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十四福晉又登瞭兩次門,還把十三福晉也給拉來,但四爺沒開口,十四那邊也沒動靜。李薇收禮收到手軟,心裡卻嘀咕十四爺不是個東西。隻會叫十四福晉出來丟面子,他登門給他四哥低個頭有多難?
四爺卻早就不放在心上瞭,聽她抱怨還勸她:“別跟十四認真。他在別人面前怎麼丟面子都行,就是不能在我跟前丟面子。早年還不是這樣,我出宮後他的脾氣是越來越大瞭。”
“大約他以為,我要是不生氣瞭就該再找他一回。”他冷笑,“豈知我哪有那個功夫把他當孩子哄?正好趁這個機會殺殺他的脾氣,免得他日後越來越不服管。”
“你們兄弟兩個鬥法,我隻替十四福晉可惜。”李薇感嘆,她最看不起的就是十四這種男生。
她的話叫四爺笑噴瞭,不得不坐起來說:“這話說出去就該叫人笑話你瞭。”拍拍她道,“在我面前說說就罷瞭。”
李薇被他嘲笑,臉色就壞瞭,四爺見此拿瞭個魚皮花生喂到她嘴裡,笑道:“吃瞭爺的花生,可不能再生爺的氣瞭。爺不是看不起你,隻是……”他說著就嘆瞭口氣,“你這副脾氣出去準吃虧。”
他摟著她哄哄,換瞭個話題:“正好有件事叫你去辦。”
因為整個冬天都沒下雪,眼看就到三月瞭,更是一滴雨都沒有。四爺的莊子上經過瞭冬灌,見現在還沒下雨,免不瞭再灌一回。
四爺道:“府裡最近事情多,爺不能常回來,你正好帶著孩子們去莊子上住一住,散散心。”
李薇是聽弘昐說起現在前院人來人往,本來教他們讀書的戴先生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這會兒大傢算是都知道戴先生不隻是個先生瞭。
四爺說瞭半天,見她沒像以前那樣高興,奇道:“怎麼這副樣子?不想去莊子上?”
想去啊,但她走瞭,四爺在府裡不就該花心瞭?
她鉆到他懷裡委屈道:“可我舍不得你怎麼辦?”
四爺笑瞭,親瞭她兩口:“真是磨人。”
他當她在說甜言蜜語,可人傢明明是真心話!
還有比這更虐得嗎?
李薇委屈巴巴的帶著一堆孩子去莊子上瞭,甚至連弘暉都在。看到他站在車旁還牽著馬的時候,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瞭。
“大阿哥怎麼在這裡?”嚇人一跳好嗎?她連忙客客氣氣的問。
弘暉已經十二歲瞭,看著高高大大的,一下子好像就長大瞭。他現在開始變聲,也不太愛說話,見到她就迎上來行禮:“李額娘。”
等她上瞭車,四爺也特地擠出時間,從前院出來送她。
他站在車前,跟她隔著車窗說話:“我沒空送你,就叫弘暉跑一趟。到瞭那裡就叫他留下,弘昐還小,你們一群女人孩子,沒個人看著不行。”
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看著?
不過這是這裡的風俗,就算她是個大人瞭,可跟弘暉比,就因為他是男人,他就比她更有話語權。
她也沒話,半天隻找出來一個理由:“那大阿哥跟著去,身邊沒人不行啊。”
“我都叫他帶上瞭。”四爺爽快的打回瞭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
她趕緊再找一個:“那會不會耽誤瞭大阿哥功課?”
“這段日子先叫他自己看,正好弘時也該開蒙瞭,交給弘暉我也放心。”他握握她的手,“好瞭,過幾日爺就去看你。”
她隔著車窗用力發射光波也沒能叫他改變主意,隻好說服自己這是完全正常的,包括把這一車隊人都交給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負責。
……她還是很不安啊。這真的合適嗎?
車出瞭城就漸漸跑得快起來瞭,弘昐也想下車騎馬,叫他的侍衛跑來問她,她也拿不準該不該答應。弘暉一人騎馬總有一種象征意義吧?
她道:“問問大阿哥,看行不行。”
弘暉聽到後面的動靜,調馬回頭過來問:“李額娘可是想下車散一散?”聽說弘昐想騎馬,他看看前後,笑道:“橫豎已經出瞭城,騎一騎也無妨。”
誰知他的話傳到後頭,叫弘昀也聽到瞭,立馬歡呼道:“大哥!我也要騎!”
弘暉就叫車隊先停下來,幾個男孩紛紛上馬,弘時太小還沒有馬騎,可他居然跟在弘暉身後,扯著他不撒手,可愛巴嘰的說:“大哥帶我騎馬好不好?”
