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金節後,四阿哥難得的輕松起來。偶爾進宮一次,與太子讀一讀書,去看看十四。他聽說最近十四在上書房和校場都很用功,不但背書解文都遠勝同齡的十三,連九阿哥和十阿哥也不是他的對手。
校場上,諳達讓他拉弓五十次,他就要拉一百次。劃線移靶讓他射二十弓的距離,他偏要射三十弓,還真射到靶子上瞭,把旁邊的九阿哥給氣的鼻子都歪瞭。
四阿哥倒是覺得與有榮焉。這是他的弟弟,比年長他幾歲的九阿哥都強。他特地去看望瞭十四,看到他送他的牛角弓就掛在他的寢室裡。十四認真的說:“我要努力早日用上四哥送我的弓!”
他也去永和宮請過安瞭。德妃看起來像是完全不在意那天的事瞭,待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熱三分,冷七分。
可這也讓四阿哥松瞭口氣,因為德妃特意提瞭他給十四阿哥的弓,道:“你弟弟之前跟我提過,我沒有應他,難得你給他找瞭一副,把他樂得什麼似的。”
四阿哥當時就高興瞭,道:“額娘哪裡話?他是我親弟弟,我現在開瞭府,他想要什麼,隻要我能找到,肯定都給他弄來。”
德妃淡淡說:“不能這麼慣著他。你小時候從不亂要東西,想要都是自己努力讀書拉弓,讓皇上賞你。小十四也該跟你學一學。”
四阿哥勸道:“他還小呢,何況還有我這個哥哥在。不然要我幹什麼?”
要你幹什麼?
德妃想說點什麼,最後又把話吞回去瞭。
四阿哥心裡的一塊大石放下瞭,就有心情整些別的瞭。之前隆科多說要找人一起去打獵,特地請瞭他和五阿哥。四阿哥想著這是個機會,當時就滿口答應,回來後就想要準備些什麼。
然後,花園盡頭的一個隻有兩間房的地方突然起瞭一道圍墻,過瞭幾天,裡面就傳來瞭狗叫聲。李薇扛著肚子去花園散步時聽到那小奶狗嫩生生的叫聲時,雙眼發亮的帶頭順著聲音找過去。
站在小院外,趙全保攔下她道:“格格,前面醃臢,奴才去瞧瞧。”
李薇興奮的說:“裡面好像有狗,你去問問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她在現代的傢裡就養瞭一隻串串的泰迪。當泰迪買回來的,養到一歲時就看出來好像是泰迪+博美串出來的,不過自己傢的狗自己疼,她還是愛得不得瞭!
穿過來後,她在李傢養過鳥和魚,甚至還騎過傢裡阿瑪的馬,就是沒養過狗和貓。因為怕小狗小貓會咬人抓人,給她身上留下傷痕。任她怎麼求都沒用。
進宮後就不必提瞭。
現在沒想到居然在府裡聽到小狗叫!絕對要摸一摸啊!
趙全保走過去很輕易的敲開門,跟裡面的人說瞭說,就有一個人小心翼翼抱瞭兩隻狗出來,跟著趙全保過來。
趙全保道:“格格,這狗是四爺養著打獵的,大狗有兇性不敢讓格格看,這小狗是裡面的母狗剛生下來的。格格摸一摸吧。”
這兩隻小狗看起來都像剛滿月的樣子,一身的奶膘啊。全都不怕生,頭轉來轉去,黑杏仁一樣的眼睛機靈極瞭。它們一隻純黃,一隻純黑,前吻長,耳朵小,看著像土狗大黃。
李薇挨個抱抱,要不是她的肚子大,她都想跟小狗們多玩一會兒。趙全保和玉瓶兩人一起盯著,見她抱過瞭就催著她走。
回去的路上,李薇依依不舍的老回頭看,不停的說那狗多可愛多萌。玉瓶和趙全保擔憂的對視一眼,開始勸她。
玉瓶說的還是在李傢時額娘說的那一套,小狗牙尖嘴利,萬一不小心咬到格格留下傷疤怎麼辦啊?
