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最近忙的全是七阿哥和八阿哥的府邸。這事簡直就像粘在他手中甩不掉一樣!如果一年前他接過這件差事時想的還是報效皇恩,兄弟之情神馬的,現在已經完全煩瞭。
他不是專管蓋房子的。
可現在的情形是每天不管有事沒事,他都要去內務府坐著。等人跑來一趟趟報他,‘四阿哥,青磚隻剩下四百塊瞭’,‘四阿哥,冬青樹的苗枯瞭六百多棵’,‘四阿哥,東邊小花園的池子填的不行,今天有人抬著鋪房頂的瓦過去,給陷進去瞭,瓦碎瞭兩擔’。
啊去死!爺不是幹這個的!
報怨歸報怨,四阿哥還是慢吞吞放下茶碗,對面前那個等著他說瓦怎麼辦的人道:“哦,抬瓦的人呢?”
“一個陷進泥裡,好不容易給挖出來也沒氣瞭,一個斷瞭一條腿。”填池子的人實在是太省事瞭!裡面隨便填瞭些土,外面搭瞭幾個木板子就放著不管瞭。這兩人圖少走兩步挑瞭這條小路走,結果成這樣。
得,原本還想打板子的,這下……四阿哥搖頭,嘆道:“給他們傢裡人一些銀子,好好發送瞭吧。那瓦催催,就說這日子該到瞭,再拖下去大傢一起提著腦袋去見皇上吧。”
見四阿哥一副‘沒找到人打板子很不爽’的臉,那人麻利的滾瞭。
四阿哥長出一口氣,好煩。
現在一動不如一靜。能守在內務府管房子已經挺幸運的瞭,聽說皇上昨天訓瞭太子,中午又賜膳過去。三阿哥說中瞭暑,在府裡養病呢。八阿哥最近常常伴駕,跟大阿哥好像有瞭嫌隙。
都是說大阿哥看不得八阿哥得皇上的寵信。
四阿哥隻能呵呵笑瞭。
八阿哥最近挺紅的。一說是他得皇上的寵信,納蘭明珠的福晉被刺身死,皇上就隻派瞭他去看望。二說是他得瞭個好福晉。他這福晉是和碩格格的遺女,安親王嶽樂的外孫女。其父郭絡羅明尚死的略冤,不過是賭瞭兩千兩銀子。放現在就不至於瞭,隻能說這人沒趕上好時候。
隻是,四阿哥覺得換個角度看吧,皇上大概從一開始就隻是想抽安親王一巴掌。郭絡羅明尚不幸被皇上選中當瞭筏子,本來要是安親王的格格沒死,皇上過幾年再給她指次婚也就完瞭。誰知額附一去,安親王的格格也跟著去瞭。仇一結大,皇上也隻好再用力往回找補。
八阿哥這福晉娶的是福,是禍還不好說。
跟八阿哥一比,跟他同年開府,同年娶福晉的七阿哥就成小可憐瞭。外面的人說起來都是‘跟八阿哥一同開府的七阿哥’,哥哥當到這個份上也真是丟人。他的母妃戴佳氏雖然為嬪,卻是進宮十幾年都未再寸進。她進宮也是趕上好時候,初封也高。有一子卻十幾年未得進封,不受寵簡直是戳在她身上的牌子。有這樣的母妃,七阿哥又不出眾,到現在還沒遞個話過來這府要怎麼修。難不成就真的由內務府應付差事,隨意糊弄?
四阿哥想想,抄起七阿哥府的堪輿圖就往阿哥所去。
雖然才搬出去兩三年,可再回到這裡居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四阿哥漫步在熟悉的宮墻內,竟然起瞭懷念的心思。
他走兩步賞賞景的,到阿哥所時七阿哥正好在。
“正好,老七過來看看,你的府要修成什麼樣的?”四阿哥進屋就直接道,他把手中的堪輿圖往七阿哥手上一塞,道:“上茶,渴死我瞭。”
七阿哥腋下夾著圖,親自給他捧瞭茶:“四哥請用。”
陪著飲瞭碗茶,兩人才轉到七阿哥的書房,在臨窗的書桌上鋪開堪輿圖。四阿哥從前門指著一步步給他講解,他本來就是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七阿哥和八阿哥的府邸裡連棵樹都是他親自選的。他講的頭頭是道,七阿哥隻顧點頭。
四阿哥不滿瞭:“老七,你也給你四哥捧捧場,說句準話,從頭到尾隻點頭幹什麼?有喜歡的景致趁現在還能改,四哥都替你辦瞭。”
