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葉世安來做什麼?

柳玉茹完全想不到,她不敢貿然出頭,哪怕是一起長大的鄰傢哥哥,此時此刻,她也不敢隨便給予信任。

她看見葉世安駕馬在周邊轉瞭一圈,然後就走到瞭樹林邊上,他四處查探,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瞭他們去時的路,一路追瞭過去。他一面追,一面還在邊上用劍另外劈砍出幾個方向的路來,柳玉茹遠遠跟著,看著他的動作,大概有瞭一個猜想。

他或許……在幫他們遮掩痕跡?

這個想法冒出來,讓柳玉茹放松瞭幾分,然而她還是不敢松懈,遠遠跟在葉世安身後,見他發現瞭他們藏身的山洞後,她立刻急瞭,葉世安正打算揭開洞口遮掩著的荊棘,柳玉茹再也藏不住,她迅速拔刀沖過去,將刀抵在瞭葉世安身後,厲喝道:“不許動!”

山洞裡的顧思瞬間睜眼,他翻身起來,握著刀彎瞭腰,打探著外面的情況。

葉世安被刀抵著,也沒有慌張,他舉起手來,平靜道:“玉茹妹妹,我沒有惡意。”

“你來做什麼?”

柳玉茹警惕詢問,葉世安淡道:“救你們。”

“你為何要救我們?”

柳玉茹還是不肯放心:“此刻我們是欽犯,你不怕葉傢遭受牽連嗎?”

“唇亡齒寒,今日是顧傢,來日焉知不是葉傢?”葉世安開口道,“顧傢的事兒我清楚,無論是道義還是良心,我都看不下王傢如此肆意妄為,顧公子畢竟與我曾是同學舊友,你又是我世交鄰妹,我能幫自然是會幫的。”

柳玉茹聽著,其實她已經是信瞭,葉世安的為人她是知曉的,可如今顧思重傷,她又隻是一個弱女子,這刀若撤瞭,誰都拿葉世安沒有辦法。葉世安嘆瞭口氣:“玉茹妹妹,我若真想對你們怎麼樣,我直接帶著王傢的人過來就是瞭,我單獨來找你們,又能有什麼好處?”

“玉茹,”顧思的聲音從裡面傳瞭出來,“放下刀吧。”

聽得顧思的話,柳玉茹終於是找到瞭一個支持者,她放下刀來,嘆瞭口氣道:“抱歉瞭,葉哥哥,今時不同往日,我得警惕些。”

“這是好事。”

葉世安不以為意,他點點頭,走上前去,撥開瞭門口的荊棘,看見躺在裡面的顧思。顧思的刀放在手邊,他瞧著葉世安,嘴角帶著笑:“這種情況下還能見到你,我真是沒想到啊。”

葉世安打量瞭他一眼,直接同柳玉茹道:“玉茹妹妹,你將我的馬牽過來吧,等一會兒我們一起把他抬上去,前方兩裡就是大道,我的小廝帶著馬車候在那裡,你們先上馬,我給你們牽著馬過去。”

“好。”

柳玉茹趕緊去牽馬,顧思聽他的話,有些不高興道:“我自個兒站得起來,又不是死瞭,哪裡要你們抬?”

葉世安沒理會他,伸手就要去扶他,顧思瞧著葉世安的手,冷笑一聲,拿著刀就撐著自己站瞭起來,葉世安面無表情,淡道:“英雄。”

說完,葉世安轉瞭身,顧思自己撐著自己上去,葉世安瞧著他,似笑非笑:“英雄請上馬。”

一聽這話,柳玉茹心裡就發緊,顧思現在的傷,哪裡能自己上去,她趕緊道:“我扶你……”

“不用。”顧思本還猶豫著,一聽柳玉茹的話,自己抓瞭韁繩,咬牙就翻身上去。

柳玉茹:“……”

不用這麼耍面子,面子早就沒瞭,真的。

柳玉茹不好當著葉世安的面數落他,就輕咳瞭一聲,顧思立在馬上,朝她伸出手道:“我拉你。”

“不用不用。”

柳玉茹哪裡還敢讓他拉,自個兒趕緊爬瞭上去,她坐在顧思背後,手裡抓著韁繩,顧思像是被她抱在懷裡,顧思皺瞭皺眉道:“你下去,重新到我前面來。”

柳玉茹這次明白顧思糾結什麼,她覺得顧思真的是無聊透瞭,她沒搭理他,轉頭同葉世安道:“葉哥哥,不過我先領著思到前面去,將他安置在馬車裡,再回來接你?”

