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祖起,宮中女子的權柄就在不斷的被限制。曾經權傾朝野,左右皇權的科爾沁也在世祖和當今兩代皇帝的努力下,從後宮中漸漸消失,退回草原。
做為一個已經開始辦差的阿哥,胤禛在開始記事起,皇阿瑪就已經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影響力減到瞭最低。
但是從上書房的師傅嘴裡,那寥寥的幾句話就把胤禛驚的一身冷汗。
堂堂世祖,竟然兩次皇後都是科爾沁的女子!後宮大半全是蒙古族人!在攝政王死後,世祖居然也隻能用冷落全宮女子的方式來保全滿族人的江山。
他印象裡的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隻是兩位普通的老婦人。誰能想像當年的世祖在她們面前也無能為力?
有世祖前車之鑒在前,當今的做法給瞭胤禛很大的啟發。
滿族女人從嫁人起就有著很大權力,曾經的太宗數位大福晉就是戰敗後帶著無數的牛馬奴隸嫁進來的。
比起漢族女子的溫柔和順,她們天生就有野心,也有能力成為丈夫的助力,掌握丈夫的權力。
胤禛卻並不打算給他的福晉這樣的權力。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瞭。滿清入瞭關,他們不必再牧馬放羊,不必再逐草而居。他們來到中原大地,占領瞭這個如畫的江山!
他的福晉,應該和漢族的女子一樣以夫為天。而不是想著分享他的權力,建立屬於她的權威。
和他一樣的阿哥不在少數。
不然,為什麼太子冷落太子妃?宮中對太子妃的贊譽越勝,他隻會更加的冷落她。
而跟他一同迎娶福晉的五阿哥為什麼縱容兩個格格凌駕在五福晉之上?
他為什麼讓宋氏先於福晉有孕,為什麼獨寵李氏?
他們都要讓福晉們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是賢、明、智、慧,她們絕不能擁有比自己的丈夫更大的名聲。
看著太子妃,胤禛就像看到瞭他的福晉。這兩位福晉都太好名瞭。
太子妃是賢,四福晉是孝。
而像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福晉,人們提起她們反而毫無印象。
至於五福晉,雖然他沒見過她,但看五阿哥在她一進門就開始整治她,大概……這位福晉也是手伸的太長瞭。
胤禛在福晉這裡用過晚點,然後先去看瞭宋格格,最後還是在李薇這裡歇下瞭。
正院裡,福晉聽著石榴站在下面回稟,四阿哥留在李格格那裡瞭。
她知道石榴正在擔心的偷偷看她。
揮揮手:“……下去吧。”
福嬤嬤小心翼翼的進來:“福晉,天不早瞭,您累瞭一天瞭,歇瞭吧。”
她道:“……嗯。”抬頭看到福嬤嬤把她抄的經書搬出去,叫住道:“等等。”
福嬤嬤見她看著經卷,就把托盤放到瞭她面前的炕桌上。
一天兩卷經,短短一旬,她就抄瞭二十卷,就是整整兩托盤。她拿起一卷展開,上面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血所化。
“明天,拿到額娘宮裡的小佛堂裡供起來。”她輕輕撫摸著還散發著墨香的經卷,輕聲喃喃道:“這全都是我的孝心……”
第二天,永和宮的小佛堂裡就供上瞭四福晉親手抄的祈福經卷。
德妃早起先在小佛堂誦瞭兩卷經,撿瞭一個時辰的佛豆,然後才用的早膳。這時十四阿哥已經去上書房讀書瞭,她叫來奶嬤嬤,細細問瞭一遍十四阿哥昨夜睡的如何,早膳吃瞭什麼之後,在小佛堂打掃侍候的妙文嬤嬤進來瞭。
妙文嬤嬤比德妃還要早進宮七八年,也是當宮女出身,但據說從小就有佛性,不會認字時就會念阿彌陀佛。到瞭該出宮的時候,她求瞭當時已經是德嬪的烏雅氏,進瞭永和宮的小佛堂。平時從不出佛堂半步,每日茹素,穿緇衣,曾經還想剃度,但被烏雅氏給攔住瞭。
她平常也會到烏雅氏這裡,兩人一起說說因果。
可今天烏雅氏剛從小佛堂出來,她這會兒就過來,肯定是有事。
所以揮退十四阿哥的奶嬤嬤後,德妃叫著妙文嬤嬤去瞭西側的廂房。
“坐,嘗嘗這茶,是皇上使上送來的。說是在活佛跟前供過的呢。”德妃坐在上首,端著面前的茶道。
妙文嬤嬤雙手合什施瞭一禮,笑瞇瞇的端起來嘗瞭一口,大加贊嘆道:“果然是好茶呢!一嘗就滿鼻子的佛香。”
她為人詼諧,德妃平日最愛她這樣。
見她這樣就笑瞭,道:“得瞭,你既喜歡,我就分一半給你。”
說著就使宮女去拿茶來。
等人都走瞭,妙文仿佛閑聊般道:“若說對佛祖的虔誠,沒有人比四福晉更用心的瞭。這些日子以來,每旬都供上二十卷親手抄的經書。”
“哦?是嗎?這孩子也是個懂佛的。”德妃笑道。
妙文雙手合什再一笑,兩人轉口就談起瞭別的,這時去拿茶的宮女回來瞭,妙文拿瞭茶就告辭瞭。
送走瞭妙文,德妃身邊最信重的方姑姑道:“妙文莫不是在小佛堂裡呆膩瞭?怎麼沒頭沒腦的跑來拍四福晉的馬屁?”
