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這邊, 在江與誠即將被赫爾曼先生用掃帚打著腦袋趕出門時,晝川坐在酒店沙發上, 翹著二郎腿給初禮講瞭關於赫爾曼那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
確實, 早在《月城》之前,赫爾曼先生就有過一部名叫《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書, 這一本書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本出版的書籍——按照一般國際知名作傢的套路, 他的出道處女作哪怕寫的沒那麼精彩,那絕對也是會被再版個十幾次, 翻譯成各種國傢語言,各種改編電影舞臺劇,傳遍全世界的。
就像是晝川的《命犯桃花與劍》,哪怕確實寫的不如他現在的作品, 架不住讀者就愛看大大青澀的那個味兒……就好像你的寫作路上, 他作為讀者, 與有榮焉一般。
但是神奇的地方在於,情況到瞭赫爾曼這邊就有所不同瞭, 當年《龍刻寫的天空軌跡》在第一次小范圍小印量出版發行之後,就完全沒有瞭後續動作——甚至沒有二版一說, 所有當時有心或者無心買瞭這本書的人, 手裡的這本書都成瞭最後的存在……
如今在eBay上,這本書的價格被炒的很高。
——這一切都隻是因為, 赫爾曼先生本人現在抗拒,甚至任性地拒絕承認這本書的存在性……
至於原因,還要從他年輕的時候, 一位名叫伊米爾的摯友說起。
當時赫爾曼先生還非常年輕,對於創作充滿熱情,剛剛進入寫作圈的他與當時同為初學者的伊米爾一拍即合,兩人天天交流寫作經驗,討論故事情節,從白天至晚上,仿佛無話不談……
終於,某一天,伊米爾提出:赫爾曼,我們腦洞這麼大又這麼契合,我們可以共建一個宏偉的世界觀,然後各自去寫這個世界觀之下的故事,將世界觀逐漸完善,搞出一個大事業!
赫爾曼一聽,好像挺好的,一個人寫一個世界觀不紅,那兩個人寫一個世界觀,紅的幾率好歹也能翻倍啊?於是欣然答應。
之後有瞭《龍刻寫的天空軌跡》在報紙上正式連載——連載期間,不溫不火,人們反響成績不錯;而同時開始動筆寫《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的伊米爾,則暫時沒有找到刊登平臺,隻是在傢埋頭寫稿……
期間兩人還是正常交流故事情節,赫爾曼這本書的書寫過程中,主線劇情參考瞭大量伊米爾提出的意見,而與此同時,《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依附著《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故事情節而生,就像是站在巨龍肩膀上的小雞仔,是將赫爾曼的書裡一個配角摘出來,以他的視角寫的另一部獨立作品——
用現在的話來說,簡單的來說就是一本官方同人。
大傢相安無事,其樂融融寫文,直到一年之後,赫爾曼的書連載完畢出瞭實體書,伊米爾那邊《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也簽下瞭實體出版的合同,赫爾曼甚至沒來得及為伊米爾感到高興,這個時候,某天夜裡,報社那邊的編輯深夜一通電話把他一巴掌打醒——
編輯說,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擁有這麼強烈的宗教暗示?
當時年輕的赫爾曼就有些傻眼瞭。
他就是寫瞭本書而已,暗示什麼瞭?
一臉蒙蔽的赫爾曼還沒來得及擺好姿勢,就遭遇到瞭千萬憤怒讀者的來信質問,那些購買瞭、追瞭一年《龍刻寫的天空軌跡》的讀者,字字誅心:我們就是追一篇小說而已,而宗教信仰自由,你為什麼要給我們洗腦你信仰的宗教思想,這真是太可怕瞭!
那個年代給作者的“書評”還不是網上打打字,人們靠寫信,得多大憤怒、受到瞭多大羞辱,才能抓起筆用透著憤怒潦草的字體給作者寫這些深刻的責問?
赫爾曼一臉懵逼,隻能問編輯怎麼回事,然後這才知道,原來在正大光明以“同一世界觀”出版的“官方同人”《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裡,全方位、腦洞滿滿地,將《龍刻寫的天空軌跡》中主角的行為,以宗教信仰的角度完整解讀瞭一遍——
而且因為《龍》這本書本身許多情節都是伊米爾建議的,所以《荊條》裡,對這些情節的解讀可以說是非常的有理有據地胡說八道……
因為這是伊米爾一早就準備好的。
《荊條》一書出版,立刻捆綁著《龍》成為瞭宗教信仰人群的熱度刊物,正好土耳其又是個宗教信仰占巨大比例的國傢,伊米爾就這麼踩著赫爾曼的肩膀,成為瞭部分人群追捧的對象……
甚至有人說——
“感謝伊米爾老師,我原本對《龍刻的寫的天空軌跡》毫無興趣,直到看到瞭《荊條生長的天空軌跡》,才發現原來這本書是這麼地有趣!”
而巧就巧在,赫爾曼先生本人沒有任何宗教信仰。
現在被伊米爾架著成為瞭某宗教思想宣傳大使,完完全全曲解瞭他寫的書中的意義,寫作講究的“文以載道”,突然便成瞭一把曲型槍,槍口,對準瞭赫爾曼先生本人。
年輕的赫爾曼一時間遭遇親友背叛,讀者質疑,以及出版社的問責,人生仿佛跌入深淵……
哪怕功成名就今日,還有不是人就這件事提問,每次提及,都被赫爾曼視作是對他的羞辱與嘲笑。
他本人曾經在公開接受采訪的時候,義正辭嚴表示當當初寫這本書時受到瞭他人的影響,並非他本人意願之作,並且無論是從前,今日,往後再也不想提及。
……
以上。
當晝川結束故事,初禮目瞪狗呆。
“666666666還有這種操作?!”初禮震驚道,“我之前就超級奇怪,《龍刻寫的天空軌跡》怎麼完全沒有譯版,連電子版都搜不到……原來是因為作者都不想承認自己寫過!”
