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李薇就抱著孩子們不撒手瞭,弘昐、二格格和三阿哥都看著成長瞭不少,也感覺有點陌生瞭。大概孩子們可能也覺得陌生,可她一見到四阿哥有些不敢上前、不敢認的模樣,眼淚馬上就下來瞭,哭得像個傻X。
四爺進裡屋換個衣服,沒出來就聽到外面嗚嗚嗚的哭聲,等出來再看,素素哭得一張大花臉,為瞭進門給孩子們個好印象,她早起還特地畫瞭妝,現在兩個眼睛下全是黑溝溝。
據她說,這叫眼線。
他不忍心進去叫她再手忙腳亂一回,就隔著屏風說瞭句:“素素,你和孩子們在一起待著吧,我去前頭一趟。”
李薇哭得眼睫毛上還掛著淚,聞言抹瞭把臉,疑惑的看屏風後的四爺好像笑瞭下?
她說:“沒事,爺去忙吧。”
四爺清瞭清喉嚨,把悶笑咽回去,說:“行,晚上爺過來用膳,別叫孩子們亂跑瞭。”
他走後,二格格剛才一直背對門,這會兒轉過來捂著眼睛說:“額娘,咱們叫人打熱水洗臉吧?”她剛才也哭瞭。
李薇正處在關心孩子的激動時期,見她捂臉就拉她的手:“你怎麼瞭?幹嘛捂著?放開叫額娘看看。”
二格格被她扯著袖子把手拽下來,好一雙熊貓眼!
李薇嚇一跳放開手,二格格連忙再把臉捂著,委屈道:“額娘,叫人打水來吧,剛才阿瑪來都看到瞭。”她也跟額娘學的畫眼線啊。
於是打水洗臉,剛才哭成一團的氣氛蕩然無存瞭。
李薇馬上找到瞭更好的話題,她叫玉瓶把從保定帶回來的東西抬進來給大傢看,豪邁的一揮手,大傢隨便挑!
在保定收拾行李時就把東西整理好瞭,送進屋裡來的幾個箱子都是她專門給孩子們留的。
弘昐帶著兩個弟弟圍著箱子看,李薇沒留神,二格格已經叫人送上瞭茶和點心,這叫她特別驚喜。
看來出門還是有收獲的,二格格這不就成長瞭嗎?
成長其實很簡單,就看一個人獨立做決定的范圍有多大。用一個量來形容,就是從獨自去挑衣服買鞋,到買手機,買電腦,買車,買房。能完成最後一項時,基本就是個成人瞭。
如果一個人從能做自己的主,到能做別人的主,那也是成長,而且是成功的成長。
雖然隻是叫點心茶水這樣的小事,但二格格沒問她就自己做瞭決定,這就是個進步。
因為她也是剛剛從做自己的主,到敢做一點點四爺的主,感受太深刻瞭。
剛才四爺出去,她就猜他是想去看看福晉。
李薇放下茶碗,叫玉瓶進來,道:“貳打頭的箱子給爺送過去瞭沒?”
玉瓶搖頭,她說:“那這就叫趙全保帶人送過去吧,就說我剛回來,沒來得及整理,替我請個罪。”
玉瓶領命出去找趙全保,兩人一起去提箱子。這會兒箱子都是剛從車上搬下來,按上面的標號分成瞭好幾堆。
點齊貳字頭的箱子,兩人一箱的抬上,趙全保對玉瓶道:“那我這就送過去瞭,貳字頭的都在這裡瞭吧?別回頭送過去又少兩箱,主子爺的東西不好疏忽。”
玉瓶伏耳兩句,趙全保一怔,連忙笑著點點頭:“行瞭,我知道瞭。”
一路送到前院,張保見他這身後一長串,馬上問:“全保過來,這是李主子叫你送來的主子爺的東西吧?趕緊跟我過來。”
誰知趙全保擺擺手,道:“這是我們主子叫交給主子爺的。”
張保聽瞭道:“那單子呢?”