德妃被她逗笑瞭,點瞭點她。
方姑姑掩口一笑。
笑完,德妃道:“……不過又是一個傻子罷瞭。”方姑姑悄悄比瞭個‘二’,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沉默下來。
女人嘛,既然一身榮華都寄在那個男人身上,不思量如何巴著他,光想著自己立起來有個屁用?你立得再高,沒男人撐著,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罷瞭。
四阿哥的院子裡正好是午膳時間。
正院裡,福晉指著一盤蟹粉獅子頭道:“這是今天進上來的?”
福嬤嬤趕緊親手用小碟子挾瞭一顆獅子頭捧到她面前的炕桌上,笑道:“這可是膳房特意進上來的。他們那裡有上好的肥蟹,福晉可以晚點的時候試一試?”
福晉小口吃瞭半個就放下碟子,好吃是好吃,但是……她左手輕輕捂住小腹。宋格格瞭有好消息之後,她一直期待著也能早日聽到自己的好消息。雖然以前在傢裡時也愛這一味兒,可螃蟹性寒……
福嬤嬤心疼福晉,勸道:“福晉喜歡,不如就讓他們晚點的時候進兩隻,以前在傢裡也是常吃的。等四阿哥回來,溫一壺黃酒,你們二人可以小酌幾杯,四阿哥也能松快松快。”
在府裡時還看不出來,進宮都快一年瞭,她親眼看著福晉小小的一個人,把自己是越逼越緊。她過瞭年才十五啊,還年輕的很呢,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暮氣沉沉呢?
四阿哥不愛親近她,未必就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可她卻不敢多說。隻能暗地裡心疼福晉,她讓‘四福晉’這個位置逼的太狠瞭。這麼大的帽子,傢族的期望,皇傢的威嚴,壓得她幼小的脖子都快支不起來瞭。
原本要說‘不’的福晉聽到福嬤嬤的後半句話就改瞭主意,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讓他們挑好的蟹蒸上,晚上進幾隻來。”
福嬤嬤高興的答應著,轉身就要出去喊人到膳房說。
福晉叫住她又添瞭句:“讓人給書房傳話,等四爺回來,就說我這裡備好瞭新鮮的螃蟹,請四爺賞面。”
“好!好!”福嬤嬤喜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瞭,專門派葡萄去書房傳話,又盯著人去膳房要螃蟹。等屋裡沒人瞭,她忍不住對福晉說:
“福晉,等晚上見瞭四阿哥,軟和些。男人還是喜歡女人軟和些的。”她想說,福晉在四阿哥面前,大可不必擺‘四福晉’的架子,要‘端莊’、‘威嚴’。那可是她的丈夫,在自傢男人面前,服個軟,撒個嬌,沒有什麼丟臉的。
福晉臉一紅,道:“嬤嬤,我都知道的。”
但福晉一見四阿哥就緊張,就想到要跟他的身份地位相配,要做‘四福晉’。
她隻會在四阿哥面前當‘四福晉’,卻不會當小女人啊。
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後,正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太子說一說,馬上就到新年瞭,他想求個差事。不知道皇阿瑪打算讓他們這幾個年長的阿哥什麼時候開府,但也差不多瞭,年紀小的阿哥都快長起來瞭,從三阿哥往下到七阿哥,就算不會一起開府,前後總差不瞭一兩年。
快的,今明兩年就該有修府的旨意下來瞭。
為瞭開府的時候好看點,他打算這兩年好好表現。
