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蓋好後,他們還是第一次回來。
就算這樣也住不久。
李薇到的時候,雍王府外兩條街都戒嚴瞭,一個閑人都看不到。一隊隊的都是步軍統領衙門的兵,好像他們一下子都放到街上來瞭。
府門口迎接他們的是王府長史額爾金。
騾車都是直接進府的,到二道門外大傢下車,呼呼啦啦一大堆人,額爾金看看福晉,看看她,站在兩人中間遲疑,道:“不知王妃和側妃是先休息,還是……”
元英開口:“先說事吧。”
李薇從在圓明園被福晉用眼神警告後,就一直沉默著。哪怕額爾金此時看她的意思,她也沒回應。
於是一行人先去瞭正屋。
王府擴建,還是照著四爺的意思改的。而且大概是受圓明園的影響,擴建後的王府大概是個‘品’字型。也就是說,四爺的前院平擴,她的東小院和福晉的正院幾乎是持平瞭。
三個院子中夾瞭一個‘8’字型的湖,勉強算是掩蓋瞭東小院的擴張,和正院的‘立身不正’。
從花園中間的橋上走過是最近的路,走在橋上時李薇想,說到底還是她的東小院離二道門更近,去正院還要穿過花園。
走進新蓋好的正院,元英竟然覺得陌生瞭。從康熙三十六年到四十九年,她在這個院子裡花去瞭人生中的大半時間。
跟在她身邊的大格格感到她腳下慢瞭兩分,以為有事就詢問的看著她。
元英拍拍她的手,輕輕嘆瞭口氣。
堂屋裡的大半擺設還是跟以前一樣,隻是傢具都是重新打制的,換瞭一水的紫檀。
上首的主位還是留給四爺,空著。元英居左,李薇居右。男孩女孩分兩邊坐下,長史額爾金站在下面,先是抱拳對著天一拱手,道:“萬歲有話,叫娘娘與小主子們都先在府裡等著旨意。”
元英探身問:“外面現在到底如何瞭?”
額爾金道:“奴才所知不詳。隻知道傅大人和顧大人剛剛就已經進宮瞭。”
這是指傅敏和顧儼。
再問,額爾金是一問三搖頭,三問九不知。
李薇從頭到尾都沒說話,見福晉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瞭,不想等在這裡聽他們磨來磨去,道:“姐姐,我先帶著孩子們回去瞭。這些天他們也累瞭。”
元英看著李薇,有心想說兩句,卻一時找不到該說的話。不著急。她想,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她點頭:“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回去吧。”
李薇起身帶著人一走,屋裡頓時空瞭一大半。
大格格見此,也對她說:“額娘,我先帶妹妹下去吧。”
元英說:“紮喇芬身體不好,回去要是不習慣,哪怕是夜裡叫人過來給我說一聲。”
大格格福瞭下說:“額娘放心,有我呢。”
她對弘暉點點頭,帶著三格格告退瞭。
額爾金還站在那裡,元英細想也沒什麼要吩咐他的事瞭,就叫他退下。
轉頭額爾金出瞭正院,一路小跑到瞭前院,進去就找蘇培盛,四下找不著人,好不容易抓到瞭張德勝,趕緊問:“你師傅呢?”
蘇公公可是一直跟著四爺的紅人啊!日後的乾清宮大總管!
額爾金隻恨自己侍候四爺的時候太短瞭!沒趕上好時候!好不容易把府邸建好瞭,還沒等四爺回來住上幾天,四爺就繼位瞭!
按說傅敏、顧儼和戴鐸等人都該是他的同僚,結果四爺進宮後把傅、顧二人叫去瞭,他就隻能在府裡看房子。這、這不是大才小用嗎?
他要趕緊想辦法抱上四爺的大腿才行!
張德勝一見是額爾金,也挺客氣的。他們跟額爾金捧的不是一個飯碗,額爾金搶的是傅敏等人的。所以蘇培盛一早就提醒過他對額爾金客氣點。
他就道:“我師傅去李主子那裡瞭。”
額爾金一怔,跟著就跌足痛悔!他剛才怎麼就沒順路去東小院請個安呢?這會兒都出來瞭,後院也不是他能隨便進的啊!