李薇沒辦法像玉瓶說的那麼‘敬業’。手上就算真被小狗咬瞭個小洞,難道四阿哥就會不喜歡她瞭嗎?再說傢養狗不會咬傢裡人的。除非是主人沒把狗教好。
趙全保則是說這狗是四阿哥用來打獵的,每條小狗都有用。今天見到是碰巧,天天來見肯定不合適。
可李薇每天都要去花園散步,聽到小狗的叫聲總是忍不住往那邊走。狗園的人也想奉承,見她喜歡竟讓大狗帶著小狗出來散步。
李薇算是見到瞭四阿哥的‘獵犬’。就是這狗不像她想像中的狼犬,而是更像靈緹犬那樣細腰長腿。
中國也有靈緹犬?西洋人帶來的?可是看頭又不太像。
“這是什麼狗啊?”她好奇的問,想湊近看。走近更發現這狗很高,脖子上栓著皮套子,皮繩緊緊的拉在狗奴的手上。
趙全保緊張的擋在前面,臉都嚇白瞭還不忘回答她:“這是山東細犬,宮裡皇上打獵都用這種狗,跑的快,找兔子抓狐貍都能幹,叫聲還很亮,傳的遠。”
沒聽過。
現代已經失傳瞭嗎?
李薇盡量湊的近些,伸手想去摸它的頭。狗狗頭一甩避開她的手,狗奴就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它就不動瞭。
李薇養過狗,知道怎麼消除狗狗的不安,她把手伸過去讓它聞,趙全保拼命給狗奴使眼色讓他把狗拉走。這時背後突然傳來四阿哥的聲音:“趴下!”
本來那狗都湊過來準備舔舔她的手瞭,舌頭都伸出來瞭,一聽這聲立刻乖乖趴下瞭。
李薇哀怨的回頭,不甘的叫瞭聲:“爺。”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臨幸後宮瞭?想著還仰頭看瞭看天,估計時間也就才下午四點。
四阿哥早幾天就聽蘇培盛說瞭,李格格發現小院瞭,抱小狗瞭,天天去。
他走過來吹瞭個口哨,狗奴早跪在地上瞭,那狗聽見口哨立刻站起來,搖著尾巴小跑到四阿哥跟前坐下,別提多乖瞭!
四阿哥伸手給它舔,摸摸頭獎勵它。李薇趁機從頭摸到尾,一遍遍摸還感嘆:好肥啊!毛好有光澤!
四阿哥見她兩眼放光的樣子,都快彎腰把這狗摟懷裡瞭,幸好她還記得自己有個肚子,後面扶著她的玉瓶也緊張的不得瞭。
“喜歡?”難得看到喜歡這種大狗的女子。
李薇點頭。喜歡!在現代時她最想養的其實是哈士奇啊!無奈傢裡地方小。
四阿哥笑瞭,扶她起來,道:“回頭爺給你找一隻小點的,讓你養。”狗奴趕緊把狗喊瞭回去,倒退著拉著狗回瞭狗園。
李薇卻對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山東細犬有很大興趣!這肯定是中國流失的犬種吧?她拉著四阿哥的手回到小院,一進屋就求道:“不用,爺讓我養這個狗吧?它看起來好靈巧啊!”腰細腿長,走動的時候簡直像小鹿一樣輕盈!
四阿哥搖頭,很認真的說:“這狗的天性就是打獵,把它圈在小院裡太可憐瞭。你最多能天天帶它去花園轉一圈。狗也會傷心的。爺給你找條獅子狗,喜歡什麼毛色的?”
看來是沒法商量瞭。獅子狗也很好,是狗都可愛。
李薇想起將要擁有一條狗,興奮勁就更足瞭,雙手拉住四阿哥的手道:“什麼毛色都行!爺,你什麼時候能抱來?”