放下功課後,他坐下拿起剛發出去的邸報看,見蘇培盛進來,剛好想起一件事,就對他道:“去跟你李主子說一聲,今天晚上我要歇在書房,讓她把膳送到這邊來。”
現在四阿哥每逢懶得自己點膳,又不想讓蘇培盛安排,就讓李薇點好給他送到這邊來。
蘇培盛遲疑瞭下,弓身道:“四爺,福晉那邊傳瞭話來,說備好瞭今年的秋蟹,請您賞面。”
四阿哥一愣,想瞭想還是放下邸報站起身。福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正好,過年的時候也有些事要跟她商量,給額娘和五妹妹準備的禮物還是要提前跟她說說。
正院裡,福晉早就準備好瞭一切,但四阿哥來的太早瞭,膳房那邊還沒有把螃蟹送來。她趕忙起身迎接,四阿哥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下。
幸好,四阿哥提起瞭給德妃和五公主準備禮物的事。過年也算是個大日子,雖然他們是同母所出,但宮妃們的眼睛總是死死盯著德妃和他,平時哪怕是他多親近永和宮一點,過不久肯定會有閑話傳來。
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瞭。以前不懂事時,以為宮中生育多名皇子的妃子也不止是德妃一個,他就算曾經是孝懿皇後的養子,但生恩也不能忘,所以總是想親近德妃一系的人,還曾經對德妃待他太過冷淡而傷心生氣。
但漸漸長大後,他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現在的四妃中,育有一個以上阿哥的妃子隻有德妃和宜妃。
宜妃早在五阿哥被送到皇太後處撫育之後,幾乎等於放棄瞭這個阿哥。不管小時候五阿哥的滿語有多糟,功課有多壞,她仿佛一點也不在乎。
而德妃在孝懿皇後收養他之後,待他也是格外冷淡,哪怕孝懿去世後,她也不曾表現出哪怕多一分的親近。
不必細究,隻看結果:宜妃和德妃都成功養大瞭兩個阿哥。
而除她們以外沒有人養活瞭兩個親生的阿哥。剩下所有的宮妃,最多的隻保有一個親生子。
四阿哥從模糊猜到什麼之後,就慢慢不著痕跡的疏遠瞭德妃。但他還是希望能讓額娘和弟弟妹妹們記得他這個哥哥,所以抓到機會就會用力表現。
……主要是自從十四出生後,他覺得額娘待他是越來越冷淡瞭。
以前他還可以告訴自己跟額娘的關系隻是暫時這樣,等以後他長大瞭,就可以親近額娘瞭。等他建府,或者當瞭貝勒之後,就沒有人能小瞧他瞭。
但是十四阿哥出生後,德妃在後宮的威信越來越大,待他卻越來越敷衍。明明他們母子都在慢慢變得更強瞭,隻要他對皇阿瑪忠心,對太子忠心,他們母子難道不可以變得更好嗎?
德妃的態度讓他不安。他不敢相信額娘是真的沒把他當親生兒子看。
翻著手中的庫房冊子,給五公主的東西倒是很快就挑好瞭,倒是給德妃的他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心意的。
福晉看他拿不定主意,勸道:“四爺,離新年還有兩個月呢。就是現讓人去江南買也來得及,不如先用膳吧。”
一刻前,福嬤嬤就示意膳房已經把螃蟹送來瞭。
四阿哥也因為想起德妃,為她的態度不快,聽福晉這麼說,就放下冊子道:“福晉說的是,咱們去用膳吧。”
兩人來到堂屋,在八仙桌前坐下,桌上滿當當的擺著兩大盤的蒸蟹,個個肥滿。四個上膳太監站在一旁,備好瞭蟹八件。
四阿哥有心好好捧福晉的場,就道:“讓人侍候著反倒沒瞭風味,不如讓他們都下去,咱們自己動手,吃起來還自在些。”
福晉笑道:“四爺說的是呢,我也不愛讓人侍候著吃蟹,不自己動手還有什麼意思?”