趙全保把單子給他,張保說:“跟我來吧。”
他領著把箱子先放到一個空屋裡,開箱查檢,張保翻開單子,入眼就愣瞭,奇怪道:“這怎麼看著都是……”話沒說完,他就明白過來瞭。
箱子打開後,一匹匹的佈,大大小小的匣子,香扇、手帕等物也是一摞摞清點清楚的。
驗過無誤,張保這才連趙全保和單子一起送到四爺面前。
四爺先簡單翻瞭翻他不在傢這段時間府裡收的信和貼子,以及這段時間的邸報。別看他伴駕跟著皇上,還不如在京裡時消息靈通。皇上每天批瞭什麼折子,見瞭什麼人他通通不知道。在京裡好歹還能打聽一二,出去兩眼一抹黑,身邊又都是皇上的人多,真是……
叫他出去這段時間,想得更多的反而是直郡王和太子,這兩個被皇上寵愛的兒子。小時候天天被帶在身邊是寵愛,可大瞭還天天栓在身邊寸步不離的,這寵愛叫他也羨慕不起來瞭。
蘇培盛和張德勝都去收拾四爺的行李瞭,書房裡隻有王朝卿在侍候著,張保和趙全保進來後他就退出去瞭。
四爺接過單子,掃瞭一眼就放到一旁,道:“這是你主子叫你送過來的?”
趙全保恭敬道:“我們主子說剛回來騰不出手,這才晚瞭點,怕誤瞭主子爺的事叫奴才趕緊送過來。求主子爺恕罪。”言罷跪下磕瞭個頭。
四爺翹起嘴角玩味的笑,揮手叫他們都下去,王以誠進來上茶。
他端茶就口,再瞟一眼單子上抄錄的東西,忍不住又想笑瞭。
從保定帶回來的給福晉的禮物。
這是剛長瞭爪子,就沖他撓瞭一下。放以前素素是絕對不會這樣幹的。
敢吃醋,還敢刺他。膽子是養大瞭啊。
四爺坐下拿著單子是感興趣的翻來翻去,等看著時間差不多瞭,就叫人:“蘇培盛。”
王朝卿跑進來:“回主子爺的話,蘇公公還沒過來。”
四爺點頭,把單子給他道:“叫人把這些送到福晉那裡去。爺一會兒就過去看看她。”
正院裡,元英早就等著瞭。四爺回府時,她隻在前門見著瞭他,側福晉卻是叫人直接把車趕到瞭後門,回瞭東小院。
幾個大箱子和四爺前後進來,她福身施禮,四爺虛扶瞭把,道:“你我之間,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把禮單給她後,他道:“這都是保定府的張傢送的,這次過去就是住的他傢的別院。這傢人還算懂事,回頭你記下來這傢,日後走禮也別拉瞭他們,倒叫人心寒。”
元英打開禮單仔細從頭看到尾,在落款上看到個名字,想瞭會兒說:“這張傢,就是前朝保定府知府張烈文的後人?”
