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來,沈明就慌瞭。
他拼命思索著,范軒是哪裡來的女兒,這又是哪裡來的公主?
旁邊侍女忙上來給這位公主按住被沈明打青瞭的眼睛,怒道:“你們走路不長眼睛的嗎?沖撞瞭公主,還不趕緊謝罪!”
“對不住,”沈明幹凈開口,果斷道,“殿下,下官方才沒註意,你打我一拳吧,對不起瞭!”
“你……”侍女還要說什麼,公主抬手按住瞭侍女的手,目光卻是落在顧思身上,遲疑瞭片刻,慢慢道,“你……你就是顧思?”
顧思皺瞭皺眉頭,跪在地上,恭敬道:“下官正是顧思。”
公主沒說話,她打量著顧思,饒是沈明這麼大大咧咧的人,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葉世安追瞭過來,看見這個場景,不由得愣瞭愣,侍女當場大喝:“大膽,見瞭公主還不行禮!”
葉世安聽到這話,趕緊跟著跪瞭下來,那公主目光落在顧思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許久,顧思有些忍不住瞭,出聲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事要問下官?”
聽到顧思出聲,公主臉紅瞭紅,她似乎是鼓足瞭勇氣,張口道:“我……我叫雲裳。”
顧思有些茫然,他看瞭一眼葉世安,眼睛裡寫滿瞭“她這是幹什麼”的詢問。而葉世安比他更茫然,回以“她這是幹什麼的”詢問。
雙方茫然片刻後,公主輕咳瞭一聲,隨後道:“顧大人,本宮想與您單獨談一談。”
“殿下……”
侍女出聲,似乎是有些擔心,李雲裳抬手,止住瞭侍女的話頭,小聲道:“就在這裡,我不走遠。”
說著,她看瞭一眼顧思,便走到邊上。
顧思猶豫瞭片刻,終於還是站起來,跟著李雲裳走到邊上。
兩人距離旁邊人不遠,但壓低瞭聲說話,也是旁邊人聽不見的。顧思有些不自在,李雲裳站他面前,小心翼翼打量著他,慢慢道:“顧大人來東都,可知江尚書如何瞭?”
聽到這話,顧思頓時凜瞭心神,他看著李雲裳,笑瞭笑道:“公主問這個做什麼?”
“你不用擔心,”李雲裳慢慢道,“我問這個,並沒有什麼惡意。以前……以前江尚書和我母妃關系很好的。”
顧思愣瞭愣,他對江河在東都的關系網並不清楚,他躊躇瞭片刻,斟酌著道:“殿下的母妃,是西宮太後?”
范軒繼位是在前朝太後的支持下繼位的。梁王幾乎殺盡瞭所有李氏繼承人,反而是公主並沒有什麼大事。而范軒入東都之後,也是得瞭太後支持,才登基稱帝。太後如今隻有一個女兒,那是放在眼珠子上疼愛,於是如今雖然改朝換代,但是范軒仍舊留住瞭前朝皇室的地位和稱號。
從李雲裳報出自己名字開始,顧思便知道她是誰,但卻還是詢問瞭這一遭,仿佛對東都的一切都不清楚。而李雲裳也不疑有他,點頭道:“對,以往江尚書常來同我哥哥還有母妃議事,我們也都常見。”
顧思點瞭點頭,沒有多說。公主猶豫瞭片刻,接著道:“我知道他如今在獄,不知顧大人可有搭救的意思?”
顧思聽到這話,終於正視瞭李雲裳。李雲裳被看他看著,她似乎是極不習慣被男生這樣看著,臉有些紅瞭起來,她扭頭看向旁邊,故作鎮定道:“我知道顧大人如今不信我,但我的確是有心幫助江尚書。”
“公主為何……”
顧思遲疑著,慢慢道:“如今和我舅舅沾上關系,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若沾上關系,那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李雲裳笑瞭笑:“可若是我母後出面,那就不一樣瞭。但如果我母妃特意出面也不太好,所以這次就要勞煩顧大人想個法子,讓陛下能夠重審江尚書的案子。我會和母後證明,江尚書當年的確沒有和梁王謀逆。”
聽到這話,顧思皺起眉頭:“若太後能證明此事,當初為何不早些證明?”
李雲裳嘆瞭口氣:“顧大人,這罪有沒有,看的並非能不能證明,而是陛下的心思。”
顧思聽明白李雲裳的意思,當初江河可能真的並沒有參與梁王的案子,但是先皇一心想要扳倒梁王,自然不會留下任何與梁王相關的人。江河的女兒是梁王的側妃,就算沒有實證,這樣的牽扯,也足夠讓皇帝警惕。
顧思腦子轉瞭轉,便明白過來。如今李雲裳來找他,必然是受瞭太後的指使,而太後如今來找他,看的怕是他顧思的面子。
顧思心裡捋清瞭因果,便放下心來,恭敬詢問道:“那太後的意思,是希望下官做什麼呢?”