她這話剛好說中四阿哥的心,從小讓上膳太監侍候,他最煩的就是別人挾什麼他就要吃什麼,太監、嬤嬤們一句話這菜就要撤下去,他卻連吭一聲都不敢。
“正是!”他撫掌大笑,遣退宮女太監後,堂屋裡隻剩下他們兩個,和兩個看守燈燭的的宮女。餘下的人都在門外聽候吩咐。
福晉凈過手,先給四阿哥取瞭一個螃蟹,再給自己拿瞭一個。四阿哥雖然從小都有太監侍候,但為瞭在宮宴上不出醜,他也學過怎麼用蟹八件,手上功夫還是很漂亮的。福晉看到還有些驚訝。
而福晉學規矩的時候,怎麼吃螃蟹可是嬤嬤專門教導過的。
四阿哥看福晉動作熟練,還笑瞭句:“看來福晉也愛這一口兒啊!”
兩人成親已經將近一年瞭,四阿哥平常卻很少在福晉面前調笑,主要是福晉一見他就如對大賓,當著一個總把他當‘阿哥主子’尊重、侍候的女人,四阿哥也實在是調笑不起來。
慢慢的兩人就越來越端正,夫妻之間總是少瞭那麼一味親近。
福晉乍一聽這話,臉上一紅。想起嬤嬤的話,她開始學著跟四阿哥在一起時放松些,就道:“在傢的時候,一年隻有秋天能吃到蟹,所以每到秋天,我都纏著額娘要螃蟹吃。額娘總說這東西性寒,女子不易多吃,卻總是經不住我歪纏。”
她一邊說,一邊手上不停的分蟹。可分出來的蟹肉卻都放到一個幹凈盤子裡。她想著一是當著四阿哥的面吃蟹多少有些不雅觀,再者侍候四阿哥才是要緊的。她就等一會兒隨便吃點就行瞭。
最重要的是,每當她想吃一口的時候,就想起如今懷著身孕的宋格格。性寒的螃蟹……到底對女人的身體不好。
“……一傢人一起吃蟹的時候,一個總是不夠我吃。額娘和阿瑪都知道,總把他們的螃蟹讓給我替他們吃完。”想起在傢時額娘阿瑪對她雖然管束嚴格,但卻也總是心軟放過她。
螃蟹不能多吃,額娘雖然管著她每次隻能吃一個,但看她每次都吃不夠的樣子,就總是借口自己吃不完讓她幫著吃,阿瑪更是每次都留給她。
說是隻能吃一個,可吃到嘴裡的卻是三個。
“……吃完螃蟹,額娘就盯著我喝薑茶,怕我傷身。”額娘總是事後埋怨阿瑪,說讓她吃多瞭螃蟹日後遭罪,直到她月事無礙才能放下心。
她嫁給四阿哥後,兒子才是立身之本。
額娘耳提面命,生怕她不放在心上。
四阿哥本來吃得開心,跟福晉也難得這麼親近,心情正好,卻一轉眼看到福晉分瞭兩隻螃蟹,自己卻沒吃一口,分出來的蟹肉全都給瞭他。
聽她說以前也是很愛吃螃蟹的,怎麼今天不吃?
想福晉大概是為瞭侍候他,四阿哥給她挾瞭一隻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裡道:“福晉吃吧,不必再緊著我瞭。”
他自己吃瞭兩隻,福晉分瞭兩隻,四隻全進瞭他的肚子。
四阿哥倒瞭杯溫好的花雕酒,慢慢的喝。
一轉頭卻看到福晉隻卸瞭兩隻蟹腳吃瞭,就拿帕子擦瞭擦嘴角。
這就不吃瞭?
四阿哥眉頭一皺。福晉剛才說瞭那麼多在傢時如何如何愛吃蟹,怎麼?難不成都是說來哄他的?
他放下酒杯,平靜的看著福晉。
福晉笑道:“四爺,隻吃螃蟹到底不頂餓,要不要讓他們上點餑餑,還是下碗面?”
她面前的盤中,那隻還算完整的螃蟹就這麼擱著。
四阿哥:“福晉不吃瞭?”
福晉看著特地送來的螃蟹少瞭一半,挺高興今天四阿哥吃的開心,想著一會兒讓福嬤嬤賞膳房的人,笑道:“螃蟹到底不能多吃,還是讓他們撤瞭吧。四爺若是還不足,就讓他們再上些別的墊墊。”
四爺卻直接站起來道:“福晉說的是,我也飽瞭。福晉歇著吧,我回書房瞭。”
他不再多說一句話,抬腿就走。福晉驚訝的趕緊站起來跟著送出門口,見他頭也不回的出瞭院子。
福嬤嬤見四阿哥就這麼走瞭,福晉面色不對,上前扶住她擔心道:“福晉,可是惹瞭四阿哥不快?”