張德勝也沒空跟他在這裡瞎扯,問道:“您要沒事,我還忙我的去?”
“您忙,您忙。”額爾金連忙說,沒蘇培盛粘著他徒弟也行,他就跟在張德勝的身後:“你這是忙什麼呢?”
張德勝笑道:“那不是劉爺爺他們還沒跟過來嗎?我這叫人先把膳房給收拾好嘍,還不知道今天晚上這一頓怎麼辦呢。”李主子那邊已經說瞭,晚上簡單點,大米粥、牛肉湯,吃饅頭包子餑餑炊餅就行瞭。
問題是牛羊雞這三種湯不熬夠時辰都不入味兒啊,他們說話就回來瞭,這邊什麼都沒預備!就算現宰現殺,這湯能吹口氣就熬好嗎?
額爾金忙說:“我這就叫人去挑牛羊?”
張德勝忙拉住他:“您先別,牛羊雞鴨魚,劉爺爺都習慣自己親自挑,別人挑的他都看不上。”
話音未落,外頭有人跑過來喊:“快點!劉爺爺回來瞭!”
額爾金是早知道這位劉寶泉劉爺爺,那是從宮裡就侍候四爺吃喝的一位大師傅。等四爺出瞭宮,吃不慣府裡廚子的手藝,還特意把他從宮裡要回來呢。
他也跟著趕緊過去迎,抬頭就見幾輛騾馬拉的板車,馬都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氣,車輪吱啞吱啞的響。下面鐵鑄的炭爐架在石垛上,上面是幾口大鍋正在冒煙。
跟車的小太監看馬扶鍋忙得不識閑。
劉寶泉跟在後面進來,腆著大肚子,臉上掛著笑,十根手指都白胖的像小水蘿卜,乍一看跟廟裡的大肚彌勒相仿佛。
張德勝上去套近乎:“喲,劉爺爺,您這是連爐子都搬過來瞭。”
劉寶泉像教自己個兒的親孫子那樣,慈祥的對他笑道:“這你就不懂瞭吧?這湯要好,續水添柴不離火。離瞭火就不是那個味兒瞭。”
一抬眼看到額爾金,劉寶泉早聽過此人大名,就是沒見過,不過打眼就能對上號,不等額爾金上前說話,他搶先一步對額爾金打瞭個千,“勞動大人瞭,真是我的罪過。”
“哪裡,哪裡。”額爾金一時手忙腳亂的,胡亂奉承道:“您侍候主子如此盡心,真叫我等汗顏啊。”
劉寶泉看著人把鍋移到膳房灶間的火上去才松瞭口氣,道:“這值什麼?主子喜歡我的手藝,我就不能叫主子失望啊。”
額爾金還想再拍兩句馬屁,就見劉寶泉一個箭步越過他端著滿臉笑往前迎去。
趙全保跟劉寶泉走一對臉,兩人互相作揖。
劉寶泉口甜似蜜啊,殷勤道:“主子這一路也是辛苦瞭,我這裡酸梅湯、綠豆湯、金銀花露,主子要不要來一點解解暑氣?”
趙全保愣瞭,嘆笑道:“劉爺爺您真是神瞭!主子就是使我來問問,有沒有什麼解渴的東西,既然這麼著,那就給我來點?”
劉寶泉把趙全保讓進屋去:“那你就先在我這裡歇著,我這就去給主子取去。”
兩人路過額爾金身邊,趙全保也跟他打過交道,呵呵一下就過去瞭。
額爾金此時才恍然有些回過味兒來。
……說的是啊。萬歲在宮裡呢,劉寶泉帶著湯回來,一口一個主子的,必定不是指萬歲。難不成是指東小院的那位?
剛才在福晉那裡,沒見東小院的李主子吭一聲,他還以為那是個面瓜呢。
額爾金悔不當初啊。他怎麼就忘瞭咬人的狗不會叫的道理啊!
