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弘暲被九爺打成瞭狗。
弘暲之母早年受寵,連著給九爺生瞭倆兒子。但托九爺喜新厭舊的福,到現在還是個可憐巴巴的侍妾。在九爺這裡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的。
九爺書房裡啪啪啪打PP的聲音傳出來,前屋後院硬是沒有一個敢出來說情的。
九爺親自操刀,按著弘暲一頓胖揍。弘暲先是在皇上的園子裡被弘暟打瞭,回來再被自傢阿瑪修理,他也知道今天這事不管如何都是他有錯。又兼九爺那性子陰晴不定的,他也不敢哭,不敢求饒,隻敢咬牙忍著。
九爺出宮多年弓馬未歇,這都是當年康熙爺給兒子們打熬的好底子。在宮裡就是幾個諳達師傅加侍衛從小操練出來的,普通人十幾個圍不住九爺,打自己兒子更是得心應手。
九爺很憋屈,連打邊罵:“你先去教訓人傢!教訓不過我就不說你瞭!沒那本事別往外跳啊?你當你在府裡當大哥,出去別人也都認你?你當你是誰啊?”
“跟十四的兒子打架你還打輸瞭?你阿瑪跟你十四叔打都沒輸過!”九爺打完叫人把弘暲抬出去,“給他叫太醫,別跟烏拉那拉的剛安似的。”
剛才挨打沒變臉的弘暲這回臉白瞭。
九爺再把那他揣瞭一天的折子拍在桌上,讓弘暲看:“你行。你阿瑪我盤算得好好的,隻要你今天好好的在園子裡過瞭,哪怕萬歲沒記著你呢,也比現在強。這折子,你不用想瞭。”
弘暲是知道今天去園子裡幹嘛的,他要不是一時得意忘形,也是沒看出來弘暟不是個好欺負的,結果現在全完瞭。
弘暲這下再也撐不住,瞬間暈過去瞭。
十四貝勒府裡是另一番景象瞭。
弘暟賊精,一下馬不等十四來拉他就往裡跑,一氣跑到瞭他額娘的院子裡。
十四跳下馬就追,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主子在府裡上演全武行。最重要的是十四爺手裡可還拿著鞭子呢。
“你給我過來。”完顏氏的院子裡,十四跟弘暟繞著院子玩老鷹抓小雞。
完顏氏坐在屋裡跟沒看見一樣,低頭隻顧算自己的賬。弘暟的奶娘不放心,道:“主子,您去勸勸吧。”
完顏氏笑道:“沒事。”她揚高聲,“爺跟我都不止這一個兒子,打死瞭還有呢。”
十四聽到這句話,滿腔火氣就跟讓人戳瞭個洞一樣放得幹幹凈凈。
弘暟馬上發現阿瑪的火沒有瞭,一溜煙就躥進瞭屋裡,跪在完顏氏跟前賠罪:“額娘我錯瞭,額娘我不該打人。”
十四跟在後頭進來,聽見完顏氏問:“那你打贏瞭沒?”
弘暟小心翼翼瞄瞭眼十四,往旁邊跪瞭跪,小聲道:“……贏瞭。”
完顏氏點點頭,對十四爺道:“爺,這不是您的話嗎?打就要打贏,甭管有理沒理,贏瞭就有理,輸瞭就沒理。照您的意思,弘暟這不挺有道理的嗎?”
十四因為新格格的事最近在完顏氏面前很沒骨氣,聞言坐下瞪著弘暟道:“他快把我給氣死瞭!”
完顏氏也不是一味點火的,此時就說瞭句公道話:“叫我說,這事不怪弘暟。弘暲在他自己傢裡怎麼威風都行,憑什麼出來還威風?兩傢府裡比一比,是他阿瑪比弘暟阿瑪厲害?還是他比弘暟厲害?”