四阿哥笑瞭,“明天。明天爺就給你抱來。”
晚上兩人就在商量狗來瞭住哪裡,用什麼碗吃飯,水碗放哪裡,要不要準備個狗屋。李薇堅持狗應該跟主人住一起,晚上可以睡在堂屋,反正那裡平常根本不用。
四阿哥說不行,畢竟是畜生,而且狗認窩,一開始窩的位置變來變去它們會糊塗的,會固執的認為第一個睡覺的地方是窩,不好糾正。最後決定放在西廂。
還有狗屋,這個李薇可是有研究的,她很權威的說:“狗是狼變的,狼是穴居動物,所以應該給它準備一個黑洞洞可以鉆進去的狗屋。”還提起筆畫瞭個她印象中最豪華的尖頂狗屋。
這個四阿哥倒是沒註意過,宮裡養狗不會特別準備狗屋,都是在籠子裡,由養狗太監照看。
他拿起李薇畫的狗屋,提筆添上瞭屋簷,鯉魚鱗般的屋瓦,屋簷下還添瞭兩筆橫梁,還有兩級臺階。
“……這是木頭的。”李薇解釋道,四阿哥不會以為這真是‘狗屋’吧?它就是木頭的,屋頂鋪瓦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還有臺階?這狗屋要建多大?
她扯扯四阿哥的袖子,用手在身前一比,道:“爺,這狗屋就這麼高。”
四阿哥意猶未盡的放下筆,喊蘇培盛拿顏料過來,道:“那也不能就光禿禿一個屋子啊。”
然後他細致的給屋子上瞭色。屋頂是紅瓦,李薇塗黑代表狗洞的地方兩側畫瞭兩根紅柱子,屋簷上是麒麟鎮獸,就是獅子狗的樣子。
最後李薇也跟著添瞭一筆,在屋頂那裡標一個箭頭,寫上一行小字:‘屋頂可整個取下以便清潔狗屋’。
四阿哥看著她的字直搖頭。
李薇看看自己寫的,是比他差很多不能比,可也算端正。
畫完這張,四阿哥不滿意,另取一張紙重新畫瞭一張,狗屋被畫的更威武瞭,簡直像個衙門,門也畫出來瞭,上面還有門神,也是神獸麒麟。兩級臺階下畫瞭兩個石獅子,四阿哥解釋這是用來栓狗的。
終於畫好瞭,四阿哥囑咐蘇培盛收起來盡快找人做好,交待狗屋是封底的,為瞭避免進水,所以是雙層底,中間有空隔,免得潮氣太重。狗屋裡的底層要打磨光滑上漆,免得毛刺紮瞭狗的足底肉墊。
這狗屋一做就是半個月。四阿哥非說狗屋不做好,小狗抱來沒屋子睡覺,於是延後抱狗。趁這段時間,李薇就帶著玉瓶等人給狗狗縫瞭好幾個墊子。
做寵物墊子李薇是行傢,外沿必須高三寸,臥的地方要縫幾條線形成個坑,免得狗狗臥在墊子上往下滑臥不住。可她做好後,四阿哥總是先誇,然後交待人重新做。
李薇總結,四阿哥的意思大概就是她的理念是新的,就是技術差勁讓他看不上。
狗狗終於抱來瞭,剛滿三個月,兩隻手就能抱住。棕黑色的毛,眼睛不像現代的京巴那麼突出那麼大,黑色的杏核眼。鼻子嘴也沒那麼扁,而是向前突出,乍一看真的很像袖珍獅子。嘴一張開,一嘴的小奶牙,可嘴很寬,咬起人來應該也很給力。
綜上,這是一條很漂亮的狗。
跟著這條狗來的還有一個養狗太監,今年才十一,叫小喜子。
四阿哥道:“免得像上次一樣,連花都不會養,更不敢讓你養狗瞭。”
養狗她可是行傢!