“也行。”

葉世安點瞭點頭。不好放柳玉茹一個女子在林子裡,也不能放顧思一個傷患在林子裡,最妥當的就是葉世安自個兒慢慢走,柳玉茹出去瞭,再讓傢仆回來接他。

柳玉茹同葉世安倒瞭聲抱歉,便駕馬領著顧思往林子外出去,顧思臉色不太好看,等不見瞭葉世安,他才小聲道:“你當著他的面這麼抱著我,成什麼體統?”

“喲,”柳玉茹忍不住笑瞭,“你也會講體統啊?”

顧思被她嘲諷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過往那架勢,的確是不把任何體統放眼裡的。於是他換瞭個話題又道:“你們說話怎麼這麼肉麻?他叫你都不會叫名字的,柳玉茹就柳玉茹,一定要喊成玉茹妹妹,葉世安就葉世安,一定要叫成葉哥哥,你怎麼不叫我顧哥哥?”

“從小就是這麼叫的,”柳玉茹解釋道,“你突然改,顯得生疏,多尷尬啊?”

“那有什麼尷尬的?”

顧思不滿道:“你嫁瞭人,你改個口又怎麼瞭?哦,你這麼一口一個葉哥哥的,以後讓外面人聽見瞭,我的臉往哪兒放?”

柳玉茹聽著,有些無奈瞭,她覺得顧思胡攪蠻纏,但她不想同他理論這些,便道:“好好好,那以後我不叫行不行?”

“他也不能叫。”顧思道,“他得叫你顧少夫人!”

“顧思,”柳玉茹哭笑不得,“你怎麼總管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啊?不就是這麼兩個稱呼,你糾結半天做什麼?”

“這哪裡是兩個稱呼的問題?”顧思理直氣壯,“這是我的顏面!”

“行行行,”柳玉茹無奈瞭,她嘆瞭口氣道,“我知曉瞭,你別嘀咕這事兒瞭,我頭都被你說痛瞭。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婆婆媽媽的,你不煩嗎?”

顧思冷哼瞭一聲,扭過頭去,他大概也是覺得自己說得多瞭,再說下去也不像個樣子,就不再多說瞭。

柳玉茹帶著顧思行瞭兩裡路,終於見到瞭葉世安說的馬車,那馬車前方掛著個牌子,寫著一個“葉”字。柳玉茹上前去,那侍從認出柳玉茹來,同柳玉茹一起把顧思扶上馬車,而後便聽柳玉茹的,騎馬去找葉世安瞭。

柳玉茹在馬車裡,檢查著顧思的傷口,原本包紮好的傷口,此刻滲著血,應當是他強行上馬的時候又裂開瞭。柳玉茹有些無奈:“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這脾氣?我和葉哥……”話沒出口,柳玉茹看見顧思眼神迅速掃過來,她趕忙改瞭口,“葉公子抬你上去就抬你上去,你犟個什麼?”

“剛才那小廝認識你。”顧思揚瞭揚下巴,柳玉茹愣瞭愣,有些茫然,“又怎麼瞭?”

“你和葉傢很熟嘛。”

顧思酸溜溜開口,柳玉茹沒說話瞭,過瞭好久後,她慢慢道:“思,你是不是……吃醋瞭啊?”