十四一向認為自己天資卓越,要不是現在四爺當瞭皇上,他連四爺都沒放在眼裡。
完顏氏早看穿他瞭,這話說得正好搔到他的癢處。
於是十四最後一絲憋氣也沒瞭,謙虛道:“也沒有什麼。”不過他確實是比老九要強一點的。
這麼一來,弘暟把弘暲給揍瞭的事也沒那麼嚴重瞭。
他自己順心瞭,起身道:“萬歲和貴妃賞瞭東西,你替弘暟收著吧。”
等十四一走,完顏氏臉一沉,掃瞭眼弘暟。
弘暟見阿瑪走瞭剛想起來,被額娘這一看趕緊又跪好瞭。
完顏氏道:“別把腿跪壞瞭,起來吧。”
弘暟猶不敢相信的慢騰騰起來,就等額娘再看他一眼他再跪下。
完顏氏:“往下這半年不敢再放你出門瞭,省得你再出去把誰誰誰給打瞭。到時咱們傢兜不住,可就隻能把你交出去瞭。”
弘暟在圓明園裡時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是皇上的園子,自傢阿瑪再是皇上的弟弟,可皇上,那都不是人瞭(……),反正不能以常理度之。萬一真因為這次的事害瞭全傢,弘暟掐死自己的心都有瞭。
所以聽瞭額娘這話雖然有些失望吧,但也乖乖點頭:“是,額娘。”
圓明園裡,李薇已經準備好瞭太醫和藥材,就等一夜過去聽到九爺和十四爺傢的消息就賞下去。結果挨打的九爺府上替弘暲叫瞭太醫,太醫說打得不輕。打人的十四爺府上什麼事都沒有。
四爺也掂著這件事呢,不過他一開始就說:“十四的脾氣我知道,他隻怕還覺得自已兒子能把老九的兒子打瞭是好事呢。”
隻是沒想到九爺能下手把弘暲又給打瞭一頓。
李薇隻好給弘暲賜瞭雙倍的藥,再加上今年的新書,四爺賞下來的新墨等物。
去賞藥的是常青,他還特別周到的親自去看瞭弘暲。九爺的太監小狗子是負責接待常青的,送走常青後,他有些嘀咕。
回到九爺那裡後猶豫半天,還是悄悄跟九爺說瞭。
九爺靠在榻上吸水煙,吞煙吐霧的道:“你說弘暲那裡藥多?都誰給的?”
小狗子扳著手指說:“福晉給瞭,劉主子給瞭,院裡大小主子都給瞭,還有大阿哥的幾個弟弟。”
九爺拿煙槍打他:“數這些沒用的幹嘛!你隻說外頭都誰送瞭?”
小狗子再道:“聽大阿哥屋裡的人說,宮裡的……大阿哥也給瞭。”
宮裡的大阿哥那就是指弘暉瞭。
九爺這下不吸瞭,怔道:“他在宮裡怎麼就知道這事瞭?”
他坐起來,臉色不好看道:“弘暲跟那位大阿哥挺好的?他們兩個差著年歲呢吧。”
“大概是在尚書房認識的?”小狗子猜。
九爺也這麼想,他放松的躺下來:“對,應該是在那時認識的……”當年皇上說誰傢的孩子都能送進去,他當然也跟著送瞭。可平時他也沒怎麼問過,弘暲跟弘暉的關系也不知道好不好?
小狗子看九爺翻來翻去躺不安穩瞭,一下子再坐起來道:“我問問他去。”
弘暲被自傢阿瑪問愣瞭,他一開始是想讓阿瑪覺得自己能幹,肯定道:“兒子跟大阿哥很要好!大阿哥去騎馬叫瞭兒子好幾回呢!平時在尚書房裡,兒子還借過大阿哥的書,大阿哥還送過兒子一個扇墜還有一盒墨!”
剛開始聽他說兩人很好九爺還有些緊張,聽到後面就懂瞭,這不就是普通交情嗎?
