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賭場出來,姣爺立即打回瞭原形,就好似灰姑娘脫掉瞭水晶鞋,所有的華麗麗也一並消失瞭。
還是那身騎摩托上班的衣服,脖子上還吊著那條金黃色的毛絨蟒蛇圍巾,姣爺垂頭喪氣地跟著凌姐爬上瞭逼仄的閣樓。無傢可歸的時候,幸好還有凌姐這個小閣樓。想起小時候,老爸一被人追債,就帶著她躲到凌姐傢來。凌姐總是數落一番,再事無巨細地安排一切。
環顧四周,凌姐的小閣樓裡還是老樣子,一樣新傢具也沒添置,連窗簾、桌佈都舊得一如從前。
自從她到賭場正式做起瞭公關之後,她就自己搬到外面去住瞭。凌姐還要供兒子安仔讀書,手頭已經很緊張瞭,她哪兒忍心再讓凌姐養她。隻是好景不長,她現在混得連房租都交不起瞭,還是得厚著臉皮投靠到這兒來。
重新住進安仔的房間,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墻上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動物畫片,那張小床還是孤零零地靠在墻角,連床上的公仔都沒變過。安仔去外地讀書後,這間房子就空瞭出來。姣爺疲憊地坐在地板上,順勢往地上一躺,這一場惡戰耗得她精疲力竭。
這間閣樓似乎還有老爸的味道。她一眼看到瞭梳妝臺上的那張老照片——老爸、凌姐、安仔,還有她。那是老爸在時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
那天老爸贏瞭錢,剛好凌姐過生日,老爸突然說要一起去拍張照片,當時安仔還鬧著不要去,要在傢裡玩遊戲。凌姐打瞭屁股才去的。那天凌姐好漂亮,兩條粗粗的辮子掛在胸前,特意戴上老爸買的發夾,眉清目秀。老爸也特意穿上瞭西裝,理瞭頭發,意氣風發,帥到不行。安仔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有點可愛。最不起眼的就是她,一副瘦瘦沒發育的樣子,風一吹就要倒瞭……
想到這裡,姣爺不忍再回憶下去,滿是腫脹酸澀的味道。
靠窗的那面墻,她赫然看到瞭一排書架,這書就是“輸”,碰不得啊!她趕緊過去把所有的書都收起來,再用衣服把書擋上。
凌姐過來邊整理小床邊數落她,心裡那個氣啊:“讓你早些收手,你就是不聽。要不是最後,要不是最後,everybody都是輸在‘要不是最後手氣不好上’!”
姣爺本來就一肚子氣瞭,已經輸得這麼慘瞭,還要數落,她還擊道:“哎呀,凌姐,你不毒舌會死啊!你就不會說,沒事,明天再陪鄧先生大贏一次,就什麼都有瞭。”這個時候,她還沒忘那個鄧先生。
凌姐氣道:“鄧先生,鄧先生,我警告你小心這個鄧先生。現在的大賭客個個鉆石王老五,個個也不缺女人。當年要不是我也碰到個鄧先生,留下安仔和這套房,也不會被困在這裡當Dealer,一輩子給人殺殺賠賠,自己窮得叮當響。鄧先生都是靠不住的!”
凌姐當年的那個鄧先生姣爺沒見過,不用說凡是大賭客也都是那副樣子。財大氣粗,不可一世,囂張跋扈,但又有致命吸引力。不然凌姐也不會義無反顧地給他生瞭兒子。隻是金主一般女人又留不住,能留下一套房子已是燒高香瞭。姣爺當然也明白這個理。隻是她的這個鄧先生好似有些特別,沒那麼玩世不恭,精明但不失儒雅。
凌姐看著她那精疲力竭的樣子,又有些心疼。說歸說,數落歸數落,該給她鋪床還得鋪。焦大走後,她是把姣爺當親生女兒待的。這幾年安仔在外地讀書,不常回來,倒是姣爺這個女兒三天兩頭要碰面。不是母女,又勝似母女。焦大隻留下這麼個女兒,就沖著對焦大的那份情,她也要把姣爺帶好。自己當年的那個鄧先生,搞大瞭肚子人一走瞭之,碰上焦大,倒像是命裡註定,兩人天天在賭場見面,不生情也難。焦大對他們母子又那麼無微不至,姣爺又懂事,四個人在一起倒像是一傢子。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雖然苦些,現在回憶起來全是滿滿的溫情。她跟焦大雖然也沒個名分,但也是認定對方瞭。隻是好景不長,就在姣爺替他把債還清,提著砍刀救他回來之後,正當大傢都覺得好日子快來的時候,一次在賭桌上開盤的一瞬間,他就倒下瞭。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輸還是贏,就這麼轟然倒地,再也沒有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有心臟病,送到醫院的時候早就斷氣瞭。往事歷歷在目,凌姐看著今天如此落魄的姣爺,心酸得要命。
姣爺看著凌姐新鋪的床,面上一喜,一屁股坐到瞭床上:“我呢,必須先謝謝。
你的鄧先生,要沒有他,今晚我就得睡大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