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相思君覺得,自己算是逃過瞭一劫。
該說的實話都說盡瞭,玉石印章也交出去瞭,若是這還不夠,那麼他審時度勢,也願意破財免災,橫豎錢來得容易,將來再賺就是。
可是,他很快發現,金性堅那雙冷冰冰的眼睛裡,似乎藏瞭一點兇光。
“幹什麼?”他抱著膀子往後躲,“我什麼都聽你的瞭,你還想怎麼樣?要不然……我把我的錢箱子也給你,裡面有兩百現大洋,還有一本交通銀行的存折,折子上的錢也都給你,我一分都不留,總可以瞭吧?”
金性堅伸出手來,按在瞭他的胸膛上。
“我不要你的錢。”金性堅把話說得輕描淡寫冷冰冰,“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啊?!”紅豆相思君先是大吃一驚,後是魂飛魄散,“金先生,金老爺,我隻是個可憐的小棗核,雖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啊!”
金性堅一搖頭:“你敗壞瞭妖精的名聲,我很不喜歡。”
紅豆相思君瘋狂搖頭:“不會不會,我沒有名氣,看著也不像妖精,做瞭壞事也不會連累同胞的。”
金性堅沒有理會他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有人說,妖精都是壞的,我聽瞭這話,很不服氣。我願意費點力氣,把你們這些害群之馬鏟除掉,沒瞭你們,餘下的自然就都是好的瞭。”
對著紅豆相思君一歪頭,他的神情很認真:“我這話,對不對?”
紅豆相思君聽到這裡,當場溜到床下,撲通一聲跪下來抱住瞭金性堅的大腿,哼哼呀呀地又哭起來:“對個屁呀!一點兒都不對!求你饒我一條棗命,我寧願給你當牛做馬……我修瞭幾百年才有今天,不容易啊!金大俠,金祖宗,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迷途知返的小棗子吧……”
金性堅本來是打算取瞭他的內丹帶走,可是聽到瞭“當牛做馬”四個字,他忽然換瞭主意。
“想活命,也可以。”他微微俯下身,對著紅豆相思君的頭頂說道,“隻要你能再給我找到一枚這樣的印章,我就饒你不死。”
紅豆相思君不假思索地點瞭頭,且將金性堅的大腿抱瞭個死緊:“好好好,沒問題,我明天就去找,走遍千山萬水,我也非找到它不可。”
“你若食言想逃,逃遍千山萬水,也是無用。”
紅豆相思君哭得滿臉通紅,在金性堅的腿上蹭來蹭去:“不敢不敢,我不敢逃!”
紅豆相思君徹底沒主意瞭。
他全聽瞭金性堅的話,金性堅不許他再裝神弄鬼地害人,他也連連點頭,承諾天一亮,就把賣出去的玉墜全部收回來,再也不敢冒充高人騙錢。
至此,窗外天光微明,已經到瞭凌晨時分。金性堅惦記著小皮那邊,而紅豆相思君抹抹眼淚,孝子賢孫一般地恭送他出瞭大門。
大街上還很清靜,但已有早點攤子擺瞭出來,金性堅經過一口炸油條的大油鍋,嗅著空氣中的煙火氣味,他頭有些昏,心裡也有些恍惚,似乎存著很多很多的心事,可因都是陳年舊事,所以也懶怠想。紅豆相思君確實罪不至死,可他也的確垂涎著對方的內丹。
他明裡暗裡取瞭旁人的內丹,供養著那玉棺中的生靈。要供養到哪一天?不知道。
他希望那時間會是天長地久,因為這樁事業,對他來講,是不死不休。
金性堅回瞭住處,看到瞭葉麗娜。
葉麗娜喝瞭熱牛奶,又吃瞭幾塊點心,精氣神都緩過瞭大半,不但頭腦清楚,氣色也有瞭改善。小皮有點童言無忌的意思,把她今天那場表演繪聲繪色講瞭個清楚,於是她現在簡直想要跑出去上個吊。
金性堅見瞭她,沒說什麼,如此又過瞭兩個時辰,他對葉麗娜開口講瞭第一句話:“我今天要回天津,你也跟我走吧!我把你送到你哥哥那裡,也好放心。”
葉麗娜垂頭喪氣地“嗯”瞭一聲,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金性堅說走就走,搞得佳貝勒措手不及:“你要的那樣東西,我這邊還沒眉目呢,你怎麼就半路停瞭?”
金性堅隨口敷衍:“傢裡有點事,不得不走,那樣東西……說起來倒也不急。”
佳貝勒看他身邊多瞭一位女士,就沒好意思刨根問底,隻能答道:“那你走你的,我橫豎還要在這兒多住一陣子。我繼續幫你留意著,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金性堅、小皮、葉麗娜乘坐當日的火車,平平安安地回瞭天津。
葉麗娜沒有去見葉青春,一下火車就逃回瞭自傢,並且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裡都沒再出門。而金性堅慢條斯理地回瞭傢,在傢門口下瞭洋車之後,他一邊打發小皮拎瞭行李進門,一邊站在街邊,看到瞭在克裡斯汀服裝店門前自娛自樂的小貓。
小貓見瞭他,微微張開瞭貓嘴,像是嚇瞭一跳,隨即轉身就要往門裡跑。然而金性堅忽然低聲吐出瞭五個字:“紅豆相思君。”
小貓心虛地停瞭腳步,回頭看他。
金性堅對著貓屁股就是一腳。小貓“喵”地大叫瞭一聲,直接飛進瞭服裝店裡。就地一滾爬起來,它沒敢停留,翹著尾巴飛簷走壁,一路逃進瞭二樓貓窩裡,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它那天偶然見到紅豆相思君,因對方是個熟人,所以它是多嘴多舌,多講瞭幾句。可是見金性堅今天這股子勁頭,他懷疑紅豆相思君那個傻棗,一定是動瞭邪念,鬧出亂子瞭。
既然如此,它可犯不上去為瞭個破棗兒冒險。往貓窩裡又縮瞭縮,它決定暫避風頭,一時三刻的,可不敢再去見金性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