他含笑拍拍弘暲:“行瞭,知道你能幹,好好養著吧。”
出去就吩咐門房,以後凡是宮裡來的東西都先送到他那邊去。
屋裡,弘暲也激動瞭。顧不上還趴在床上動一下都難,連忙叫來丫頭讓給他拿紙筆來,艱難的寫瞭一封信箋,喊來人道:“去,給我送到誠王府去,給弘晟。”
他趴在枕頭上想,等他好瞭就去找弘晟,到時跟著弘晟一起去見大阿哥。雖說阿瑪道這次在萬歲跟前沒落著好,但要是能討好瞭大阿哥,這事還能有轉機!
圓明園裡,因為上次打架的事,李薇擔心弘昤變得越來越求全求真,雖說四爺也有這個毛病,但正因如此,他吃瞭不少的苦頭,有時她看瞭都心疼。她自然不希望弘昤也步四爺的後塵。
弘暟和弘暲的事說白瞭就是弘暲想拿弘暟刷存在感,不想弘暟是個硬骨頭,不但把他給頂回去瞭,還反過來教訓瞭他一頓。
這種愛踩著人表現的人很多,通常都是滿嘴道理。就像弘昤說的,弘暲說的都是對的。有時就是因為他說的對,讓人無法反駁,弱一點的就隻能忍下來吃啞巴虧。
所以弘昫說弘暲惡心。雖然弘昤和弘昫都說不清楚這裡頭是怎麼回事,可他們都覺得弘暲的做法惡心。
不過弘昤的問題在他在猶豫,弘暲人雖然惡心,可因為他說的對,那是不是就應該聽他的?
這就是她擔心的地方瞭。
她想弘昤都十幾歲瞭卻好像還沒開竅,估計就是與人接觸得少。他每天面對的都是教他真善美的先生,先生當然不敢把阿哥給教壞瞭。四爺又嚴格制定瞭課程表和教案,先生們隻敢照本宣科。
十四算是裡頭比較自由的人瞭,可他的處事哲學也讓人擔心。看他以前跟四爺相處的樣子就知道瞭,也不是個可以讓她放心的人。
但弘昤既然不願意離開弘昫去弘昐的府裡,那不如就給他找幾個同齡的朋友?
哈哈珠子不行,他們的身份就決定瞭他們在弘昤面前缺底氣。
李薇想給弘昤找朋友的心情,四爺是完全沒辦法體會的。他確實認為弘昤身邊兄弟太少,也同意弘昤最近是有些想鉆牛角尖。他的做法是放寬瞭尚書房的要求,隻要是各府兄弟願意把孩子送來的,隻要寫個折子就能往這裡送。
九爺第一個響應號召。弘暲的傷還沒好,九爺就把剩下的七個兒子一股腦的都送來瞭。別看九爺兒子生得晚,可他的兒子好幾個都是同一年落地的,相互之前就差個月份。但因為生母的身份都是他在外收的侍妾,身份太低,他索性一個都沒請封成側福晉。
圓明園裡就在勤政殿西側的洞天深處從開建起就沒迎來過這麼多的阿哥,一下子熱鬧瞭起來。
四爺讓弘暉也從宮裡搬瞭出來,就在圓明園起居。
李薇現在倒是不發愁弘昤沒有適齡玩伴,他的堂兄弟拉出來夠玩一場世界杯的。她現在發愁的是園子裡的成分變復雜瞭。
不過好處就是兒子們幾乎都回來瞭。
而已經開府的弘昐是唯一一個留在外頭的皇子。弘昀也被叫瞭回來,不過他手上的東西已經粗略的看過瞭一遍,四爺把他叫回來也是為瞭替他打基礎。
弘時既高興又不高興。高興的是在弘昐那裡還是被管得太嚴瞭,而且每天都沒有空閑。但好處就是跟二哥說一聲就能出門。
現在回來就沒這個福利瞭。
他也不顧兩個弟弟都在,纏著李薇想從她手裡挖走一塊出入令牌。
“額娘,額娘你就給我吧,我保證不拿它去做壞事,就是想偶爾出去逛逛街,去琉璃廠那裡淘書。”他上次在琉璃廠淘回來的前明的書雖然不是真正的古籍,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最重要的是阿瑪把這些書讓人重新整理刊發瞭。
弘時就仿佛得瞭鼓勵一樣。
李薇讓他回頭看弘昤和弘昫,道:“你也不小瞭,當著弟弟們還這樣,怎麼像個哥哥?”