顧思愣瞭愣,隨後他用嚇到瞭的表情道:“柳玉茹,你這個想法真的太可怕瞭。我不亂說話瞭,你也別亂想瞭。”

柳玉茹抿唇笑瞭,抬頭點瞭點他的額頭,手指觸碰過去時,發現他額頭滾燙,她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這人表現得生龍活虎,卻滿身帶著傷,還拖著高熱。見她不言,顧思就知道她是想起他的病來,他放柔瞭聲音,溫和道:“我沒事兒,你別擔心瞭。”

柳玉茹應瞭聲,抬手摸瞭摸他的額頭,坐到他邊上來,讓他靠著她,放低瞭聲音:“睡一會兒吧。”

顧思沒說話,他靠著柳玉茹,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他就覺得身邊這個女人太過不可思議。明明是那麼柔弱一個姑娘,是人傢口的大傢閨秀,是提著刀都會顫抖的小女生,怎麼就能從那麼多人手下救下他,能拖著他在水裡飄這麼久,能在此刻還坐著,讓他靠在她消瘦的肩頭,給他一種,隻要此人還在,便現世安穩的錯覺。

他內心特別平靜,他曾經以為自己無法抗下這麼大的風雨,可這風雨真的來瞭,他才發現,一切比他想象裡,要好上許多許多。

兩個人靜靜靠著,葉世安和小廝一起趕瞭過來,葉世安迅速上瞭馬車,讓小廝駕著馬車往最近的城池趕過去。

“你們有牒嗎?”

葉世安率先發問,柳玉茹應瞭聲:“我們有兩份新的牒。”

“那就好。”葉世安點點頭道,“等一會兒你們就說是我朋友,水土不服,臨時染瞭病,其他一切我會出去交涉。”

說著,葉世安拿出瞭一個包裹和一個盒子道:“你們先換瞭衣服,然後上妝,現下你們的通緝令已經發瞭出去,多改動些。”

說完,葉世安便走出馬車,馬車裡留下顧思和她兩個人,柳玉茹有些難堪,顧思抬手從旁邊抓瞭一條帶子,直接綁在瞭眼睛上道:“你換吧,我不會看的。”

柳玉茹沒說話,讓她在一個男子面前——哪怕他蒙著眼睛,讓她這麼換衣服,她也覺得有些難堪。

可是如今也沒有這麼多時間浪費,於是她咬咬牙,終於還是開始換衣服。

顧思就聽著旁邊細細索索的聲音,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聽力仿佛變得格外的好,他甚至能分辨出大概是什麼重量的衣服落在瞭地上。他感覺馬車裡有些燥熱,他扭過頭去,假裝隨意道:“還沒換好啊。”

他一開口,柳玉茹就慌瞭,尷尬道:“嗯……”

“你們女人就是麻煩。”

他這話罵出口,柳玉茹頓時覺得尷尬少瞭幾分,氣性多瞭幾分,她將最後的腰帶系上,嘲諷道:“我倒要看看等會兒你多快。”

說著,她抬手抓下系在他眼睛上的帶子,將衣服扔給他道:“自個兒換吧你。”

柳玉茹說完,便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若不是葉世安和小廝都在外面,外面也擠不下第三個人,她就出去瞭。顧思嗤笑一聲,開始脫衣服道:“你可別偷看我。”

“少不要臉。”

顧思換得很快,沒一會兒就叫瞭柳玉茹:“好瞭。”

葉世安聽見裡面的聲音,詢問道:“那在下進來瞭?”

“進吧。”

顧思大大咧咧道回聲,葉世安卷瞭簾子進來,這時候柳玉茹已經端端正正坐著瞭,顧思帶著傷,沒法坐得這麼端正,就沒瞭骨頭一樣靠在柳玉茹身上。

柳玉茹有些尷尬,她推瞭推顧思,顧思抬瞭眼皮,不滿道:“我傷著呢。”

於是柳玉茹無奈,隻能朝著葉世安勉強笑著道:“他……他傷著呢。”

葉世安點點頭,完全沒有在意這個話題,隻是道:“昨日我聽說顧傢遭難,便趕瞭過去,但是也不能多做什麼,隻能悄悄潛伏在暗,後來看見二位入瞭湖,便順著下遊一路找瞭過來。”

“你可見到王傢的人?”

柳玉茹忙道,葉世安應聲道:“今早上他們挨著一路搜查過去,不過好在昨夜一夜,這些兵都疲乏瞭,大多隻是走個過場,沒有仔細搜查,隻想著沿著河一路做做樣子。”

顧思和柳玉茹松瞭口氣,顧思沉默瞭許久,終於道:“你可知我父親他……”

葉世安搖瞭搖頭:“未曾聽說令尊的消息。”

顧思沒再多話,柳玉茹抬手握住他的手道:“此刻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顧思吹瞭眼簾,低低應瞭一聲。

葉世安抬眼看瞭二人一眼,猶豫瞭片刻後,終於道:“雖然冒昧,可葉某還是想詢問……顧傢……為何突然有此大禍?”

