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名叫“池”的村子,村子長久祥和安寧,與天很近,仿佛觸手就能觸摸到碧藍蒼穹……
少女“鯉”便生活在這個村子裡,她身上總是穿著火紅的衣裳,閑來無事的時候總喜歡站在藍天之外呆呆地望著天空發呆,如此這般天天盯著天空看,她便發現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池”更像是一個籠罩在玻璃罩子下的獨立世界,罩子是透明的,也是不可打破的……她用自己的腳從村子的這一頭,走到另外一頭,一共隻需要短短的一點點時間而已,村子裡的人更像是被囚禁起來瞭。
然而村子裡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我想離開這個玻璃罩,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鯉說。
”別天真啦,外面什麼都沒有。”村子裡的人嘲笑。
“我們被關起來瞭,被什麼人,世界不應該隻有這麼大,從村子的這頭走到那頭,隻需要短短的時間。”鯉反駁。
”你大概是瘋瞭吧。”村子裡的人對鯉避而遠之。
就是這樣,村子裡的人都覺得自己是在被神明恩賜著的人——因為他們不需要辛勤的勞動就可以得到食物,每一天,大概是午時剛到或者午時剛過,從鱸眼中的玻璃罩子外,就會從天而降許多的食物,人們一擁而上地將那些食物分食,並給這個時間段取名為“恩賜時間”……
聽爺爺輩的說起,更早的祖先歷經萬險跋山涉水來到”池”,它出生的時候,“恩賜時間”就出現瞭,多年如一日,想來雷打不動——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種說法,鯉總對這個有些不安……】
晝川的筆尖到這裡停頓瞭下。
初禮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寫好的一段字,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要寫什麼主題,隻是下意識覺得眼下他在寫的東西的文風和內容似乎都和平日寫的不太一樣……
“寫啥呢?”初禮伸出指尖戳瞭戳晝川。
晝川扔瞭筆,站起來,伸瞭個懶腰離開桌邊。
初禮看著他那副懶洋洋提不起勁兒的模樣,心裡“咯噔”一下:完瞭完瞭這是要放棄治療啊,畢竟高考考場裡這麼扔瞭筆,一臉輕松樂觀走出考場的都是準備明年再來的!
“晝川,晝川,老師,大爺!您別自暴自棄,”初禮像個小太監似的腳尖對腳跟地跟在晝川屁股,“我真誠覺得你寫的那個開頭蠻有趣,雖然除瞭女主的名字跟魚有關之外有點兒跑題跑得離譜,但是我們要樂觀點啊,萬一後面還能活生生掰回來呢,想想你最擅長的——”
晝川腳下一頓,在走出葡萄藤架外後突然停瞭下來,轉身看瞭眼初禮:“這種命題短篇,東方幻想題材哪怕加上言情,乍眼一看驚艷程度也沒辦法跟懸疑玄幻相提並論。”
初禮:“……咦,你也想到啦?”
晝川瞥瞭初禮一眼,就好像她在說什麼廢話。
初禮瞪大瞭眼:“那怎麼辦?這不是你可以就此放棄治療的理由啊。”
晝川抬起手,“啪”地拍瞭下初禮的額頭:“誰說我要放棄治療瞭?”
初禮:“……”
晝川:“懸疑玄幻,我也會寫。”
初禮臉上的表情頓時像是聽見瞭什麼笑話,上下打量瞭一圈晝川,想說什麼,又吞回肚子裡,期期艾艾道:“別病急亂投醫,發揮出自己的特長很重要……你跟江與誠比他最拿手的,不是著瞭他的道兒嗎?”
說到最後,初禮真的覺得自己像是兒子要去高考的老媽子,操碎瞭心,還盡說廢話。
晝川想瞭想問:“你對我沒信心嗎?”