弘昀明年成親,再過兩年就該他瞭。
可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弘時還是個小孩子,一點都沒有成熟的樣子。
她到底沒有答應弘時給他令牌,“額娘不拘著你出去。想出去就來我這裡拿牌子不也一樣?這領牌拿瞭就能自由出入圓明園,你阿瑪給額娘是他信得過額娘,額娘就要守好這個牌子。”
她摸瞭下弘時,“弘時也明白,對不對?”
弘時想說那額娘也該信得過我。可他想瞭想,把這話吞回去瞭。
他總覺得如果說瞭就是傷瞭額娘的心。
李薇回絕瞭兒子有些不忍心,想瞭下對他道:“你去馬房轉轉吧,今年的貢馬送來瞭。你早點去看,看好瞭去求你阿瑪給你。”
到秋天這些馬都會賜下去,在園子裡的阿哥們大概都會得上一匹。讓弘時先去挑,等拿到手也是兩個月後的事瞭。
晚上弘昫回來對她說:“四哥好像有些不開心。”
李薇嘆瞭口氣。
她還以為見到馬,弘時就能把掂記到外面玩的事給忘瞭呢。這些男孩都愛馬成癡,平時見到一匹難得的好馬比見到美人還高興。
他就這麼想出去玩?不過長大的男孩老把他拘傢裡也確實不合適。
四爺聽到瞭弘昫的話,當著兒子的面沒細問。等隻剩下他們兩個瞭,他放下書輕聲問她:“怎麼瞭?”
她靠到他肩上:“弘時想要塊出園子的令牌,我沒給他。”
四爺笑瞭下,握著她的手道:“你也太小心瞭。”
李薇搖搖頭,她雖然覺得讓弘時失望很心疼,但令牌太重要瞭,她真的不能給。
她反握住他的手:“上次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園子裡也不知道哪裡還有洞,我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令牌交出去?再說弘時是個小孩子,別人要是知道他手上有令牌,隻怕也會盯上他。”
四爺才知道還是上次毒酒的事讓她嚇著瞭。
他推她往裡坐坐,道:“朕上去抱著你。”
屋裡點著金黃的燈,兩人抱在一起也不覺得熱。
他輕輕摸著她的背說:“你不用害怕,都出過一回事瞭,朕難道還能再讓出事?園子裡現在一隻耗子跑進來朕都知道。那令牌就給弘時吧,他也大瞭。朕打算也給他找個事做,省得他天天無所事事。”
有他這句話,她的心才安定瞭下來。
他道:“朕看弘時是個心裡有數的孩子。他幫著弘昐和弘昀做事都很有條理,自己也有膽量,以前膽子大瞭些,現在也知道輕重瞭。朕猜他要令牌不止是想出去逛街用的,估計是想做什麼又不想告訴咱們。給他,朕也想看看他看出瞭什麼。”
李薇聽瞭抬頭:“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四爺摸摸她的頭發,把她發髻上的釵一個個取下來,厚厚的頭發在他手中慢慢展開,披散在她的肩上。
反正也該睡覺瞭。
李薇很瞭解他,知道他偶爾會有點小男孩的沖動。比如上次剪瞭那麼多竹葉做茶葉,後來應該是全失敗瞭。這種偶爾冒出一次的童心還挺讓她珍惜的。
有時她也想呵護他。
四爺玩頭發玩得很開心,臉上不自覺帶上瞭愜意的微笑,他輕聲道:“朕把賊頭都給抓瞭,剩下那些賊手還不老實。朕就想看看,他們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