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弒君

蘇蘇握著滅魂珠淚,神珠在她手中散發柔和的光暈,一如它即將消散的主人。

微風拂過荒淵,蘇蘇從門口往外看,藍色的月斂住妖異的色彩,神力一層層覆蓋住荒淵。

所過之處,白骨彌散,金色的封印在荒淵每一寸土地亮起。

妖怪們驚異地探出頭,發出嚎叫。

勾玉說:“稷澤要消失瞭,他早已撐不住,萬年的消耗,讓他無法守住荒淵,無能為力看著妖怪出逃。他在隕落前,散去神魂,為荒淵加固封印。如他所說,這個封印,頂多隻有三年。”

三年後,失去神的鎮守,魔神一旦覺醒,妖怪們沖出荒淵,天下大亂。

白色的光點落在蘇蘇手中,她被一陣輕柔的力度托起。

勾玉:“稷澤要送你和小孩出荒淵。”

果然,如勾玉所說,蘇蘇看著荒淵景象越來越遠,那輪藍色的妖月,漸漸黯淡。

金色的印記閃爍,覺察神之隕落,無數荒淵的妖怪,試著出逃。

包括姒女,她臉上一喜,也想沖出荒淵縫隙。

一股金色的神力,不容反抗地在整個荒淵蕩開,所有妖怪動彈不得。

隻有蘇蘇身上的神力是溫和的,她昏迷過去的最後場景,荒淵離她越來越遠,她落入縫隙之中。

稷澤的神力包裹住她,擋住縫隙中的罡風,把她送出荒淵。

縫隙發出金光,慢慢闔上。

荒淵之外,是極北天山。

冰雪覆蓋,一眼望過去,盡是白色。

縫隙裡的罡風太猛烈,蘇蘇無知無覺躺在冰面上。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m.\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勾玉說:“小主人,快醒醒!”

蘇蘇眼睫顫瞭顫,睜開眼。

她看見入目的景色,明白已經出瞭荒淵,身邊躺著一個冰涼的小身體。

是蘇蘇從蛇妖手中救下的小孩。

小孩臉色蒼白,手緊緊握住自己衣擺,還沒醒過來。

勾玉:“荒淵縫隙的罡風太猛烈,他身子不好,縱有稷澤護著,也覺得難受。”

蘇蘇把他扶起來,現在才有時間看這孩子。

他長得粉嫩可愛,臉上一股純稚之氣。

蘇蘇打量著孩子,忍不住說:“比澹臺燼小時候可愛多瞭。”

勾玉贊同附和:“可不是嘛。”

澹臺燼小時候笑起來都陰森森的,偶爾的純真,卻是在殺人的時候,讓人頭皮發麻。

“再可愛也是個麻煩,他的身體一看就出瞭毛病,才會用弱水冰棺封住,陰差陽錯掉入荒淵,沒想到被強行喚醒。”勾玉說,“你如今要去找澹臺燼,他怎麼辦。”

蘇蘇說:“先帶他出冰山,看看有沒有能收養他的人傢。”

勾玉觀察著孩子,說:“難,除非有奇遇,不然他的體質活不下去。天生體弱,被天材地寶吊著命,如今他失去依仗,不知道能活多久。”

蘇蘇捏捏孩子小臉,說道:“生命本就應該是一個絕地反擊的故事。”

倘若能在疾風勁雨中長大,他未來必定比所有人都頑強。

這樣的世道,誰活著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勾玉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眼熟,又想不起哪裡眼熟。

想不出個所以然,它索性也不再想。

“小主人,我休眠瞭。”這次醒來太久,它得趕緊阻止損耗,消耗一絲一毫的靈力,都有可能讓蘇蘇回不到正確的未來時間。

蘇蘇:“好。”

天山太冷瞭,蘇蘇連忙以血畫符,變出一隻大鵬鳥,她把孩子放上去,自己也坐瞭上去。

大鵬馱著二人飛出天山,蘇蘇的血沒法再維持,隻好讓大鵬鳥降落在附近。

她背起昏迷的孩子,繼續往外走。

天山腳下,是一條蜿蜒的山路,泉水從山上流下,越往外走,越發暖和。

叢林中嘰嘰喳喳的麻雀,跳出來好奇地看著他們。

蘇蘇走瞭沒多久,便出瞭汗水。

明明天山冰冷,外面怎麼這麼熱?

