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雷霆

白衣不知道佳貝勒是怎麼找過來的,隻是急得向上一挺身,連連地揮手想要趕他走。然而佳貝勒將一根食指豎到嘴唇前,遙遙地向她做瞭個噤聲的手勢。她不敢亂動瞭,眼睜睜地看著佳貝勒抬起另一隻手——那隻手,攥著一根腕子粗的木棒!

佳貝勒一棒子就敲到瞭金性堅的後腦勺上!

他可真是沒惜力氣,非常希望自己可以一棒子把金性堅打暈,金性堅猝不及防地受瞭這一擊,當即向前踉蹌瞭一步——一步之外,便是臺階。

金性堅一腳踏空,幾乎就是順著臺階滾瞭下去。佳貝勒匆匆看瞭夜明一眼,一邊感慨這妖精居然又會發光又會冒煙又會飛,瞧著真是比白衣高明瞭不少。一眼瞧過瞭,他蹦跳著跨過瞭樓梯下的金性堅,直奔瞭角落裡的白衣。借著夜明身上的光芒,他看清瞭白衣的臉,立時蹲瞭下來:“你怎麼瞭?”

白衣一摸臉,摸到瞭冰涼的鮮血。胡亂把鮮血往裹身的白佈上一蹭,她抓住瞭佳貝勒的衣袖:“你怎麼來瞭?”

佳貝勒反手攥住瞭她的胳膊:“回傢再說!”

白衣聽到瞭“回傢”二字,心中忽然生出瞭許多力量,掙紮著爬瞭起來,她靠在佳貝勒身邊,心想自己一定要加千倍萬倍的小心,一定要活著逃出去,一定要回傢!和他認識瞭這麼久,感情好到瞭這般的地步,他們卻還沒有互相的表白過,那怎麼成?這樣的大事,怎麼可以不講個明白?

可在她爬起來的時候,金性堅也站起來瞭。

金性堅挨瞭一棒子,然而渾不在意,甚至沒向佳貝勒這裡多看一眼,全副精神都放在瞭夜明身上。仰起頭望著夜明,他說:“別鬧,回去!”

夜明低頭,居高臨下地看他:“我若是不聽你的話呢?”

金性堅反問道:“你說呢?”

然後他把目光轉向瞭角落裡的白衣和佳貝勒。

夜明一直盯著他的神情舉動,見他對著他們紋絲不動地隻是看,心中便有瞭不祥的預感。而金性堅忽然又開瞭口:“就像他們一樣!”

夜明聽到這裡,不假思索地大喊瞭一聲:“小老鼠快跑!”

然而,已經晚瞭。

巨大的玉棺平地飛起,帶著風聲砸向瞭白衣和佳貝勒。藏著光芒的霧氣從後方追趕上來包裹瞭玉棺,可玉棺帶著無可挽回的慣性,還是飛向瞭那兩個人。白衣想都不想,一轉身擋在瞭佳貝勒面前,抬起雙手撐上瞭佳貝勒身體兩側的墻壁。一股力量狠狠沖撞瞭她,撞得她魂飛魄散肝膽俱碎,可她那兩條胳膊如同鐵鑄的一般,筆直堅硬地撐住瞭她的身體。

也保護住瞭她身前的佳貝勒。

玉棺轟然落地,砸出瞭滿室的煙塵。佳貝勒抱住瞭癱軟下來的白衣,見那夜明胸前的霧氣之中劈出一道寒光,直奔瞭金性堅的眉心。然而空中回蕩瞭一聲金石之響,金性堅不躲閃,不反擊,任憑那道寒光在自己的額頭上留下瞭一道紅印。

也就隻留下瞭一道紅印。

“你的身體恢復得不錯。”他說瞭話,若無其事,“可笑我還一直在苦苦地尋覓內丹給你,怕你虛弱,怕你死瞭。”

夜明冷笑著望向別處:“我騙你也不是一次兩次瞭,你不還是要對我死纏爛打?我罵你一聲賤,大概不算委屈瞭你吧?”

金性堅這回顫抖瞭一下。

夜明的目光掠過一旁抱著白衣的佳貝勒,直視瞭金性堅的眼睛:“怎麼?石頭腦袋的小弟弟,你又要哭給我看瞭?”

金性堅仰起頭,深深地吸瞭一口氣。

他的腳下隱隱起瞭震動,氣流順著地面石板的縫隙向上吹拂,淡淡的灰塵隨之盤旋遊動。

這一回,他真是怒不可遏瞭。

然而就在他的雷霆之怒發作之前,夜明先他一步動瞭手!

霧氣之中光芒爆發,亮如白晝。夜明幾乎是在一瞬間消失瞭,和她一起消失的,還有佳貝勒與白衣。金性堅什麼都顧不得瞭,跌跌撞撞地一路直沖向外,可是一隻大手忽然抓住瞭他的手臂:“你這裡的妖氣怎麼這麼重?妖精大聚會瞭?”

他茫然地回頭一看,看到瞭蓮玄的面孔。

看過瞭蓮玄,他再去看夜明的背影——然而沒有背影,夜明在蓮玄出現的那一剎那間已經逃之夭夭瞭,徹底消失瞭。

“蓮玄。”他在凌晨的冷風中喘息良久,血液終於漸漸降瞭溫度,“我很後悔,那一年沒有直接殺瞭你的曾祖。”

“什麼意思?”

“你這人可厭至極,不應存於此世。”

《十二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