最後李薇就見弘暉身前坐著弘時,弘昐和弘昀跳上馬就撒開歡瞭。
幾個男孩身邊都有侍衛跟著,在車隊前後來回奔跑,官道旁來往的百姓瞧見他們都紛紛避開。李薇看到馬上叫護在車旁的侍衛:“去跟他們說,小心不要撞到百姓瞭。”
之後他們就跑得較遠的沒有百姓的地方去瞭。
到瞭莊子上,他們個個都跑得一身土,騎馬揚起的塵可高得很,最近又沒下過雨,地上的土早幹瞭。
見他們都臟得不像話,李薇虎著臉道:“都先去換衣服洗臉。一會兒莊子上的人來,弘暉過來見見。”
她已經想好瞭,春灌這種事她不可能到田間地頭去看,最多聽莊頭說一說該怎麼灌,其他的就叫弘暉去做是最好的。既然四爺把他留下,肯定是想叫他當個大人用的。這也算是一種歷練吧。
弘暉道:“是,李額娘。”
李薇想現在莊子上人少,四爺再說把弘暉當大人用,可他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有心叫大傢住得近一些,隻是弘暉不是她生的,要是她貿然叫弘暉換個地方住又覺得不合適。
在心裡轉瞭幾圈,她道:“現在莊子上人少,弘暉,我一個人帶著你四弟住有些害怕,不如挪得近一點?”
她也不說到底是她帶著弘時挪,還是弘暉和弘昐、弘昀挪。要是弘暉說叫她和弘時挪,那她就搬,要是弘暉肯帶著弟弟們挪,那就更好瞭。
弘暉痛快道:“阿瑪交待過,到瞭莊子上叫我也聽李額娘的話。既然這樣,不如我和弘昐、弘昀搬出前院,住到李額娘旁邊的院子好瞭。”
李薇放心瞭,“這也好,我實在是不放心叫你們三個小的自己住前頭。”
幾個女孩子已經安頓好瞭,趁著男孩們洗澡的時候,她叫人把屋子重新排瞭一下,然後叫來大格格和二格格,道:“到瞭莊子上,咱們人手不足。你們也大瞭,我現在就把這莊子上的內務交給你們。兩人商量著來,別吵嘴。”
大格格還要推辭,二格格拉瞭她一下,道:“我們聽額娘的。”
李薇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可就叫人去找你們瞭。你們也是學過算籌的,要是算不清楚賬就問你們兄弟去,有不聽話、不服管教的也找你們兄弟你們撐腰。”
大格格心道,她的年紀也不小瞭,說話就要出門,李額娘叫她們管莊子應該也是存瞭指教她們的心思。看二格格的脾氣,李額娘大概是個不喜歡繞彎子的。她心裡也知道這事對她的益處,這時才爽快答應下來。
李薇見兩人都說通瞭,“這下我可輕松瞭。隻管放心大膽的去做,就是算錯賬賠瞭銀子也是在自己傢裡,出不瞭大事。”
大格格提起三格格,擔心她和二格格有事做,留三格格一個人寂寞。
李薇道:“有我呢。你四弟跟他哥哥們讀書去瞭,我正覺得日子無聊,有紮喇芬做伴正好。”
三格格就在旁邊坐著,看大姐姐替她擔心,起身坐到李薇身邊,笑道:“我也想跟李額娘學編絡子。”
“這個我可不在行。”李薇替她理理頭發,“你要想學,我叫玉盞教你。她編這個最在行。”
打發走女孩子們,弘暉也過來瞭。
莊子上的莊頭是四爺的奴才,見瞭弘暉和她就跪下磕頭。他說的春灌倒不復雜,就是莊上人手不夠,要去雇人。
“這去哪裡雇?”李薇依稀記得當年在李傢時,農忙雇人都是去附近的村莊雇,包飯就行,十天半月結一回錢,錢是直接付給村長的。
但四爺的莊子周圍可沒什麼村莊啊。
莊頭道:“這個不需主子操心,冬灌時就是鑲白旗的佈爾根領著人來的。到時他們就紮在咱們莊子外圍,燒火做飯都不用咱們操心。”
扯上鑲白旗,果然叫弘暉過來是對的。
李薇對弘暉道:“既然這樣,這事就由你去盯著吧。人傢是來給咱們幫忙的,說是不用咱們操心吃喝,但該準備的都要給他們送過去。柴米油鹽,雞鴨牛羊,看著給吧。”
弘暉應瞭後,道:“我一個人怕顧此失彼。李額娘,我想叫弘昐跟我一起來,就當幫我一把。”
他有心要提攜弘昐,李薇當然不會拒絕,點頭說:“那你去跟他說吧。對瞭,你阿瑪還叫你給弘時開蒙,他們幾個的功課隻怕都要你來看。”
弘暉聽瞭有些激動,府裡四個兄弟,他隻跟弘昐相熟。進宮讀書時弘昀還不懂事,弘時更是沒出生。他是府裡的大阿哥,從宮裡回來後,他就覺得跟弟弟們太疏遠瞭不好。
這是阿瑪給他的機會,李額娘……也是不存私心。
弘暉恭敬道:“弘暉遵命,一定會好好教導弟弟們的。”
正事辦完,李薇寫瞭封信回去表功,最重要的是保持在四爺跟前的出鏡率。
快馬將信送回城裡,四爺接到信時正在和戴鐸說話。蘇培盛把信遞上退下,四爺先把信放到一邊,道:“依先生看,今年受災的可能有幾分?”
