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現在的興趣是給四爺寫信,也不知道哪兒有那麼多的話要往上寫,每次送過去都是厚厚的一疊。
白天要去暢春園,陪陪孩子們,見人理事,偶爾像兆佳氏和完顏氏也會過來看她。說起來也是好像很忙閑不下來。到瞭晚上就讓人點起幾盞燈,鋪瞭紙在窗臺下慢慢的把一天的事都寫給他。
弘昤種完痘出來恢復得很不錯,而且好像因為這一個月都被關在瞭痘屋裡,出來後他不怎麼愛在屋裡看書瞭。白天太陽好的時候就在園子裡尋一處地方,帶著書和茶看一天,園子裡的亭子都讓他走遍瞭,還去杏花村的瓜棚下看瞭半天。
弘昫還是一樣閑不住,哪個哥哥在身邊就去撩人傢。弘時也搬到弘昐的府上去瞭,他找不著人好幾天都是在園子裡帶著人無聊閑逛,等弘昤從痘屋裡出來,不知是不是隔瞭一段日子不見,弘昫也開始舍不得折騰哥哥瞭,就總站到遠處看弘昤讀書。
教他開蒙的先生帶他學畫,他就把弘昤在瓜棚下讀書的一幕給畫下來瞭。
李薇把這一張畫也附在信上一起送過去。四爺的回信上道:朕看到笑瞭半日,想兒子,想你,實在是歸心如箭,等朕這裡的事情忙完瞭就回去。
她捧著信來來回回的讀,玉煙過來又添瞭一盞燈,小聲勸道:“主子,明天再看吧。夜裡費眼。”
“也不知道萬歲爺現在走到哪裡瞭?”李薇惆悵的說。
好像自從康熙三十七年那次四爺出遠門後,他就再也沒離開過她到別處去。這幾年兩人更是形影不離,他走的時候她還想著可以輕松點瞭,結果現在就覺得空落落的找不著主心骨。
四爺的行程是每日報到京裡的,可是折子上的兩三句話看來看去半點用也沒有。她該擔心還是照擔心。想他在外面起居坐臥隻怕都不大習慣,蘇培盛一走,雖說他的徒弟張德勝現在也算是因禍得福瞭,可貼身侍候這種事肯定還是不如蘇培盛貼心。
而且,不管是張德勝還是張起麟,隻怕都沒有蘇培盛的底氣,敢盯著四爺的行事歷提醒他按時吃飯睡覺,出去散步等等。
她就隻好在信裡一再的囑咐四爺別忘瞭批一個時辰的折子就起來走走,記得多喝水,不要等口渴瞭再喝。飯也要按時吃,少吃涼硬的東西,有當季的水果別隻顧著往下賜,讓太監侍候著他用。
玉煙看時辰差不多瞭,道:“主子,歇瞭吧?”
李薇點頭,她就去傳熱水準備洗漱的東西。李薇卻突然道:“對瞭,膳房有新醃的糖蒜和韭菜花,讓他們給萬歲爺送過去。”
玉煙出去喊瞭趙全保進來,李薇吩咐完,趙全保再跑膳房去讓人把幾個咸菜壇子收拾幹凈瞭,裝箱交給送折子和信的人,明天一早就帶著走瞭。
三更半夜的,又要寫條子取牌子一層層報上去。外面管著給萬歲送折子和信的是十三爺,正一杯杯的喝濃茶熬夜,折子都已經封瞭箱,軍機處的幾個人忙著把折子看過一遍,給萬歲的節略也都寫好瞭,十三爺看過一遍就要封箱瞭。
那邊傳道說園子裡的趙公公來瞭。
十三爺放下茶道:“請進來說話。”
趙全保躬腰彎背的進來,打千起身近前,小聲把自傢主子的吩咐說瞭。
十三聽瞭心裡一松,他剛才聽說是園子裡貴妃身邊的太監過來還當是出事瞭,原來是貴妃讓人給萬歲爺帶幾口小菜。
十三親自隨著趙全保出去,看著一箱子十八個咸菜壇子好好的封起來瞭才放心。
趙全保道:“叫王爺勞累瞭,是小的們的不是。”
十三對著圓明園的方向拱拱手,算是遙對貴妃行禮瞭,道:“大傢都是忠心萬歲,不敢當公公這句,公公客氣瞭。”