東小院裡,蘇培盛正奉命跟弘昤的奶娘問話,他對李薇道:“萬歲在宮裡,隻怕一時半刻見不著小主子,特意叫奴才出宮來看小主子。”
他翻來覆去跟弘昤的四個奶娘說話,連弘昤這幾天睡瞭幾次,每次幾個時辰都問清楚瞭。
等奶娘們把弘昤抱走後,隻剩下他和李薇,他才近前道:“萬歲說,叫您先在府裡好好等著,等宮裡都安排好瞭,再接您進去。”
李薇想問的有很多,可以知道蘇培盛不會說,半天隻問瞭一句:“萬歲那邊,一切都好?”
蘇培盛嘆道:“總算有驚無險,一切順利。”
李薇這才松瞭口氣。
蘇培盛不能久留,她一回來,他就跟過來瞭,現在還要去福晉、弘暉那邊都轉一圈。
李薇道:“宮裡的東西大概都是齊的,隻是爺隨身的一些衣服要不要帶進去?”
蘇培盛還真是回來打算帶幾箱換洗的衣服進去。四爺剛剛登位,內務府就算不吃不喝連衣制辦,也不可能立刻就什麼都齊瞭。先帝的東西不說全封起來供著也差不多瞭。隻說四爺每天換洗的衣服就是一個大頭。
他馬上說:“還是李主子想的周到,這幾天萬歲都沒顧得上換衣服。”披麻帶孝這事,四爺是直接罩在外頭的,裡面穿的還是那天走的時候穿的青色常服。
李薇趕緊去叫玉瓶,從九洲清晏出來時,四爺隨身的東西都收拾過來瞭。
從衣服到鞋襪,從漱口用的杯子、牙粉、梳子,枕頭鋪蓋被子帳子等等。還有四爺用慣的筆墨,聞慣的熏香。
蘇培盛這就叫人裝車,隨便他也要把四爺屋裡侍候的一群太監都帶過去,這裡就留兩個看攤的。
然後他去福晉那裡說瞭一刻鐘的話,再見見弘暉和弘昐就坐上車趕回宮瞭。
臨走前,他對李薇道:“萬歲如今暫住在養心殿,隔兩日奴才還要回來,您有什麼話想囑咐萬歲的,不如寫個條子,奴才帶進去也使得。”
李薇想現在天大的事也比不瞭他在宮裡的事,隻是說:“叫萬歲保重自己,府裡一切都好,不用他擔心。”
蘇培盛原樣學瞭一遍,點點頭說記下瞭。
養心殿裡,香燭高燒。胤禛剛從奉先殿出來,渾身都是香的味道。蘇培盛剛好帶著東西回來,真是及時雨。
梁九功等人現在都不用瞭,隻有陳福被點名留瞭下來。他此時就進來道:“萬歲,可要沐浴?”
胤禛搖頭,叫人打熱水來擦身。他還要去見太後,見過瞭回來再洗才方便。不然從慈寧宮出來還要再費一遍事。
屏風後,蘇培盛親自侍候,一邊小聲的把府裡的事一樣樣說給胤禛聽。
胤禛閉著眼睛聽。
素素既然說府裡一切都好,那就是福晉那邊沒給她找太大的麻煩。或者是找瞭麻煩,但素素能解決得瞭。
那就行。他也能先騰出手來把宮裡的事給辦完瞭。
今天遺詔頒出,老九他們幾個當面是沒說什麼,可以背地裡這話不會太好聽。能一會兒見過太後和娘娘,盡快登基他才能安心。
慈寧宮裡,太後身邊陪著諸位皇考遺妃,哭著還含糊說著蒙語,殿裡的人都在哭。外面人通報:“萬歲駕到!”