七阿哥當年在阿哥所裡時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雖然跟八阿哥一樣都是母妃不顯,相較而言八阿哥的母族還更差些,可反而是八阿哥身上那股向上的勁比較強些,七阿哥就沒這個意思。
此時,七阿哥就道:“聽四哥剛才說的,我就知道一準錯不瞭。等弟弟住進去瞭,肯定樣樣都喜歡。這都是四哥待弟弟好,弟弟知道。”
四阿哥頓時覺得七阿哥這人真不錯。以前還覺得他毫無意氣,讓人看不上。現在看起來倒是個心裡明白的。
他笑起來道:“那就好。”說著在七阿哥的書房一掃,見掛畫都是花鳥蟲魚一類,安逸飄然之意頗濃。看來七阿哥果然是個毫無爭上之心,隻肯得過且過的人。
回去後就在七阿哥府的堪輿圖上小改瞭幾處,添瞭些怪石、瘦竹一類。花園水池也添瞭幾尾遊魚,臺階墻角處還特意交待花匠記得養些青苔出來。這一弄,那股清高自得的勁就出來瞭。
施比受有福。做完這件體貼弟弟的小事,讓四阿哥心中充滿當哥哥的自豪感。
回到府中後,想起早起說要帶二格格和素素去踏春,叫蘇培盛去叫府裡的繡娘,另外開庫房取今年新得的幾匹好料子出來。一頭自己鋪瞭紙,幾筆就勾勒出一個曼妙的女子。女子立在當中,圓臉杏眼,淺笑盈盈,一頭烏發挽在耳邊,斜插一根貓眼簪。
他換瞭筆,調好顏料,先勾邊,再上色,再細細雕琢。畫中人一襲珍珠粉襖,桃粉色面銀色滾邊的旗袍,披一件兔領披風,白兔毛滾邊,柳葉黃為面,雪青為裡,下踏一雙絳紅的靴子,白兔毛點綴其上。
等繡娘來瞭,蘇培盛使眼色讓她們在一旁候著。等四阿哥畫完,叫過來吩咐道:“照畫中的樣式,做一大一小兩套。給你們半月時間,可能做到?”
繡娘連聲道絕無問題。
四阿哥叮囑道:“粉色衣裳上隻用銀線繡花樣,不可用別的顏色的絲線。”又念個不停這邊要掐個腰,那邊要用什麼繡樣,等等。
折騰這些事,對四阿哥來說就像消遣一樣。繡娘退下往小院去瞭,他想起說要給素素燒一窯瓷器來著,問蘇培盛:“那窯素白瓷燒好瞭沒?”
蘇培盛道:“昨天就送來瞭,奴才帶人親自點的。一共兩百三十六件。”
四阿哥來興致瞭,有幾樣還是他親自畫的樣子,道:“送來看看。”
蘇培盛去領人抬過來兩隻箱子,打開一樣樣捧到案幾上。
這窯瓷器全是甜白薄胎瓷,就光一看全都像能透光而出的美人肌膚般有股嫩粉的白。為瞭燒出這種瓷色,窯工費瞭老鼻子勁瞭。
李薇喜歡圓形的瓷器,不管杯、盤、碗、盞、壺、瓶,她的屋裡哪怕是個花盆用的也是南瓜型,就這還不滿意,要是圓的跟西瓜似的她就更高興瞭。
別的都好找,就是喝茶的蓋碗沒有圓的,四阿哥不止一次看到她捧著一個膳房用的燉盅喝茶,讓他怎麼都看不習慣,總覺得她這是在喝湯。
這次索性一口氣全燒給她。
堂屋的條案桌幾上都擺滿瞭大大小小的甜白瓷,被陽光一照竟是滿室生光。蘇培盛看到四阿哥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心中替窯工們喊瞭聲多謝老天爺。
他先端起的是照李薇畫的做出的杯子,其實就是大肚子的加蓋馬克杯。當時兩人在書房說起燒窯的事,她就執筆畫瞭個,指著那個杯子把說這樣好拿。他試瞭試,感覺確實比較好拿。難為她怎麼從燉盅裡想出這個來。
李薇原話:“兩個把手兩手端,一個把手一手拿嘛,多方便啊。”
為瞭蘇出風格,蘇的安全,她真是耗盡心血。
四阿哥挑幾個拿起細細端詳,點頭道:“留下一些就放在這裡,剩下的給她送過去吧。”
有些好用的他也樂意用用看。
張德勝使人抬著木箱子到小院時,繡娘還沒走,兩邊走瞭個對臉。繡娘們一眼看到這又抬著幾箱東西往小院送,當面不敢說,回到下人房才嘖道:“都說李格格如何如何,不親眼見真不敢信。”
一人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以前那孝獻皇後……”
“噓!你不要命瞭!快住嘴!”