四爺放下茶碗,微笑點頭道:“正是,也算是當地的望族瞭。”
元英笑道:“原來是這個張傢,爺隻管放心,我一定好好記住。”
“也不必太熱瞭。”他道,“張傢一直沒出仕,雖然是望族,但當年咱們入關時,這一傢也算是前朝的義士,聽說他們傢老祖宗早留下遺命,不許叩拜清朝的皇帝。”
元英臉一沉,聽他繼續往下道:“但人強不過命,張傢要是真有這麼硬的脖子,也早留不到現在瞭。隻是一直沒出仕,子孫讀書的雖然多,可還是以耕讀養傢。”
元英問道:“那他們如今是……”
四爺拿茶碗蓋一下下抹著茶沫子,慢慢道:“自然是過不下去,打算叫子孫出來謀一個前程瞭。不然再過二十年,保定府再無張傢一門。”
幾年前,張傢老太爺去後,他兒子當傢,決心建宅子來奉承皇上,就已經是個征兆瞭。要是老太爺還在,隻怕不會點頭,他兒子想這樣幹,老太爺能打死他。
可那樣反倒是誤瞭張傢的氣數。
四爺在保定這段時間,聽瞭這麼多張傢的事,不得不嘆息,張傢老爺子死的是時候,救瞭張傢。等明年孝期一過,子孫就可以出仕,張傢大概是會想辦法到京裡來走動的,不管這科能不能中,張傢這局死棋也盤活瞭。
人什麼時候都不能自誤,不然困死的隻有自己。
四爺看著茶沫子一下下蕩開,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
有個念頭,叫他連想都不敢想。
元英與四爺說完張傢說孩子,說完三格格的病,再說弘暉,都說完瞭,兩人也沒話可說瞭。
她見四爺已經想告辭瞭,道:“爺,今天您回來,要不要開個小宴給您接風?”
四爺早想好瞭,搖頭道:“等後天弘暉回來再聚吧,今天累瞭。叫膳房給各屋加兩個菜就行瞭。我走瞭,你歇著吧。”
她起身送他離開,看他腳下匆匆走遠,對這裡沒有一點留戀。
莊嬤嬤看她在門邊站著發呆,輕輕喊她:“主子?”
元英回屋坐下,屋裡剛才好像還有人氣,這會兒又死氣沉沉的。她突然發現,如果弘暉沒從宮裡回來,或者四爺沒來找她,她在這屋裡就沒人說話。
莊嬤嬤又叫她:“主子,這個……”
元英看她指的是炕桌上的單子,道:“拿去把那些箱子收起來吧。”
莊嬤嬤翻瞭翻單子,勸道:“主子何不把箱子裡的東西取出來擺擺?叫主子爺回頭看瞭也高興,屋裡也換個氣象。”
元英待要點頭,又覺得沒勁不想折騰,道:“還是等弘暉回來,叫他看過挑幾樣,餘下的再說吧。”
莊嬤嬤張張嘴把話又吞回去瞭,出去叫人抬箱子進庫房,心想嘆道,您自己這日子過得都沒意思,怎麼能叫主子爺覺得您這裡有意思呢?您瞧人傢東小院,不管是什麼,新東西好東西一樣樣的往院子裡搬,這才叫會過呢。
四爺再回到東小院,卻見人都不在屋裡,後面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轉過去一看,原來是大滑梯做好瞭,這個成人也能滑,素素正歡呼著從上滑下來,一路滑一路笑。
見他過來,她跑過來拉他過去:“爺也去滑吧,好玩極瞭!”
四爺逗她:“臉洗過瞭?”
李薇馬上就尷尬瞭,輕輕推瞭他一把道:“快去,陪四阿哥玩一會兒,省得他都不記得咱們瞭。”
“你陪他玩過瞭?”他把袍角掖到腰帶後,問道。
“剛才抱他滑瞭好幾次呢,這個大,他一個人不敢滑,都是叫人帶著滑的。”她說。
四爺過去,一把將正往滑梯後跑的四阿哥抱起來,“走,阿瑪帶你滑。”
父子兩人一前一後的上瞭滑梯,四阿哥先坐下,四爺從背後抱住他,往前一蹭,四阿哥啊啊啊哈哈哈哈的滑下來瞭。
四爺也被他逗樂瞭,摟著他一起哈哈哈。
他問四阿哥:“還記不記得阿瑪?不記得就咯吱你!”
四阿哥歪頭看他,一臉機靈鬼的樣子假裝在想,那臉上的笑都憋不住,被四爺一咯吱,就哈哈哈的投降瞭,像背上爬著毛毛蟲一樣扭著大叫:“阿瑪!阿瑪!我記得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