一殿的人都紛紛起身相迎。隻有太後與德妃還在座。
胤禛大步進來,先對太後與德妃行禮,再叫其他妃母不必多禮,各自歸座。自有宮女趕緊在太後榻前擺個座,他上前坐好,勸慰太後節哀順變。
太後平時也能說幾句滿語,不過這會兒大概是傷心太過,嘴裡說的全是蒙古話。聽來聽去就幾句:長生天把她身邊的人都收走瞭,連先帝也走瞭,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下。
德妃在一旁勸著:“皇額娘不要傷心,還有我們在呢,我們陪在皇額娘身邊,長長久久的陪著您。”
胤禛也道:“郭羅瑪姆,胤禛在呢,胤禛會像皇阿瑪侍奉您一樣侍奉您的。”
坐在下面的博爾濟奇特氏算是宮裡少見的蒙妃,跟先帝是一輩的人,今年也有四十多瞭。不過入宮來就隻領著妃的份例,並無受封。一直以來沒受過寵,就住在慈寧宮左近,平時常來給太後做個伴。有太後護著,她才能無寵無子的安然住在宮裡。
此時德妃示意她上來說話,博爾濟奇特氏就過來跪在太後榻前,握著太後的手淚如雨下的說瞭一串話。大意是:先帝去世對她來說就如同天塌瞭一般,那是長生天愛惜他的子女才把萬世聖明的先帝帶走瞭,長生天讓太後與她還活著,就是希望他們能照顧先帝留下來的子女。
太後有瞭她的勸慰,漸漸止住瞭淚。
宜妃等此時都先告退瞭。雖然她們都想繼續留下聽聽皇上會跟太後說什麼,可她們也都清楚,皇上暫時是沒功夫來應付她們的。與其留下招皇上的厭惡,不如自己識相些得好。
畢竟,先帝已經走瞭。她們都成瞭無根的浮萍。
胤禛來說的就是繼位的事,遺詔既然頒佈瞭,剩下的就是叫禮部準備繼位大典,欽天監挑選吉日。他來,是因為太後是目前後宮中地位最高的人,雖然並無實權,但先帝奉養太後數十年都毫無怨言,孝順恭敬,胤禛隻能比先帝做得更好才行。
太後對繼位這種事根本就不會發表意見,她嘰哩咕嚕的道:她相信先帝把皇位交給皇上,是因為皇上是一個偉大又英明的人,一定會繼承先帝的光榮與驕傲。她對此隻會虔誠的叩謝長生天對愛新覺羅的保佑,給瞭他們一個如此偉大的新皇。
一直跪在太後榻前的博爾濟奇特氏也對胤禛磕頭說:她一直相信先帝一定會選一個最好的阿哥繼承皇位,皇上就是這樣的人,沒有人比您更合適瞭。
從慈寧宮裡出來,胤禛自然要送德妃回永和宮。
在永和宮裡,德妃屏退左右,嘆道:“真沒想到……”
諾大的宮室內,母子二人相顧無言。
德妃嘆過後,見胤禛不說話,轉口說起瞭別的:“後宮裡的事,額娘雖然能暫時幫你先看著,但還是不如你媳婦名正言順。何不先把烏拉那拉氏先接進來?也好叫她替你分擔一二。”
胤禛想瞭下,嘆道:“實在是千頭萬緒,還沒有理清楚,兒子是想等都安排好瞭再接她們進來。”
德妃也算是實心替他打算,勸道:“你前頭的事都忙不完瞭,後面的事正經應該交給烏拉那拉氏去操辦。再說,有她在中間,你也好有個緩手的餘地。”
從白天讀完遺詔到現在,他還真沒顧得上來考慮後宮的事。
德妃先給他說瞭兩件是要趕緊辦的。
第一,暢春園裡侍候先帝的庶妃們要趕緊接回來。
“別人都可以等等,石氏最好盡快。”她道。
石氏現在揣著六個月的肚子,算是先帝最後的一個孩子瞭。先帝臨去前為石氏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十分高興,朝野內外都知道。不管這個孩子生出來是男是女,胤禛都必須要給他一再的加恩,以示愛護幼弟/幼妹。
胤禛點頭,這個他還沒想到,確實要加緊辦。不說別的,先帝在暢春園去的,這幾天園子裡隻怕不輕松。石氏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沖撞,要是這時這個孩子再有個好歹,那就是妥妥的往他臉上抹黑。
第二,慈寧宮住不下先帝所有妃嬪。
國朝不久,前頭的幾位先帝爺的妃嬪們夠格住進慈寧宮的不多,所以一直也沒有這個房舍緊張的問題。但現在不同瞭。
德妃嘆氣:“太後再加封就是太皇太後,慈寧宮我可以不住,還照原樣叫太後住著,可其他人怎麼辦?宮裡大小主位加起來也有二十幾個。”這還是有名姓有位份,怎麼說也該有人傢一間屋子的。剩下的沒名份的就更多瞭。