兩人都沒說話,許就後,柳玉茹回答瞭她:“我們與王傢有仇怨,又提前得瞭消息,陛下想動梁王,因此我們打算離開,王傢或許是知道瞭這消息,又或許是其他原因,昨夜就來瞭。”

“我們本打算今天走的。”

葉世安愣瞭愣,片刻後,他沉吟道:“江尚書與梁王一系牽扯頗深,陛下如今三月為曾臨朝,也就是說,如今陛下已經對梁王起瞭心思。可梁王哪裡是好相與的,他一直暗屯兵,不過是差一個借口而已。”

柳玉茹聽他說著,葉世安道:“所以,王傢是看江尚書如今倒瞭,所以特意報復顧傢?”

“你可以這麼認為。”顧思冷靜道,“但是若想長遠些呢?”

顧思抬頭看葉世安:“若是往更長遠一些,陛下想要處置梁王,梁王反叛,以梁王如今實力,以如今各藩王節度使擁兵自重之局勢,你覺得誰輸誰贏?”

葉世安不敢回答,他學過的東西,不允許他將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然而顧思卻直言不諱:“梁王會贏。所有人會看著梁王一路攻入東都,再然後呢?”

“梁王師出無名,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柳玉茹出聲,抬眼看向葉世安:“至此,天下大亂,再無朝廷綱紀。”

顧思從旁邊端瞭水,抿瞭一口,他等著葉世安消化這些內容,隨後抬頭看向葉世安,平淡道:“到那時候,你覺得,王善泉想做什麼?”

葉世安如今若是再聽不明白,那就是白被稱贊瞭那麼多年。

他此刻已經清楚瞭王善泉的意圖,王善泉所謀劃的,豈止是報復顧傢?若是報復顧傢,他怎麼會搭一個兒子進去?

他是準備著自立為王,而顧傢就是他的刀開刃的血,平瞭顧傢,到時候他舉刀朝著所有人,誰又敢違逆?誰又敢反抗?

該交錢交錢,該稱臣稱臣。

而他們又能怎麼辦?

葉世安一時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他雙目無神,他滿腦子順著顧思的話往下想下去。

那是與之前十幾年既然不同的亂世,而這亂世之,他一介讀書人,又能做什麼?

“那……”葉世安不自覺喃喃出聲:“葉傢該怎麼辦?”

“走。”

顧思開口,葉世安抬眼看著顧思,有些茫然:“走?”

“不要留在揚州,”顧思平靜道,“十三州哪裡都可以,揚州不行。”

葉世安沉默不言,他很快便明白瞭顧思的意思。

縱然亂世,十三州大傢的境遇估計都差不多,畢竟打起仗來都要錢,可是能做到王善泉這步的卻不多。畢竟其他邊境的州府年年都有鹽稅,隻有揚州的錢從來都交給瞭東都。

而且這不是最慘,最慘的是,揚州空有錢糧,卻無雄兵,一旦亂起來,便是首先進攻對象。

葉世安深吸瞭一口氣,抬頭看著對面兩人道:“我明瞭瞭,多謝顧兄指點。”

“指點談不上,”顧思淡道,“不過你救我一命,我報你一恩。”

說著,一行人到瞭城門口,葉世安卷瞭車簾,下去交涉,守城的人隨意看瞭裡面柳玉茹和顧思一眼,柳玉茹給自己臉上加瞭痣,又變瞭裝,和畫像幾乎對比不出來,葉世安又給瞭銀子,對方也沒過於檢查,便匆匆放行。

入城之後,葉世安將顧思和柳玉茹安置在一座小院,又去請瞭大夫。

大夫過來,瞧見顧思的傷,急得忙活瞭大半夜。

等傷口處理好後,大夫同柳玉茹道:“他接下來若是高熱一直不退,便危險瞭,若是高熱退瞭,也就沒有大事。”

柳玉茹愣瞭愣,許久後,她道:“若是不退會怎樣?”