戴鐸搖頭,道:“這個學生也說不好。隻是從河北到河南今年冬天幾乎都沒有下雪,遠離河道或打井不易的村落缺水少丁,隻怕冬灌都未必能做到八分。”
他猶豫瞭下,肯定道:“今年減產已成必然。”
四爺嘆氣。全國賦稅有六成靠的都是田產,各地的官倉裡有多少水分,他心裡也有數。新糧不豐,舊糧就是估算得多些,隻怕也不足七成。平民百姓傢裡存糧多數隻夠吃到開春,剩下的要先賒糧,等秋收後還瞭賒欠和租子,留下明年的種子,才是他們的口糧。
戴鐸看四爺一臉愁容,安慰他道:“主子不必憂心。這事一時半刻還發不出來,至少要到八、九月後,各地欠收的折子才會遞上來。”
“隻怕未必隻是欠收而已。”四爺搖頭,“這旱情雖不嚴重,卻影響甚廣。遞上來的折子還是小事,我憂心的是流民。”
吃不飽飯,地裡的糧食又欠收,賣兒賣女還是小事。最怕的是百姓為瞭逃租逃稅成為流民。流民多瞭就易生禍患。
“白蓮教……隻怕又要死灰復燃瞭。”四爺感嘆。
戴鐸卻道:“這未必不是主子的機遇。”
“怎麼說?”
“十三爺一直想領兵,若真有白蓮教作亂,不是正好叫十三爺出去練練手嗎?”戴鐸的話叫四爺深思起來。
書房裡一時極靜。
戴鐸的額頭漸漸滲出汗來,有些後悔說得太直白。近來四爺十分看重他,叫他也有些得意忘形瞭。半天,四爺道:“先生說得我先想想吧。”
戴鐸松瞭口氣,連忙告退瞭。
書房裡,四爺轉瞭半圈,一時半刻理不出個頭緒來。恰好看到剛才莊子上送來的信,他也想換換腦子,就拿起信拆開讀起來。
素素的一筆字是臨的他的帖子,帶著三分纏綿之意,讀著讀著,四爺忍不住拿筆給她圈瞭幾個字,圈完才回過神來,不由失笑。
真是,看她的字看習慣瞭。
不過這幾筆確實寫得不差,有瞭幾分神韻瞭。
誠如戴鐸所說,如果白蓮教真的借今年旱情的時機死灰復燃,的確是個機會。但四爺猶豫的是,到底是捧起一母同胞的十四,還是選擇依附他的十三。
十四的好處不必說,兩人同母。兄弟之間省瞭許多麻煩,不必憂心十四是否跟他不是一條心,或者身在曹營心在漢。
但想起十四的脾氣就叫他皺眉。
十三的好處則是雖然二人不同母,但十三生母早逝,在宮中並無依靠。
可叫四爺就這麼相信十三也太草率瞭。要是他把十三推上去後,卻發現養瞭一條白眼狼,那就太糟瞭。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機會可一不可再。
他必須要慎重。
四爺在書房待到晚上,因為弘暉幾個人都去莊子上瞭,前院現在隻有他一個人。
蘇培盛進來問:“主子,這會兒也該用晚膳瞭,您是……”
四爺這才發現天都黑瞭,抬腿道:“去你……”後半截就吞回去瞭。
蘇培盛心道李主子不在,不知道爺是自己用,還是去後頭找哪個……
這話他不敢說。要是以前,他或許會提句福晉。可李主子雖然不在府裡,四爺心裡未必就沒這個人瞭。他何苦得罪李主子呢?橫豎四爺想去哪裡,他都侍候著不完瞭?
半天,他才聽到四爺說:“去福晉那裡吧。”
蘇培盛應瞭聲,轉身出去傳話。
他眼珠子一轉,沒叫他的徒弟張德勝,而是挑瞭王以誠這小子。王朝卿、王以誠這對兄弟可不瞭得,現在四爺竟有些離不瞭他們瞭。不趁他們還沒起來趕緊按下去,日後恐怕就是他的心腹大患。
蘇培盛和氣的對王以誠道:“別說你蘇爺爺不疼你,趕緊去吧,跑快點,這回你得賞錢可不會少瞭。”
王以誠笑嘻嘻的磕瞭個頭說:“多謝蘇爺爺疼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