新皇繼位,後宮肯定要挪出來給新皇的妃嬪用。東西六宮就是必須要讓出來的,這是迫在眉睫的事,半點耽誤不得。
其實,早在傳出先帝殯天的流言之時——胤禛他們進宮,封瞭紫禁城,後宮的人很快都得到消息瞭,再不濟也聽到風聲瞭。
先帝一走,後宮裡的女人才真是從雲端落到泥地裡。一時個個都如無頭蒼蠅一般,等聽說遺詔上的人是胤禛,就都湧到永和宮來表忠心、探口風。
對胤禛來說,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裡安撫好前朝才是重中之重,後宮女人們住哪裡的這種小事根本不在他的思考范圍內。德妃提出來瞭,他才發現這也是件急事。
可叫他馬上拿出主意來,他也辦不到。
德妃看他怔住瞭,嘆道:“唉,我就說這事不該你操心。還是先把烏拉那拉氏接進來吧。”
胤禛回到養心殿,看時間還夠睡上兩個時辰的就趕緊躺下瞭。隻是閉上眼睛後心裡還在想,宮裡住不下的先帝妃子們怎麼辦?還有,他還要趕緊把廢太子從宮裡送出去。晚一天,就有一天的風險。
第二天,胤禛早上一起來就去瞭毓慶宮。
胤礽遠遠的就跪下迎接,胤禛趕緊上前扶起他,半天嘆瞭聲:“二哥……”
胤礽笑瞭下,請胤禛上座。
先帝去後,毓慶宮的看管卻並未寬松一分。胤禛已經聽到瞭有支持胤礽或弘晰登基的流言,這叫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胤禛端著茶半天也沒開口,胤礽輕聲道:“我想在出宮前,去奉先殿給皇阿瑪磕個頭。”
胤禛看向他,默然無語。
胤礽並不著急,事已至此,再掙紮也沒用瞭。何況,這個弟弟數十幾如一日的隱忍,到今日登臨九重,早就不是當日的四弟瞭。
茶從滾熱到涼透,胤禛道:“……弘晰與弘晉都還在讀書,朕想把他們留在宮裡,也免得出去瞭再落下功課。”
胤礽嘴邊的笑消失瞭,但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外面的事他就算不想知道,也有人迫不及待的悄悄告訴他。真把弘晰帶出去瞭,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孩子就被有心人給害瞭。倒不如留在宮裡,老四的眼皮底下,就算他不會給弘晰和弘晉什麼好前程,也會一再加恩。哪怕跟養豬似的,那也是錦衣玉食。
“那我就先替那兩個小子謝恩瞭。”胤礽笑道。
胤禛松瞭口氣,他並不願意跟胤礽起沖突。在他這個位置上,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胤礽肯退一步,他就不會叫胤礽吃虧。
“弘晰在這裡,你可以放心。”他道。
胤礽笑道:“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不如趁機跟你求個恩旨吧。”
胤禛挑眉,放下茶正色道:“二哥請說。”難道是為索傢求情?說起來索相的棺材現在還無人敢收葬,不如就示意其傢人另取一處地方讓索相入土為安吧。
胤礽道:“求皇上不要選我的女兒撫蒙,所有的女婿都由我來挑。”
胤禛一怔,笑道:“都由二哥。二哥選好瞭上折子,朕指婚就是。”
兄弟二人不由相視一笑。
退大步,求小恩。有進有退,方是君臣相處之道。
從毓慶宮出來,胤禛回到養心殿,陳福此時進來通報說已經把石氏從暢春園接來瞭,現在問往哪裡送。
胤禛昨天從永和宮回來後,已經記下瞭要給石氏加封。等孩子落地就先封為皇考貴人,既然這樣,就不能隨便找間屋子塞進去。而且,他想的是免得日後再折騰,要不要先把石氏給送到慈寧宮去?
可這就牽扯到慈寧宮裡屋子不夠住的問題瞭。就算德妃說瞭她可以不住慈寧宮,還叫太後住。可他當皇帝瞭,德妃反倒不能住慈寧宮是什麼道理?她不住,那宜、惠、榮等妃更沒資格住進去瞭。
同理可證:石氏也沒理由搬進去瞭。
所以,問題繞回來瞭。德妃住,佟、宜、惠、榮等也住,石氏也住,好,慈寧宮住不下。不能一間屋子塞上五六個人吧?