福晉不解的搖搖頭,剛才吃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大概是書房裡有要事,畢竟快要過年瞭。”福晉道,“今天四爺還跟我說給額娘和五妹妹備好年禮。”
福嬤嬤扶著她回到屋裡,堂屋裡上膳太監們正在收拾桌子。
福晉站住看瞭一眼還剩下五隻的螃蟹,仔細想想還是放瞭心。
四阿哥確實吃的很多,應該沒問題。
大概真是有事吧。
回到裡屋坐下後,福晉漱過口,讓人上薑茶來,一時又想起四阿哥正在為給德妃送什麼年禮發愁,就叫福嬤嬤幫她想想,到底送什麼合適。
福嬤嬤道:“如今阿哥和福晉都在宮裡住著,沒什麼進項,與其想著送什麼貴重難得的物件,倒不如送些貼身之物,好好的把孝心盡瞭,永和宮那邊想來也是會高興的。”
福晉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四爺和我都還年輕,在額娘跟前還是孩子呢。之前大福晉給惠妃娘娘準備的也不過是幾樣傢常小菜就讓娘娘高興瞭大半個月呢。”
福嬤嬤感慨一笑,說:“惠妃娘娘進宮也有二十年瞭,還能再吃到在傢時常吃的那口小菜可不是要高興壞瞭?就是奴婢現在都快把傢鄉的事忘幹凈瞭,還記得奴婢額娘親手做的紅薯丸子是什麼味兒呢。”
她這麼一說,倒讓福晉想起在傢時最愛吃的是奶嬤嬤親手做的羊奶餑餑,後來漸大吃煩瞭,喜歡外面街上同福齋賣的羊奶餑餑,天天都讓人買回來吃。奶嬤嬤就不再做瞭。可等她進宮來之後,同福齋賣的餑餑是什麼味的她是一點都想不起來瞭。
現在用膳時看到宮裡禦廚做的奶餑餑,卻隻想著奶嬤嬤做的。
福嬤嬤看到福晉神色消沉就不敢再說話,她趕快換瞭個話題,問道:“福晉,剛才四爺真的沒有生氣嗎?”
福晉原本也在忐忑,聽她再問更不能肯定瞭。
福嬤嬤還是有些擔憂,道:“剛才……見四爺走的時候,也實在是太匆忙瞭些。”
要真是書房裡有急事,又怎麼可能福晉一請就過來?既然來瞭,讓他們退下時明明看著兩人的氣氛還可以,怎麼走的時候像是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呢?
福晉讓她問的害怕瞭。
福嬤嬤見福晉這樣,趕忙出瞭個主意:“不然……讓人去書房看看?”
書房裡,四阿哥興致勃勃的去,吃的開開心心的,然後一言不發的回來。蘇培盛早察覺不對,當時他在門外,聽著兩人說著話好好的,突然四爺就不高興瞭。
也不知道福晉哪句話說的不好。
他是個下人,逢到這種時候是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墻壁裡,讓四爺看不見才好,省得被當瞭出氣筒。
這時,一個小太監提著一個食盒,蘇培盛以為是李格格那邊送來的,不由得想這位主子今天算是來的不巧,誰知是福晉給的。
蘇培盛聽瞭回話,提著食盒進去,頂著四阿哥‘你很煩’的視線把裡面的一盤子奶餑餑端出來,低頭小聲回道:“四爺,福晉說剛才您隻用瞭幾隻螃蟹,那東西不頂事,還是再用些餑餑的好。”
不提還好,一提四阿哥又生氣瞭。
福晉編故事也沒什麼,宮中女子編一兩個或溫馨,或悲慘的故事用來邀寵乞憐很正常。讓四阿哥生氣的是,他當時居然當真瞭!真以為福晉在傢很愛吃螃蟹,還為她的阿瑪、額娘對她的嚴厲和寵愛而感動,結果看到福晉隻吃那麼兩口就不動瞭才知道她隻是在編故事!
當時一氣之下直接出來,回到書房後才想明白他是為什麼生氣。
四阿哥正為自己一時的發蠢而生氣,心裡羞惱不已,福晉送來的餑餑又提醒他瞭。
他居然在福晉面前犯蠢……
四阿哥再三告訴自己,福晉這麼做很普通,他見多瞭。但他還是氣的紅瞭眼,瞪著桌上那盤奶餑餑,低沉道:“……扔出去。”
蘇培盛腿都嚇軟瞭,一聲也不敢吭,捧著餑餑飛快的閃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