送走趙全保,十三回到屋裡想瞭想,將已經放進信匣中的信取出來又添瞭兩句,將貴妃星夜想起萬歲在外飲食不便,特意送來幾口萬歲愛用的小菜的事給寫上瞭。
隔瞭兩日,四爺那邊的回信就提起瞭李薇送過去的小菜。
道:糖蒜醃得重瞭,下次讓他們將糖再減一分才是正好。韭菜花醃得正好,送來後他就讓人做瞭拌面,說是已經想瞭好幾日瞭。還是薇薇與朕心有靈犀。
李薇盯著那個‘薇薇’看瞭一會兒,再往下讀,四爺道:與你父一席深談後才得知你在傢中的小名,朕也覺得此名與你十分相襯。已下令讓圓明園明年多種薔薇,到時與你共賞。
十八個壇子裡,隻有四個壇子是專給四爺帶的糖蒜和韭菜花,其它都是湊數的。她原以為這些會讓四爺拿去賞人,結果他除瞭賞給李文璧幾壇外,別的都留下來瞭,還說裡面有道咸酥花生吃著很好,打開來還是脆的。
既然他喜歡,之後幾次送信也都讓人帶上一些吃的。等送瞭兩次荔枝後,四爺信上道:朕歸矣。
官道上是長長的禦駕,蕩起瞭濃濃的煙塵。
四爺在車裡,張廷玉跪在下頭手上還握著筆,四爺口述,由他記錄下來。
“今年隻怕是又要旱瞭。”四爺嘆瞭句。
春雨貴如油,今年河南、山東兩地從三月起到現在雨隻下瞭幾滴,已經有數縣報上來說已經有旱情初現。
看外面這黃沙漫天的樣子,頭頂的天晴郎極瞭,萬裡無雲。四爺看得心焦如焚。
張廷玉沒敢接話。倒是在車裡侍候茶水的張德勝此時壯著膽子說瞭句:“萬歲爺,該用午膳瞭。”
四爺愣瞭下,一面掏懷表一面道:“已經這麼晚瞭?”
張廷玉心知這位萬歲爺忙起來就不記時辰,早兩刻前就到午時瞭。
四爺看表確實已經快到午時三刻瞭,道:“既然這樣,衡臣也不必下車,就在這裡隨朕一道用吧。”
張德勝趕緊出去傳話,不一會兒就帶著人提著幾個膳盒進來瞭。
張廷玉就跪在那裡,在他面前設一小桌,菜和湯都用小碗裝瞭。
四爺吃瞭兩口看他這樣跪著實在費勁,道:“衡臣盤腿坐吧,這裡就你我君臣二人,不必顧忌太多。”
張廷玉謝恩後盤腿坐下,趁機活動瞭下跪得有些麻的雙腿。
桌上的菜和湯都隻盛瞭六分滿,估計是怕行車搖晃,他當著萬歲爺的面吃喝不慎再灑瞭,禦前失儀就是大罪過瞭。
張廷玉心道那上膳的太監倒是挺體貼人的,不免往萬歲那邊掃瞭一眼。
張德勝也是跪著侍候的,四爺的膳桌上多數是新鮮的蔬菜,大部分都是清炒涼拌。難得兩道肉菜還都是一早鹵好,上桌前切一切澆上料汁就能端上來的牛肉和火腿。
四爺一到夏天就越來越挑嘴,嫌鹵肉太咸,吃瞭就要多喝水,在車上也不大方便,就一直不去挾肉。
張德勝一看這樣不行,想瞭下盛瞭一碗湯送上來。
張廷玉就看那湯碗有些奇怪,杯右側有一單耳把手,這樣拿起來倒是方便得多。
四爺一看是雞湯,雖然撇去油瞭還是不大想喝,不過不剩菜是他的原則,隻好捏著鼻子喝瞭。喝得時候一直皺眉,連下面的張廷玉看瞭都有些害怕,更別提在旁邊的張德勝,臉都嚇白瞭。
可叫張廷玉奇怪的是萬歲用完膳也沒斥責那個太監,而那太監明知萬歲不喜也照樣盛湯。連他坐在下頭也聞得到那是清雞湯的香氣。
難不成是宮裡的太後囑咐的?
張廷玉心道,大概是太後怕萬歲在路上辛苦勞累,身體撐不住才吩咐那太監的。萬歲也是知道這個才沒管那太監的自作主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