陳福還在等他發話,他道:“……先把石氏送回她原來的屋子去吧。叫人好生照顧著,再去給娘娘說一聲。”這娘娘指得自然是德妃。
胤禛此時才覺得後宮的事實在是惱人。雞毛蒜皮,卻不能不管。
他喊:“蘇培盛。”
蘇培盛麻利的進來,垂手肅立。
……
雍王府,東小院。
蘇培盛站在李薇面前,笑呵呵的道:“萬歲叫奴才來接娘娘進宮,隻帶隨身的東西就行。”
玉瓶幾個一聽都快高興的跳起來瞭,李薇看她們奔來奔去收拾東西,玉瓶還在說帶喜色的都不能帶等等。
李薇問蘇培盛:“弘昤呢?萬歲說沒說我能不能帶弘昤一道進去?”
蘇培盛馬上說:“萬歲說這幾日沒見五阿哥,一直掂記著,叫您帶著一起進去。”
李薇松瞭口氣,叫人去收拾弘昤的東西,還要把弘昐叫來臨時交待一下。這收拾進宮說快也快,今天之內肯定要進去並收拾好住下,所以不能在府裡耽誤時間。說慢也慢,這收拾來收拾去,一時半刻也走不瞭。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福晉呢?”
蘇培盛呵呵:“娘娘,萬歲隻叫奴才來接您。”
雖然有點小心虛,但更多的是滿足和幸福。李薇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她笑得嘴角都不自覺的往上翹。
等弘昐來瞭以後,匆匆交待完,弘昐拍著胸脯保證額娘你隻管放心,兒子一定會照顧好姐姐和弟弟們。
李薇道:“還有,李傢說不定也在著急,你記著去給他們送個消息,叫他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弘昐道:“額娘放心,我親自去。”
雍親王府大門前,額爾金來回檢查眼前的親王側妃的朱輪車,他都恨不得親自拿袖子從頭擦到尾。
披甲戴刀的侍衛們騎著高頭大馬護衛在車前,一眼望去幾乎站滿半條街的侍衛們有些嚇人。
李薇抱著弘昤被弘昐送出來,額爾金帶頭齊刷刷的跪下去磕頭。蘇培盛扶著她上車坐好,再回頭給弘昐告別:“二阿哥放心,奴才一定小心照顧娘娘和五阿哥。”
弘昐點頭讓開路:“有勞蘇公公瞭。”
車走後,額爾金才爬起來。剛才主子們太著急瞭,他居然沒顧得上靠近給主子請個安,真是失策啊。
到瞭宮門口,一架八人抬的金黃儀轎就停在那裡。
李薇直接傻瞭。
這種應該供起來展覽的東西突然出現在眼前太不合適瞭。
蘇培盛呵呵殷勤扶她上前:“娘娘快上去吧。”
她坐上去還有種別別扭扭的感覺,很掩耳盜鈴的想配這種轎好像還有很多那種大扇子舉著,她隻坐一個轎應該不是很顯眼呵呵……
一路直入內宮,她每年都進宮個十來回的,都沒走過這條路!
這條路好眼熟好像當年去北京旅遊參觀紫禁城來著……
前方就是乾清宮,然後轎子拐瞭。
李薇松瞭口氣。
轎子停下來後,蘇培盛扶她下來。他一邊扶她上臺階,一邊道:“萬歲就在養心殿起居,這會兒隻怕正在見人,奴才侍候您去後面。”
李薇到這裡都有點怯怯的,以前四爺在她眼裡更多的像個符號,她身邊的四爺是正常人,傳說中的四爺更像臺上的偶像。現在突然覺得四爺真的是四爺瞭,傳說中的偶像和她身邊的真人合到瞭一起。
後面,蘇培盛把她領到東五間,弘昤和孩子們住到瞭西五間去。雖然就在隔壁,不過屋子都是縱深一直溜,一重重的門把屋子給隔開。
她一個人坐在屋裡實在坐不住,不知怎麼的就是心裡不安,就把玉瓶等人留下來收拾東西,她去跟弘昤在一塊。
等瞭約有半個時辰,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起身迎出去,迎到第三重門時(門實在太多!),就跟進來的四爺遇上瞭。
蘇培盛在後頭帶著人就退下瞭。
四爺一見她就笑,她一見四爺就哭。
四爺伸開手臂讓她投進來,哭笑不得:“這是怎麼瞭?見著朕也不知道笑一笑。”今天誰見他都是先哭後笑,不過還是笑得時候多,雖然不敢真把笑掛在臉上,但都表達出來欣喜若狂的心情瞭。
就素素這哭的是真傷心,而且是哭他。
他摟著她坐下來,替她擦瞭淚道:“到底哭什麼呢?”