男孩便是這時候醒來的,小松鼠探出頭,嘴裡塞滿瞭松子,躲在樹上看他們。

他纖長的睫毛眨瞭眨,意識到有人在背著自己走。

少女輕輕喘著氣,額上滲出些許汗珠,花瓣一般的唇,粉粉的。

他愣愣看向少女的側顏。

她用紫色的絲帶,束起兩個花苞發髻,紫蘇垂落在鬢間,顯得嬌俏可愛。

少女身子軟軟的,男孩驟然記起娘說男女四歲不同席,有幾分羞赧,悄悄收回瞭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蘇蘇覺察背上的動靜,笑著說:“你醒來啦?”

男孩看一眼她,又悄悄看一眼她,細聲細氣說:“嗯,謝謝你救瞭我。我很重,你這樣很累,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蘇蘇越發覺得他乖巧,她依言放下他:“我叫葉夕霧,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猶豫片刻,低聲說:“我叫小山。”

這名字一聽就不像大名,看著小山局促的模樣,蘇蘇也不拆穿他。

能用得起弱水冰棺的孩子,身上穿的是玉蠶絲織就的小錦袍,怎麼也不可能取個“小山”這樣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哪傢金尊玉貴的孩子,淪落到這個地步。

如勾玉所說,亂世中,太過嬌貴的人,根本活不下來。

蘇蘇熱得夠嗆,放下小山以後,連忙把披風解開扔掉。

小山的臉更紅。

蘇蘇說:“小山,你也看見瞭,你的冰棺被融化掉,我沒辦法給你找弱水重鑄,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她還是決定問問小山的想法。

小山看著她,低下頭,小聲問:“我可以跟著你嗎?”

蘇蘇有幾分意外,搖搖頭說:“我有事要做,很危險,不能帶上你。”

小山指尖泛著白,說道:“好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個麻煩。

若他不依不饒,蘇蘇還能狠下心,可這孩子太過乖巧,蘇蘇心裡升起一陣罪惡感。

好在她明白,如今不能意氣用事。落在澹臺燼手中,翩然都想尋死,別說這麼個脆弱的小孩瞭。

兩人走瞭一陣,林中突然傳出腳步聲。

緊接著,是一個粗獷漢子的聲音:“格他奶奶的,這什麼破世道。周國軍隊都快搶到俺們村裡來瞭,要不是老子會打獵,早餓死瞭。”

另一個聲音說:“聽說他們已經打到禹州,不知道大夏還能在那群周國蠻子手下撐多久。”

漢子粗聲粗氣說:“周國換瞭皇帝,你不知道嗎?”

“什麼?換瞭皇帝!”

“前兩天的事,聽說之前那個周國皇帝,被他弟弟弄死瞭,現在屍首還掛在邊境漠河。”漢子道。

另一人很高興:“之前那個周國皇帝澹臺明朗豢養妖怪,搞得民不聊生,現在換瞭皇帝,新帝總不如之前的澹臺明朗殘暴吧!”

漢子嗤笑說:“你道新帝是多麼仁慈的人,聽說他捉到他哥哥,也不急著登基,把那肉一片片割下來,剜瞭眼珠,全部喂瞭野狗。雙腿隻留瞭白骨,引來蒼蠅和毒蟲啃噬。澹臺明朗被綁在旗桿上,生生捱瞭三日,才最終咽氣。有人說,新帝不急著登基,是要打下大夏再登基。”

另一人不可置信地說:“可……澹臺明朗不是養瞭妖怪嗎?漠河一戰,他豢養的妖怪,身軀有一座小山高,連葉大將軍都輸瞭,怎麼會被新帝殺瞭。”

百姓就想過安穩日子,顯然周國新帝的殘忍狠辣,比舊帝還可怖,實在讓人驚駭到難以接受。

漢子悶聲悶氣道:“那誰知道,妖怪到底是妖怪,你當是什麼貓貓狗狗?”

兩個獵戶向前走,迎面遇上蘇蘇和小山。

獵戶們一驚,面面相覷。

這破山林,怎麼會有漂亮少女和小孩?難道……

還不等他們臉色大變,蘇蘇出聲問:“請問二位大哥,你們口中的周國新帝,是叫澹臺燼嗎?”

見她語氣和善,身上也沒有妖媚的感覺。

先前那個漢子膽子大些,回答道:“我們也不知道新帝叫什麼。”

蘇蘇聽他們談論,就知道如今情況不太妙。

再加上這天氣熱得不像話,根本就不像她才進入荒淵時的三月初。

“大哥,如今是幾月瞭?”

