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來的歌聲?”李薇站住,突然笑瞭。
她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出來散步,這是有人看準這個時間特意過來唱給她聽的?
玉瓶趕緊叫人去找,幾個小太監順著歌聲就跑過去瞭。她道:“主子,一會兒就知道瞭。您先坐著歇歇?”
早有人把椅子給準備好瞭,玉瓶扶著她過去坐下,再給她送上一碗解渴的——溫水。
這就是懷孩子的壞處瞭,酸梅湯可以喝,隻能喝溫的。茶不能喝,奶茶也暫時退出瞭她的飲品單。好處是夏天各種水果多瞭,所以她可以盡情的喝果汁。
不過像櫻桃、草莓和荔枝榨成汁喝好可惜。所以她隻肯喝西瓜汁。
四爺不許她多喝……
她喝兩口解瞭渴就推回去瞭,對玉瓶說:“你說那人為什麼挑我在的時候唱歌?”
玉瓶湊上來拿著把團扇輕輕給她扇著,笑道:“這還有什麼稀奇的?不就是想叫主子提拔她嗎?”
李薇覺得這更不可理解瞭。
趁著四爺來的時候唱歌還好說,不過最近四爺忙的沒時間逛園子。沖她唱,這人怎麼就肯定她會‘提拔’她?
不遠處,幾個小太監半押半送的圍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過來。
靠近一看,李薇心中略略酸瞭一下。
無他,這女子年約二十出頭。
比她年輕。
不過沒她漂亮。
這女子一過來就跪下,直接認罪:“奴婢談琴,今日一時忘形在後湖邊上放歌,擾瞭主子的清靜,望主子恕罪。”說罷一個頭穩穩的磕下去。
李薇隻聽著她的聲音挺好聽的。
——心情更壞瞭。
於是也不看她,對玉瓶道:“把這人給管她的送去吧。”
說罷就起身走瞭。
她一動,身後的人紛紛都動起來瞭,竟沒一個人再去理這女子。
那女子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著已經走瞭的李主子。
“這位……姑娘?”程先帶著四個太監冷笑的圍著她,“您先起來吧?”
他給兩個太監一使眼色,兩人上前硬是把她給提瞭起來。
程先不善的掃瞭幾眼這姑娘:“走吧。”
說罷領著她直接去找牡丹臺的大姑姑。
主子們大概記不住這園子裡的人是哪兒的。可他們就不會認不出來瞭。這姑娘這個年紀,大中午頭不用幹活辦差,能穿得這麼鮮亮在湖邊唱歌,肯定隻有牡丹臺裡那幾個侍候過皇上的宮女瞭。
半主半仆的身份,不可能再落下去幹侍候人的活兒。安生日子又熬不住,這不,心眼活瞭嘛。
一路趕到牡丹臺,早有人先把消息遞給牡丹臺的大姑姑瞭。
大姑姑也就是三四十的年紀,眉目清秀的很。她雖然不精明,但在園子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皇上愛園子,大大小小的園林建瞭不少,她還以為侍候好瞭也能有前程,誰料想皇上一指就把這裡賞給四爺瞭呢?
侍候哪個主子都是侍候,她並不介意,隻是當時一個嘴快把李主子給得罪瞭。也是她沒料到,四爺那麼個鐵面的人,在李主子跟前卻言聽計從的。
得罪瞭四爺身邊正當寵的李主子,大姑姑沒在園子裡再撈到好差事就可想而知瞭。到如今不過是個看屋子的罷瞭。
她匆匆出來,見著程先,雖然不過是個普通服制的太監,她也客客氣氣的上前喚一聲:“程哥哥,這是……”說著她掃瞭眼被三個太監圍著,像小老鼠一樣抖抖索索的談琴。
大姑姑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裝作不知:“這談琴是我們這裡的人,不知在哪裡沖撞瞭程哥哥,哥哥就看在我的薄面上,饒過她吧。”一面對談琴喝斥,“還不快給程哥哥賠個不是?”
談琴撲通一聲就跪下瞭。
程先翻瞭個白眼,毫不客氣道:“大姑姑也別在我面前抖這機靈。你也去打聽打聽,我程先是這麼好糊弄的人嗎?送來給你不過給你個面子。看來這面子你是不想接瞭……”說罷他眉毛一立,喝道:“去拿板子來,把這個沖撞主子的丫頭好好開導開導!”
大姑姑才要說:“沖撞瞭哪位主子,我去賠不是……”
可程先本來就不是個圓滑的人,他隻知道他來這裡是為瞭給人一個警惕,叫他們別想拿著李主子當登天梯。不然今天一個唱歌的,明天誰知道會不會出來一個‘救駕的’?
再說,所有想挖主子墻角的人都是他程先的仇人!
他一聲令下,剩下三人如狼似虎的就把談琴往一邊拖,再喊人去拿板子和條凳。
大姑姑拉得瞭這個管不住那個,哭求都無用,跺腳道:“我就不信李主子會叫你們這麼跋扈!等我去給主子磕頭!”她一手指著談琴,“我也不嚇你們,談琴是侍候過皇上的人!我看你們敢動她一根指頭!”
另三人都去看程先的神色,程先喝道:“給我打!打壞瞭我去給她償命!”
他逼到大姑姑面前:“你也別嚇我。我敢為我們主子送命,你問你這丫頭敢不敢為王爺送個命?”他斜眼過去,呸道:“不過是個賤人!”
正在這時,蘇培盛得到消息就攆過來瞭,忙喝住兩邊。大姑姑哭得不像話,還想再說,蘇培盛先對程先說:“行瞭,我的祖宗,你先回去吧,這裡交給我。”
程先不大想聽他的話,蘇培盛把他扯到一邊,道:“你站出來是李主子,我站出來是誰?要不是看在李主子的面子上,你當我想來救你這小子?”