大夫沉默不語,過瞭一會兒後,他嘆瞭口氣道:“準備後事吧。”

柳玉茹整個人呆住,旁邊葉世安反應過來,忙給大夫白銀,讓小廝送瞭出去。

等大夫走瞭,葉世安才道:“玉茹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太憂心。”

柳玉茹一時也聽不進葉世安說什麼,隻是理智讓她強撐著自己,朝著葉世安點瞭點頭。她撐著要進屋去,葉世安卻道:“你還是去休息吧,你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再這麼強撐著,要出事兒的。”

“我沒事兒。”柳玉茹搖瞭搖頭,往裡面去道,“我還行的。”

“柳玉茹,”葉世安終於出聲,“你這個人,怎麼從小就這麼不聽勸呢?”

柳玉茹回頭看他,有些詫異葉世安會說出這麼逾矩的話來。葉世安嘆瞭口氣,卻是道:“我看得出來,你打小就性子倔,要做什麼都要做到。我慣來欣賞,但是凡事要量力而行,你這麼熬著,對你和他都沒好處。我和我的小廝都在,等一會兒我們照顧他,你先好好睡一覺去,行不行?”

柳玉茹知道葉世安說得也沒錯,她掙紮瞭片刻,終於道:“我再看看他吧,看一眼,我就去休息。”

葉世安爭不過她,便見她卷瞭簾子進瞭屋裡。

顧思閉著眼睛,似乎很是疲憊,他到瞭安全的地方,也沒瞭強行遮掩的動力,整個人都迅速萎靡瞭下去。

柳玉茹坐到他身邊,他低聲道:“你去休息吧,我沒事兒,你別熬壞瞭你自己。”

“我很快就好瞭……”他聲音有些幹啞,“我明早就好瞭,然後咱們去找我爹……他一個人這麼到處亂走,我不放心……”

“好。”柳玉茹抬手拂開他額前的頭發,她溫和道,“明天你就好瞭,我帶你去找公公。”

顧思沒說話,柳玉茹靜靜瞧著他,過瞭片刻,她還是放心不下,便去瞭隔壁,將棉被都抱瞭過來,幹脆歇在瞭外間。

葉世安看著她抱被子,有些發愣,片刻後,他有些尷尬道:“玉茹妹妹,今夜我會照顧顧大公子。”

他也在房裡,她睡著怕是不好。

然而柳玉茹卻是搖搖頭道:“我就睡外間,無妨的。”

說著,她有些無奈道:“我聽不到他聲音,我睡著放心不下。”

葉世安沒有說話,片刻後,他終於還是點瞭點頭。

柳玉茹睡在外面,葉世安將小廝趕瞭出去,搬瞭凳子,便守在一旁。柳玉茹睡到凌晨,就聽見顧思夢囈,她忙驚醒睜瞭眼,慌慌張張進內間去,就見葉世安正在給他換頭帕,葉世安朝著柳玉茹搖瞭搖頭,小聲道:“你去睡吧,沒什麼事兒,他做夢瞭。”

柳玉茹還在剛起床時的茫然裡,瞧著床上的顧思,就聽他慌張道:“爹……爹你快走……柳玉茹……柳玉茹你快走!快!”

柳玉茹清醒瞭幾分,她走過去,半蹲在床前,握住瞭顧思的手。

“沒事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那麼幾分心疼,她聲音帶瞭嘆息,寬慰道,“思,我在,沒事瞭。”

葉世安靜靜看著。

他不知道怎麼,他看著面前兩個人,他感覺他們仿佛是獨立形成瞭一個小世界,這世上風雨於他們來說都無所畏懼,他手裡握著帕子,他看著面前的姑娘,心裡突然有瞭幾分艷羨。

這是他一生從未遇到,卻十分期待的感情。

有這麼一個人,於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禍福相依。

他突然生出那麼幾分遺憾,過瞭許久,顧思慢慢穩定下來,他聽柳玉茹道:“葉大哥,你先去休息吧,我睡夠瞭,我照顧他。”

說著,她靠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溫和道:“我不在,他睡不安穩。”

《長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