李薇驕傲的說:“狗不一樣!我養狗肯定不會出事。”她抱住懷裡的安靜的小狗狗,想著給它起個什麼名。
四阿哥道:“想養狗想很久瞭?”
“嗯。”想起這個李薇就要嘆氣,“在傢不能養。額娘擔心狗會咬我,留下疤就不好瞭。”那就不能選秀瞭。
四阿哥心道就想是這樣,一見狗就走不動路,狗住的屋子睡的墊子樣樣都想的周到。
“狗叫什麼名呢?”李薇問四阿哥。
他道:“你想起個什麼名?”
“叫獅子吧。”李薇起名一向如此,她在現代的那條狗叫泰迪。
四阿哥剛想點頭,想這名字還是很威風的,再一想不對,獅子狗叫獅子?
“叫百福吧。”他道。
好土……
但李薇還是趕緊百福百福的喊起來。
晚上,百福睡在瞭它的狗屋裡。因為狗屋做的實在太大,被擺在瞭院子裡。李薇看到那個狗屋覺得那是給哈士奇準備的。
當天晚上兩人在帳子裡聊的就全是狗瞭。
李薇挺好奇四阿哥怎麼突然想起養狗瞭。四阿哥想瞭想,覺得告訴她也沒關系,就說:“再過幾天就可以去打獵瞭。本來出宮前我就想養幾隻的,剛建府事情太多沒顧得上。”
“爺,你要去打獵嗎?”李薇眼睛又發亮瞭。她已經快被關成白癡瞭,天天除瞭吃就是睡,跟某個產肉的動物很有共同語言。以前在李傢還可以去鄰居傢親戚傢串串門,還能上街轉轉呢。進宮後就真是在這一畝三分地轉瞭啊。
建府後地方是大瞭點,但還是每天見不到一個外人,玉瓶跟她說的都是‘格格今天吃什麼啊?’,‘格格,膳房說有新鮮的柿子’,‘格格,今天穿這身衣服好不好?’。要跟她聊會兒天吧,一會兒就轉到福晉、宋氏、武氏的身上瞭。
不想提四阿哥後宮的同事吧,玉瓶又不敢跟她說四阿哥的八卦,當然她也不敢。
總之,她開始覺得自己的時間停止瞭,每天都像在魔比斯環裡一樣循環重復。能去外面看看,接觸一下別人,她大概就能活過來瞭。
四阿哥也不說話,就示意她看自己的肚子。她看著肚子也消音瞭。四阿哥看她沮喪的樣子,道:“等孩子生下來瞭,再帶你出去。”
四阿哥都快成小叮當瞭,有求必應。
以前她感到四阿哥對她的真愛都是感動,今天卻在感動中升起一絲恐懼來。
她小心的扶著肚子一挪一挪的湊過去,還是四阿哥看她這樣太艱難,主動往她這邊靠。她懷孕後,兩人就算睡一張床中間也要隔上三寸。
兩人終於抱在一起——四阿哥半側身摟著她,她還是平躺抱著他的一條胳膊。一片靜謐之中,李薇輕輕的說:“爺,要是能一直跟爺這麼好就好瞭。”
這種要求倒是……直白過頭瞭。
女子要求男人寵愛,一般都是表白自己的心境,隻爭朝夕,不求長生。可憐可愛才會讓男人憐惜,許下諾言。
所以四阿哥一時沒反應過來要怎麼回答,是訓斥?是沉默回絕讓她自己知錯?他想起晉時汝南王司馬義有一愛妾姓孫,她就曾做詩表白。
碧玉小傢女,不敢攀貴德。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多麼惹人憐愛的女子。四阿哥想如果他是這汝南王,也會憐愛這樣的女子的。
這樣一比,李氏的文采實在是上不得臺面。這份直白也讓人……為難……
他嘆瞭口氣,把她的頭按到懷裡,不看她的眼睛。想說兩句教訓的話,結果出口的卻是:“會的,爺會一直待你這般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