程先的腦子是轉得不算快,但絕不傻。聽明白後就帶著人先走瞭。
大姑姑見他們走瞭,忙上前要對蘇培盛道謝。
蘇培盛笑瞇瞇的說:“姑姑也真是糊塗瞭。今天我要是不來,你是打算真的跟李主子頂著幹?以下犯上,還拿皇上出來壓人……姑姑這是想幹什麼呢?”
大姑姑連聲道:“都是我糊塗瞭。多謝蘇爺爺超生,救瞭我們娘倆兒。”
蘇培盛輕聲道:“這話不用再說瞭,都是侍候主子的。”他掃瞭眼那個已經爬起來的談琴,道:“不過談琴姑娘沖撞主子是真的。李主子每日這個時辰都去湖邊散步,我記得早就有人去傳話叫人退避瞭的……”
談琴膝蓋一軟又跪下去瞭。
蘇培盛搖搖頭:“唉,我也不能太寬縱瞭你。”
大姑姑此時才看到後頭有人抬上來的條凳和板子,她驚慌的看向蘇培盛。
蘇培盛淡淡道:“按上去,二十板子。”
談琴尖叫:“姑姑!姑姑救我!”兩個太監上來拉著她往條凳上一按,按住頭肩和雙腿,拿麻繩綁緊,談琴還要接著叫,被人提著頭發往嘴裡塞瞭一團佈。
蘇培盛輕聲說:“姑娘留神別咬瞭舌頭。”
跟著就一下下打瞭起來。
大姑姑左右看看,撲通一聲跪下瞭,“我給蘇爺爺磕頭!蘇爺爺饒瞭她吧!”
蘇培盛此時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王爺把李主子交給我,我是生怕這差事辦出紕漏來啊……”他陰森的盯著條凳上的談琴,“叫王爺知道有人就這麼沖到李主子跟前去瞭,姑姑,你替我去給王爺解釋?”
實實在在的二十板打下去,談琴幾乎去瞭半條命。
大姑姑叫人把她抬進屋去,另一個名叫如嵐的悄悄過來,看大姑姑正抱著談琴哭,她咬著唇說:“姑姑,這下可怎麼辦?”
她看談琴慘白的臉,六神無主的說:“……沒想到李主子這麼狠。”
大姑姑一抹淚,道:“……晚上我去請罪。想辦法叫四爺來看一眼,你到時……”
如嵐拼命點頭。可是晚上,大姑姑出去後,她看著榻上的談琴,心裡卻越來越沒底瞭。
九洲清晏裡,四爺和李薇正在用晚膳。
“今天有什麼事沒?”他問,問完就看她笑得古怪,好奇道:“有事?”
李薇想起那個唱歌的女子,知道是沖著他來的。估計是想她懷著身孕,所以想替她分憂?她再看四爺,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又成瞭王爺,更是個香餑餑瞭。
可她卻不想說,隻是故作高深道:“沒事,就是有人太受歡迎瞭。”
這話太明顯瞭,可四爺怎麼都想不到有什麼人會在園子裡冒出來。格格們都在府裡呢。
趁她去更衣的功夫,他把蘇培盛叫過來:“今天有什麼事?”
蘇培盛趕緊跪下瞭,把前後一說,磕頭道:“都是奴才的疏忽。”
四爺嗯瞭聲,淡淡道:“再有下次,你自己去領板子。”
蘇培盛背上的汗都冒出來瞭,磕頭應瞭聲是,見四爺沒其他吩咐瞭,才敢慢慢退出去。
他剛到外頭,就聽到遠處守門那裡好像有動靜,過去一看正是牡丹臺的大姑姑。蘇培盛黑瞭臉,過去問:“大姑姑,您這是幹什麼?主子沒叫,您還能自己個找來?”
談琴真是被打狠瞭,又沒有給藥,大姑姑怕她就這麼沒瞭,見著蘇培盛就給他跪下道:“都是那丫頭昏瞭頭,我替她給您磕頭瞭。求您叫我見一眼主子,好歹給那丫頭請個大夫!她不是沒來歷的人!”
就是因為她有來歷才不好辦。四爺不收,又不能送回傢,隻能這麼養在園子裡。偏偏都是青春年華,熬不住真是太正常瞭。
蘇培盛叫人去喊馬房的蒙古大夫去牡丹臺看談琴,不等大姑姑再道謝,他彎下腰親自把大姑姑扶起來,在她耳邊輕聲道:“大姑姑,那談琴是有身份的。您呢?”
說完,不顧大姑姑陡然灰白的臉色,叫人把她扶走瞭。
第二天,四爺臨走前特意交待她:“園子裡的人不全是咱們府裡的,你平時都隻叫自己人侍候,遇上生人別搭理他們就是瞭。”
李薇知道他這肯定是知道那談琴的事瞭,酸道:“那談琴找上來也隻是想侍候你罷瞭。”
四爺笑道:“她想侍候,我就要叫她侍候不成?什麼來路的人都能侍候我?”說罷在她臉上擰瞭一把,“我隻擔心你不留心叫人害瞭,你倒來酸這個。”
“害我?”李薇想笑。
四爺深知她不相信有人會暗藏殺機的接近她,但這世上什麼事都難說。他不能去賭那個萬一。
握握她的手,道:“好好在園子裡待著,想玩什麼叫他們侍候你。晚上我就回來瞭。”
“嗯。”她點點頭,跟著他走瞭幾步,看著他大步走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