一屋子人這才不敢開口,默默去量尺寸裁料子。
小院裡,李薇看到一箱子的各種杯子碗都快樂瘋瞭!她在現代就愛收集各種杯子和碗,在淘寶上看到就要買,進超市路過廚衛專櫃就挪不動腳。因為喜歡瓷器,進花市看到小巧玲瓏的小花盆就愛買,買回傢就想‘下次種花時就能用瞭’。隻是‘下次’是遙遙無期的……
張德勝見李格格指揮著滿屋子人把正在用的都給換瞭,屋裡的花也要全換盆,怕他們忙不過來就帶著人留下來幫忙。新的要拿出來擦洗擺設,舊的要擦洗後裝箱收起。趙全保叫來花匠,將花全部帶走換新盆。
那盆被李薇放在寢室的素馨她親口交待,換個大盆,再豎兩根桿子,“看它會不會爬上去。”她道。
花匠沒養過這種野花,看著不像會爬桿的藤花類,但既然主子想看它爬,它就必須會爬,決定回去就找桿子把枝蔓繞上去固定住看能不能活,明年看看能不能跟藤蔓類的嫁接下。
蘇培盛見張德勝久不回來,正想找人去問,四阿哥看快到午膳瞭,直接過來瞭。他一進小院就看到院子裡放著很多木箱,趙全保和張德勝正帶著人一邊登記造冊,一邊往裡收。
“這是怎麼瞭?小德勝!還不滾過來!”蘇培盛上前一步喝道。
一見四阿哥到瞭,一院子的人都跪下瞭。
李薇帶著二格格從屋裡出來,兩人一人手裡捧著個剛送來的馬克杯。
“阿瑪,額娘教我用這個喝牛奶!”二格格舉著杯子興奮的說。
看到馬克杯,李薇頓時想起現代的奶茶,在這裡用蓋碗喝總是怪怪的。她讓玉瓶去煮瞭一壺,帶著二格格扮傢傢,還特地要膳房送來雞蛋糕和各種酥皮點心。
二格格用著不一樣的杯子覺得很有趣,見到阿瑪就迫不及待的要分享。
外面亂糟糟的,一傢三口挪到西廂。玉瓶帶人送上奶茶、點心,四阿哥也很有興致的陪二格格扮傢傢,一本正經的用馬克杯。李薇特驚奇的看著二格格教四阿哥怎麼拿杯子,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裡哪生出來那麼多的‘新式杯子使用規則’,四阿哥還真聽她的。父女倆個玩的可開心瞭。
李薇覺得自己被忽略瞭。等二格格過完教人的癮,一回頭見點心都快讓她額娘吃完瞭,嘴一扁,委屈巴巴的看著她親娘。
搞的李薇最後一口紅豆酥怎麼都咽不下去瞭,連四阿哥也裝模作樣的板著臉訓她:“怎麼可以吃這麼多呢?”
“就是!就是!”二格格點著小腦袋。
“馬上就要用膳瞭。”四阿哥道。
“就是!就是!”二格格高興的看著額娘被訓。
“都收起來。”四阿哥對玉瓶道。
玉瓶過來收走所有點心盤子。
“……QAQ”二格格淚眼汪汪的看著玉瓶端走盤子。
用午膳時二格格一直情緒不高,最後還是李薇安慰她等午睡起來有點心可以吃,才讓她高興起來。
四阿哥本來還在猶豫是順著二格格哄哄她,還是趁機教她克制自己,就見李薇已經把閨女哄好瞭。看著母女二人瞬間又快快樂樂的吃飯瞭,他還有些接受不瞭。
這兩個沒心眼的!
再看二格格,你額娘連點心都沒拿出來給你看,也沒答應你午睡起來能吃幾塊,能吃多少,是不是跟上午一樣,你就這麼簡單的答應瞭?他當年被教養嬤嬤哄的時候還會在心裡嘀咕‘別小瞧爺,知道你是哄爺呢’,可看二格格已經完全相信瞭。
四阿哥心裡想,素素不是他生的,長成這樣還好說,二格格身上可是有他的血,怎麼也不能養的跟她額娘一個樣。
正好,他覺得前院原本給阿哥準備的地方太空瞭,趁著大格格和二格格還小,不必顧忌男女之別,幹脆一起挪過去,這樣也好對福晉開口。
他打定主意,午膳過後也不走瞭,留下來歇息。兩人躺在西廂的榻上,靠著說話時,四阿哥試探的問李薇:“以後,白天讓二格格隨我讀書去吧。”
李薇隻想到一個,警覺道:“讓二格格現在就三點起?”
“當然不是。用過早膳讓她過去就是,午膳還是回你這裡來。下午就不必去瞭。”四阿哥自覺這樣安排挺好,坐等李薇反駁,兩人好談條件。
“好啊。”這不就是上幼兒園早教班嗎?四阿哥算國學博士一級的吧?從文到武都能教得瞭,還不必擔心他虐待孩子。
“……”答應的太快,讓四阿哥有些反應不及。而且,怎麼一點也不擔心?怎麼著都要表達一下慈母之心吧?
“我該給她做幾個小背包。”李薇穿越後最大的收獲就是縫紉技能滿點瞭,時不時的手癢想做點什麼。給二格格做幾個多格子的小背包,小筆袋,小口袋神馬的,多萌啊。
看她都在設想這個瞭,讓準備磨一場嘴皮子的四阿哥哭笑不得。心裡也想,或許是他想差瞭,對女子來說,孩子們的前途總是最讓她們掛心的。看素素這樣,福晉那裡應該也不會太難辦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