“那個伊米爾在土國至今作為宗教作品作傢還是非常有名,借著赫爾曼的名聲,同一世界觀下的宗教宣傳作品一本接著一本出,這是最騷的。”晝川瞥瞭她一眼,“從此《龍》被赫爾曼視作奇恥大辱。”
初禮想瞭想,因為土耳其語推廣程度有限,國內大環境對土耳其這個國傢也不怎麼關心,所以這事兒國內根本完全不知道——
偶爾提到《龍》這本書,也都是說,自己沒看過這本書到底是說什麼的,也不知道去哪能弄到譯本。
想想今天要不是有晝川這個真——赫爾曼——為瞭他去學土耳其語——腦殘粉在,這件事兒她怕是完全不知道,到時候會面時說錯話的幾率幾乎可以算是百分之百。
……………………後怕。
初禮拍瞭拍胸口,趕緊把晝川之前給準備的資料拿起來認認真真看瞭一遍……男人靠在旁邊,看她這一副輸得心服口服毫不反抗的模樣也是相當滿意。
“你說這事兒顧白芷他們知道嗎?”初禮將資料翻得嘩嘩響。
晝川停頓瞭下,站直身子想瞭想道:“應該在《別枝驚鵲》合作之前就知道瞭,顧白芷很聰明,要拿下一個作者之前,他的祖宗十八代幹瞭什麼都會翻出來——《龍》這本書沒有譯本這事情本來就不正常,顧白芷人精似的怎麼可能不深究,也就你這二傻子沒放在心上。”
初禮:“……(`_′)#”
初禮:“你罵誰?”
被人用苦大仇深的眼神兒盯著,晝川“哎呀”瞭一聲,走過去拍拍初禮的腦袋:“你不用那麼聰明,你有我啊,有本大大給你保駕護航,傻一點沒事。”
初禮一臉嫌棄地躲過男人的手。
晝川縱容地笑瞭笑,放瞭咖啡杯轉身回房換衣服,準備逛景點去瞭。
沒想到這邊進瞭房間,手機響瞭。
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江與誠。
晝川心想這國際漫遊,這人莫不是有病啊?接起電話“喂”瞭聲,語氣不怎麼配合地問:“幹嘛?”
“我們這邊結束瞭。”江與誠聲音聽不出起伏,“你明天過來?”
晝川將手機從耳朵邊拿開,看瞭眼……隱約好像聽見那邊顧白芷在說什麼,也聽不清楚,隻好先搭江與誠的話:“你們談得那麼快啊,這才幾點?赫爾曼有點摳門啊,午餐都沒留你們吃一口……”
“……”電話那邊沉默瞭下,“所以說結束瞭——真正意思上的,結束瞭。”
晝川:“……”
這回就聽出一點喪味兒瞭。
晝川問瞭句“怎麼回事啊”,客廳裡那個人聞風也躡手躡腳地鉆進房間——一看晝川在打電話,抬起手,踮起腳,抓著他耳朵讓男人強行彎下腰,然後湊過來搶過他的手機看瞭眼,一看來電是江與誠,微微瞪大瞭眼。
晝川拍瞭下她的腦袋想讓她滾遠點兒,然而那抓著他耳朵的小爪子就不松手瞭,整個人香噴噴軟呼呼地靠上來,一臉八卦地湊到他手機的手機旁邊……
湊近的時候。
正好聽見對面的男人用低沉聲音緩緩道:“剛開始都挺好的,叫個不知道哪裡請來的翻譯給坑瞭……沒事幹畫蛇添足瞎搞,雖然後來強行解釋瞭一波,但是赫爾曼看著也還是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哎喲,還留下來吃午餐,怕他在面包裡撒毒藥啊。”
晝川、初禮:“……”
“你們明天來的時候註意點,打死瞭也別提《龍刻寫的天空軌跡》這本書,這是老虎胡須,別說摸瞭,看都別看一眼。”江與誠道,“也不知道你做瞭功課沒有,要是不知道晚點再跟你解釋——反正老子GG瞭,看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告訴你,哎,偷著樂去吧。”
晝川拿著手機沒說話。
那邊手機傳來顧白芷的聲音,與江與誠一頓爭吵——
“你告訴他啦?你告訴他幹嘛,老子當初為瞭翻譯新聞搞清楚《龍》這本書到底咋回事上淘寶花瞭快一千大洋!一千塊!”
“晝川會土耳其語,說不定早就知道瞭……”
“萬一不知道呢,我還等著人給我陪葬呢!”
“你這什麼心態,毒婦啊!”
“對,咱們現在正要去參觀以我為原型制造的地下水宮,裡面全是我的大腦袋(*土耳其著名景點地下水宮,又名“美杜莎宮殿”,裡面擁有著名的雕刻著倒立美杜莎頭顱的柱子)……電話給我掛瞭,還沒死透呢!”
“看赫爾曼的眼神我覺得我不僅死透瞭還已經涼瞭。”
“你掛不掛?”
“不掛。”
“給我掛瞭!”
電話沒多久就(大概是)被搶走強行掛掉瞭。
留下初禮和晝川在房間裡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