獵戶回答說:“七月瞭,姑娘,你和這小孩,怎麼在山林中?”

蘇蘇說:“本是進山尋藥,沒想到在山林裡待著許久,什麼藥都沒找著。”

漢子說:“我們這裡也不安穩瞭,周國打瞭過來,全靠宣王殿下守著城門。姑娘,你別找什麼藥瞭,還是早早回傢,和你傢人趕緊離開吧。”

這兩個倒是好人。

蘇蘇道:“我知道瞭,這就帶著弟弟趕回去。剛剛聽你們說……葉大將軍兵敗漠河,是怎麼回事?”

獵戶沉沉嘆瞭口氣,說:“周國舊帝養瞭一隻吊睛白額虎,那妖怪身子有半座小山高。兩軍還沒交手,葉大將軍的軍隊,就被吊睛白額虎咬死瞭。士兵們散的散,逃的逃,還沒打,就已然輸瞭。”

“漠河失守,如今已經落在周國手上。”

蘇蘇連忙問:“葉大將軍沒事吧?”

“聽說受瞭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咱們宣王殿下,正代替葉大將軍,守在禹州。”

蘇蘇心裡十分沉重。

她萬萬沒想到,明明自己進入荒淵三日不到,可外面已然過瞭三月。

看來荒淵的時間流速不同,一出來,竟大局變遷,成瞭如此糟糕的局面。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荒淵的奇怪,讓她身上的結春蠶並未發作。

如今澹臺燼殺瞭澹臺明朗,還對上瞭蕭凜的夏軍。

父親受傷,大哥在嘉峪關中瞭毒,二哥投靠澹臺燼,沒有一個好消息。

轉眼間,人間已然七月份。

蘇蘇向兩名獵戶道瞭謝,帶著小山往前走。

“到瞭山腳下,我們就得分別瞭。”蘇蘇對小山說,“姐姐要去禹州,禹州在打仗,不能帶著你。我到時候會為你找一戶好人傢。”

小山失落地看著地面。

都是這樣,父親悄無聲息離開瞭他,母親也很少來看他,後來說要去很遠的地方,現在……眼前的少女,也要離他而去。

小山說:“姐姐珍重。”

他已習慣別離,也不知道這幅身體,能活到何年何夕,姐姐看上去也不是常人,她去做大事,必定不能帶著他的。

蘇蘇縱然心中記掛著禹州,見他這幅小可憐模樣,也有幾分於心不忍。

她摘下一片竹葉,滴血在竹葉上,讓竹葉變成一隻翠綠的小鳥。

她把翠鳥放進小山掌心。

“別難過,這個送給你。”

翠鳥乖巧地蹭蹭小山,小山抿住唇角,眼睛裡流露出星星點點的驚喜。

“真的給我嗎?”

蘇蘇笑著說:“嗯。”

小山小心翼翼道:“它會一直陪著我嗎?”

蘇蘇搖頭。

一片竹葉,消耗的靈力並不多,是她借由傾世花的力量變化的生靈。

若她死瞭,小靈鳥便會變成竹葉。

小山見她搖頭,愣瞭愣,低聲堅定地說:“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小靈鳥啾啾叫一聲,飛到小山肩膀上。

*

漠河城中,黑衣少年靠在王座之上。

他懶懶坐著,身前趴著一隻吊睛白額虎。他冷眼睨著殿內被綁著的大臣,大臣被迫跪下。

“逆賊,你弒君,不配為新君!”

“我等今日就算死瞭,也不會臣服於你。”

“如此折辱周帝,狼心狗肺,必定不得好死。”

他們人數眾多,好歹是澹臺明朗在周國的心腹,又跟瞭澹臺明朗那麼多年,此刻,誰也不會服用“外門邪道”上位的澹臺燼。

外面,澹臺明朗還被釘在旗桿上呢,從古至今,還沒見過那麼慘的皇帝。

眼前這小畜生,根本就不是人。

文人本就重風骨,倘若他們臣服瞭這逆賊,千古之後,史書將如何寫?

想到此,他們越發來勁,仿佛多罵澹臺燼一句,心中就暢快一些。

此起彼伏的罵聲,殿內吵作一團。

夷月族的幾個將領,看著澹臺燼,冷汗涔涔流下。

《黑月光拿穩BE劇本(長月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