“陛下得重審江大人的案子,可是這個由頭不能單獨提出來,得由陛下自己主動提起江大人的案子。陛下提瞭,來宮詢問母妃,母妃自會作答。”
顧思聽明白李雲裳的意思,點瞭點頭:“下官明白瞭。”
說著,顧思躬身道:“下官先謝過公主。”
“不必的,”李雲裳忙道,“本也是應該的。”
聽到這話,顧思輕笑起來,溫和道:“公主本不用搭理此事,這份恩情公主不必多說,下官明白。”
話說到這份上,李雲裳也不多說,她看瞭看旁邊等著的人,小聲道:“顧大人明白,那我也不多留瞭,顧大人慢走。”
顧思點瞭點頭,和李雲裳恭恭敬敬行瞭禮,便轉身離開瞭去。
這次顧思不和沈明鬧瞭,三個人規規矩矩出瞭宮,李雲裳紅著臉回頭,看瞭一眼三個人的背影,旁邊侍女看著李雲裳一直沒紅著的臉,笑著道:“公主莫看瞭,三個都俊得很。”
李雲裳聽到這話,用扇子敲瞭敲侍女的頭,柔聲道:“滿口荒唐話,也不知慎言。”
侍女笑嘻嘻沒說話,李雲裳卻也不見惱怒,她手裡持著團扇,轉頭瞧向天邊浮雲,抿唇輕輕笑瞭笑。
顧思三個人出瞭宮裡,葉世安便道:“公主方才同你說什麼瞭?”
“你猜。”顧思挑瞭挑眉,卻也不說出來。葉世安皺瞭皺眉頭,片刻後,他認真道:“思,你不能對不起玉茹。”
“你可不能瞎說!”顧思聽到這話,趕緊回頭,滿臉認真解釋道,“我和公主談的都是正事,你可別給我胡說八道,尤其是別在玉茹面前胡說八道!”
“那你方才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沈明有些疑惑。顧思這次不藏瞭,趕緊將事情原原本本解釋瞭一番。葉世安明白過來,點頭道:“太後也是有心瞭。”
“早不有心晚不有心,”顧思撣瞭撣衣袖,“我一來東都就想起我舅舅,的確是有心瞭。不過人嘛,也沒誰就得對誰好,人傢願意幫你就是情分,這個情分我記得。”
顧思同葉世安說著,葉世安放下心來,點瞭點頭,卻是道:“那你可想好瞭法子?”
顧思沒說話,他想瞭想道:“且不急,我去具體看看什麼個情況吧。”
三人一行回瞭顧府,葉韻正帶著人刷墻,柳玉茹在屋裡,看著從望都寄過來的賬目。
柳玉茹拿著算盤,啪啪盤算著什麼,顧思進瞭屋,聽著算盤聲,高興道:“我傢柳老板又在算些什麼啦?”
“今年望都冬小麥產量好,望都的糧價怕是要降,我打算收一批糧,往滄州和東都這邊送過來。”
柳玉茹說著,低著頭道:“還有花容,如今我去問瞭,在東都貴族圈裡賣得不錯,我打算將花容總店搬遷到東都來,今天我去看好瞭鋪面,交瞭定金。”
顧思聽她說著,坐到她身邊去,柳玉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接著道:“我還琢磨著,想在東都買幾套房子,讓葉韻打整一下,專門出租出去。如今東都剛剛經歷戰亂,我去問過之前的價格,現在的房價還算便宜,等以後東都恢復瞭過往的人口,怕是更難買瞭。”
“嗯。”顧思靠著她,懶洋洋道,“都聽你的。”
柳玉茹抬眼看他,有些無奈道:“哪兒能都聽我的,你可是一傢之主。”
“我不是。”顧思果斷開口,“我是吃軟飯的。”
軟飯吃得這麼理直氣壯,柳玉茹也是生平僅見瞭。
柳玉茹抬手戳瞭戳他的額頭,低下頭沒說話,繼續算賬。顧思靠著她,柔和瞭聲將白日裡的事情說瞭說。柳玉茹聽到他要將江尚書救出來,頗有些擔心:“這應當不會影響到你吧?”
“若是我刻意請陛下重審此案,怕陛下會疑心是我在這裡推動此事。我們需得想個法子,讓陛下主動問起來。”
顧思皺起眉頭,說瞭這話,便沒再多說瞭。
柳玉茹認真想著,夫妻兩陷入瞭僵局。這時外面傳來瞭敲門聲,印紅站在門口,恭敬道:“夫人,有拜帖送進來。”
“拿過來吧。”
柳玉茹回頭,朝著印紅伸瞭手。
印紅拿著拜帖送瞭過來,柳玉茹一面拆著帖子,一面道:“是誰送來的?”
“是個太監,說什麼公主舉辦瞭一場宴席,希望夫人出席。”
“是哪位公主?”
柳玉茹打開瞭帖子,心裡卻是有瞭底。
果不其然,印紅開口道:“說是雲裳公主。”
柳玉茹轉頭看向顧思,顧思盯著拜帖,片刻後,他察覺到柳玉茹的目光,下意識回頭道:“你看我做什麼?”
片刻後,他猛地反應過來柳玉茹的意思,睜大瞭眼道:“和我沒關系,我和她真的沒有半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