李薇也擦淚,心道她就是一時心裡發酸,為什麼哭自己也不知道。就那一會兒,這會兒已經好瞭。
實在不好說幹脆就不說瞭,她埋在他的胸口蹭來蹭去,四爺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笑著說:“這下可都擦到朕身上瞭。”
李薇撲哧一下被他逗笑瞭。
四爺拍拍她,起身去看弘昤,這小子正打瞌睡,一邊睡一邊睜眼看周圍,一會兒瞪大眼睛,一會兒又瞌睡過去瞭,就這麼一直不停。四爺看瞭一會兒心疼道:“這是剛換瞭地方睡不著吧?”不敢睡。
李薇過去,拿瞭件她的裡衣蓋在弘昤臉上。過一會兒,四爺就聽到弘昤睡熟的聲音瞭,她再把裡衣拿下來,過一會兒他又把眼睛睜開瞭。
四爺拿起衣服聞瞭下,嘆道:“這是聞著額娘的香味才睡得著。”然後再次小心翼翼的把衣服蓋到弘昤臉上,怕悶著他還特意拿個枕頭在一邊支著,免得蓋實瞭壓住他的口鼻。
把奶娘叫回來,他牽著她去瞭東邊。
進屋坐下後,他舒瞭口氣,對她說:“一會兒去給娘娘請個安然後再回來。”
李薇點點頭,叫玉瓶去找衣服出來換一身好去永和宮。
四爺坐在那裡聽她吩咐人,看到她的身影,才覺得渾身都放松瞭。這幾天他一直繃著弦,連睡都睡不安穩。
找出衣服來她也不急著現在就去,等四爺去忙正事時,她再去就行瞭。
她坐回來,他握著她的手交待道:“娘娘隻怕會有事要問你,朕先給你交個底。一個是暢春園的石氏,她懷著先帝的孩子。剛接回來還找不到安置的地方,朕先叫她住到她原來的房子裡去瞭。”
李薇表示記住瞭。
“還有一個,就是慈寧宮住不下的問題。”四爺說著就嘆瞭口氣,“娘娘那邊,你替我說無論如何,娘娘是要住過去的。其他人朕會再安排,叫娘娘無須擔心。”
李薇再次表示記住瞭,然後道:“住不下?”
四爺嘆氣,叫蘇培盛把慈寧宮的堪輿圖取來,然後跟她解釋這宮裡目前有一貴妃,九妃,九個嬪,六個貴人。庶妃中生過孩子的還有四個。還有個石氏。再加上太後,慈寧宮絕對住不下這麼多人。
最麻煩的是佟貴妃,惠妃,宜妃,榮妃這幾個。
李薇表示明白,然後疑惑道:“……不能叫誠郡王他們奉養自己的母妃嗎?”她記得好像有這個規矩?
四爺一瞬間怔住瞭,他就這麼看著她,嚇得她竹筒倒豆子般把人給數瞭一遍:“像惠妃,可以叫八叔養,成嬪也可以去七叔府。”
“這樣應該……可以吧?”她不確定的說。
難道不是這樣?
四爺搖頭,她馬上說:“我胡說的,爺別當回事。”
他笑道:“不是,朕是想……娘娘說的真是不錯。這些事交給你來辦才對。”折騰他一天一夜的事,到她嘴裡就這麼解決瞭。
啊?
不過好像是在誇她。李薇就笑呵呵的應瞭。
四爺握著她的手說:“等見瞭娘娘,你就這麼跟娘娘說吧。”
也可以先試探下那些兄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