。”
“行,那我說說。”汪明宇拿出《天字號全員持股方案》,翻到“股權的構成及劃分”,指著上面一行字,“那個,股權構成與劃分的第一條——合並之後天字號創始人根據歷史貢獻分享共計15%的實際股權……我按照天科歷年上交集團的利潤算瞭算,黃禮林大概能得到5%。緊接著下一條——合並之後天字號的總經理將獲得不高於5%的實際股權……董事長要提拔夏明當總經理,那天字號合並之後,黃胖子和他外甥,合計能夠得到將近10%的股權。”
胡昌海吃驚:“10%,這麼多。”
“多什麼呀,不算多。”林小民說,“夏明和黃禮林是舅甥,但是說到底還是兩個人,一個是創始人,一個是未來的總經理,分開來看,一個5%,真不算多。”
汪明宇合上方案:“問題在於夏明把天科搞虧損瞭。天科在黃禮林手裡一直發展良好,到夏明手裡才多久就虧損瞭。董事長非但沒有懲罰他,還提拔他,給他5%的股權,你真的覺得沒問題?”
林小民反問:“那你說有問題?”
汪明宇拿出手機,撥打保安經理電話:“你上來一下,二十八層的會議室。”
很快,保安經理來瞭,他露出恭謹的笑容,朝著各位領導鞠躬。
“你把那天的情況說一說。”
保安經理嗯瞭一聲說:“是這樣的。有一天,董事長突然給我打瞭一個電話,叫我上他的辦公室。我就上去瞭,發現夏明也在。然後董事長和夏明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瞭一大段話,我也沒聽明白,所以沒記住。然後董事長就打發我走。我走的時候,聽到董事長跟夏明說瞭一句——那我們做個交易吧……”
林小民吃驚,稍稍坐直:“什麼交易?”
“不知道。”保安經理搖搖頭說,“因為門關上瞭,後面的話我沒聽到。”
林小民松瞭口氣,嗤笑一聲,說:“就這麼一句話能說明什麼呀?”
汪明宇擺擺手打發瞭保安經理,說:“那你們知不知道,他們倆在大興藏瞭一塊地?”
瑪麗亞、高進、胡昌海、徐知平異口同聲地問:“什麼地?”
林小民神色大變。
汪明宇看著高進說:“真沒想到,董事長連你都瞞著,看來他現在隻相信蘇筱瞭。”
明知道他在挑撥離間,但是高進確實也微微不爽:“到底什麼地,說清楚些。”
汪明宇正想說話,林小民已經搶先說瞭:“一塊農田,很大,有幾十畝。”
汪明宇詫異:“你怎麼知道?”
林小民說:“去年我找過黃禮林他們,想跟他們合作,把這塊地變更土地屬性,開發成地產項目。黃禮林挺積極的,但是夏明推三阻四,明明有賀瑤這層關系,也不肯用起來。我當時還挺納悶的,現在大概明白瞭。他是想留著自己用。”
“沒錯,夏明故意把天科做成虧損,利用債權方給集團施壓,成功剝離之後就可以把大興那塊地據為己有。董事長知道後,卻沒有告訴我們任何人,反而要提拔他當天字號總經理,這正常嗎?要說兩人之間沒有私下協議,你們相信嗎?”汪明宇掃一眼全場,“我是不信的。”
沒有人說話,大傢都被說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