初禮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晝川的眼睛說:“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你贏,這樣的希望程度,也許甚至超過瞭你自己……知道我現在最氣的是什麼嗎,至少今天的這一個環節,我好像使上瞭吃奶的勁兒也幫不上你什麼,無論你輸還是贏,我都隻能眼看著,這是最氣的。”
話語剛落,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抬起手,替她將耳邊的發別至耳後……與此同時,他彎下腰親吻她的唇角——
“好的,別氣,看我贏。”
五分鐘後,晝川拉著初禮的手回到桌邊。
就好像剛才那一瞬間他隻是出去做瞭個廣播體操。
坐下之後拿起筆,接著剛才的故事,那人繼續將故事書寫——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
有一天,鯉遇見瞭英俊的少年,與少年相戀,並很快地懷上瞭孩子……兩人每天手拉手,肩並肩地一起仰望天空,發發呆,鯉會給少年說一說自己想象中玻璃罩子外的世界,少年笑而不語,隻是聽著,握緊瞭她的手。
當“恩賜時間”裡的其他人一窩蜂的哄搶食物,他們遠遠地看著,偶爾去撿一些人們搶剩下的食物,日子倒也知足。
但是和平的日子並沒有過很久。
有一天,鯉擔憂的事情發生瞭,“恩賜時間”到瞭,但是蒼穹之上,卻沒有掉下任何的食物……剛開始人們都很鎮定,隻是相互安撫著,肯定隻是恩賜者一時忘記瞭。
他們聚集在一起,從午時等到第二天的午時,”恩賜時間”卻還是沒有出現。
一天。
兩天。
三天……
一周。
村子裡的存糧已經被吃得差不多瞭……“恩賜時間”再也沒有出現,陸續有虛弱的村民死去。
村子裡的人逐漸在減少,而伴隨著饑荒而來的還有別的問題,似乎是周圍的屍體在變多又沒有人去清理的緣故,村子裡空氣也開始變得渾濁,環境變得越來越糟糕——曾經碧藍的天空消失瞭,抬起頭,就是渾濁的一片,再也看不見清澈的蒼穹……
更糟糕的是,伴隨著鯉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寶寶要出生的日子在逼近。
有一天,鯉的愛人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鯉不得不挺著大肚子,一步步地沿著兩人散步曾經經過的方向去尋找,空氣的能見度已經很糟糕瞭,擦肩而過的都是茍延殘喘的人,他們有的餓得兩眼發綠,有的得瞭皮膚病皮膚開始潰爛,曾經光鮮的衣服腐朽,脫落,露出森森白骨……
死亡的陰影終於籠罩瞭整個村子。
鯉在“恩賜時間”的地方找到瞭愛人的屍體,死得時候他的雙眼睜著,隻是平日裡那雙溫柔的眼中灰蒙一片,盡是絕望。
在完完全全被悲痛支配的痛苦之中,鯉的孩子們誕生瞭。
饑餓之中的生產讓她雙目暴突,她拖著瀕死之軀,將孩子生下,下一秒,她眼睜睜地看著即將餓死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湧瞭上來,他們的眼中閃爍著綠色的光,說著“終於等到瞭”“我們還是沒有被拋棄”這樣的話,像是一群喪屍蜂擁而至,將她的孩子胎盤撕扯開來,吞噬——
鯉楞在原地片刻。
然後她沖入人群,從一個人的口中搶回自己的孩子,手上被鮮血染紅,她死死地抱著懷中的孩子,定眼一看,卻發現孩子隻剩下瞭上半身——
他睜著茫然的眼,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又知道什麼呢,就匆忙地和他的父親一樣死去。
鯉瘋瞭。
用身體撞擊,牙齒撕咬,所到之處揚起黃沙。空氣變得更加渾濁,她就像是一條瘋狗戰鬥在血肉之中,從他人身上撕咬下來的皮肉模糊瞭她的雙眼,她吞咽下同類的皮肉,饑腸轆轆的身軀終於得到瞭活力的補充……
鮮美。
嫩滑。
還帶著一絲絲的腥甜。
風卷殘雲之中,鯉靜靜地摔倒在“恩賜時間”降臨的天空之下,她攤開手掌,呆滯地看著天空……隨後,身邊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下一秒,就好像天空又變得藍瞭,新鮮的空氣註入,周圍同伴的屍體被什麼東西清理幹凈,污濁的空氣也逐漸消失……
藍天啊。
又回來瞭。
就仿佛一切隻是噩夢。
有包在胎盤之中、幸免於難的孩子從她身邊咕嚕嚕滾過,鯉張開手,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捉住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自己的面前伴隨著污濁的空氣被抽走,抽入一個黑漆漆的,圓柱形的黑洞裡。
冥冥之中,她好像聽見,蒼穹之上,有什麼人在說話。】
晝川手中的筆健步如飛。
字體伴隨著劇情的發展脫離現實而越發潦草與狂野——
直到此時,他停瞭下來。
稍一定神,目光變得凝聚而沉淀。
【……
“哎呀,出門一個禮拜,管傢都沒有給我好好喂魚。”
“真是糟糕,池水也一片渾濁的樣子,魚都死瞭吧?”
“還有互相啃咬的痕跡呢……噯,這裡還剩一條紅色的錦鯉,倒是還活著的樣子。
“撈起來我看看……呃,看著也活不長的樣子。”
“確實,看,說著說著這就死掉瞭,真可惜。”
……
這是鯉最接近那片碧藍蒼穹的時候。
當她終於得償所願離開瞭那玻璃罩。
原來玻璃罩外面雖然沒有空氣,但有陽光。
陽光很暖。】
至此,故事結束瞭。
晝川放下筆。
他也完成瞭自己的故事,關於一條池子裡的魚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明後天不更昂,請個假,飛長途飛機………………………………喘口氣就回來更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