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犧牲

蘇蘇追入鬼柳中,眼前一晃,她遮住眼睛,石壁上的燭光搖曳,她飛身過去,指尖真火化作一柄利刃,把三頭妖釘在石壁上。

化作原型的三頭妖痛苦地掙紮著,怨憤不已。

另一端,少年束縛住三頭妖的爪子,蘇蘇說:“澹臺燼?”

少年回過頭來,沖她點點頭:“你還好吧?”澹臺燼白衣一塵不染,眸中帶著幾分擔憂之色。

蘇蘇說:“你也進來瞭,那藏海師兄和搖光師姐呢?”

澹臺燼說:“師兄跟進瞭鬼柳,搖光仙子我不清楚。”

話語間,他抬手,一柄匕首割破三頭妖的喉嚨。

“你做什麼!”蘇蘇要阻止,可是來不及,三頭妖化作一團魔氣,消失在原地。

蘇蘇難免有點兒生氣:“三頭妖死瞭,我們去哪裡找令牌?”

澹臺燼說:“無礙,我知道令牌在哪裡,我過來的時候看見瞭,三頭妖試圖帶走一個木匣,裡面有令牌。”

他率先轉身:“跟我來。”

石壁裡明明沒有風,蘇蘇卻覺得有點兒冷,她抱緊胳膊,跟在澹臺燼身後。

身前少年腰間流轉的魚紋光華,在石室中若隱若現。

她突然頓住腳步,狐疑地看著他:“澹臺燼。”

“怎麼瞭?”他回頭。

“藏海師兄呢?”

澹臺燼淡淡說:“可能走散瞭吧。”

見少女面露遲疑,他抿瞭抿唇,說:“石室裡面畢竟是三頭妖的老巢,很危險,事不宜遲,我們拿瞭令牌趕緊出去。”

蘇蘇走近他,她心中始終覺得不對勁,她和澹臺燼這麼順利就把三頭妖殺瞭,還找到瞭令牌?

離得近瞭,她聞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松柏清香,他氣息幹凈,沒有絲毫妖氣。

蘇蘇伸手拽住澹臺燼衣袖,抬眸看他。

他似乎有幾分詫異,眼裡帶上克制的笑意:“怎麼瞭?”

蘇蘇收回手:“沒事,石壁太暗,我怕和藏海師兄一樣,走散瞭。”

沒有,還是沒有妖氣,不管從聲音還是形貌,甚至氣息,眼前的人都是澹臺燼無疑。

難道是自己想太多瞭?

兩人沿著石室走,果然沒一會兒,在裡面玉床上,放著一個木匣。

澹臺燼打開木匣,把裡面的令牌遞給她:“找到瞭。”

蘇蘇沒有伸手去接,她看著少年修長蒼白的手指,和他手上那枚漆黑的令牌。

“既然東西找到瞭,我先前贈你的梧桐木,可以還給我瞭嗎?”

澹臺燼看著她,沒有說話。

石室內一下安靜下來,眼前的少年突然詭異一笑,把令牌朝蘇蘇扔過來,令牌在空中化作一團青褐色煙霧,朝蘇蘇湧來。

蘇蘇心中覺得不對勁,本就防著他,連忙揮袖把煙霧拂開。

她掌中出現一簇燃燒的業火:“你不是澹臺燼,你是誰?”

“澹臺燼”縱身要逃,蘇蘇掐瞭個仙決。

“火靈,掠陣。”

周圍業火四起,猛然連成一個六芒星圖案,把“澹臺燼”困在其中,蘇蘇一掌打在他肩膀,他摔落在地。

“別殺我,別殺我!”少年求饒道。

業火照亮蘇蘇的臉,她問:“你是誰,澹臺燼和藏海呢,三頭妖又在哪裡?”

地上的邪魔抬起頭,幾枚薄如蟬翼的兵器出現在蘇蘇身後。

蘇蘇頭也沒回,零星的業火化作螢光,撞上身後的蟬衣兵器。

邪魔見偷襲不成,憤憤看她一眼,毫不猶豫滾入業火中,化作一團魔氣消失瞭。

重羽說:“蘇蘇,不對勁!”

蘇蘇回頭,看見方才魔物扔出來的令牌,化作黑氣,已然蔓延瞭整個石室。

澹臺燼不知何時出現在蘇蘇身邊:“走!”

可惜已經來不及,厚重的石室大門,就在眼前猛然闔上。

他們來不及出去,被困在裡石室裡面。

燭光中,蘇蘇後退一步:“澹臺燼?”

白衣少年緩緩回過頭來,他看著她警惕的目光,皺眉說:“三頭妖的不知得瞭什麼法器,他本身修為不高,卻可以控制妖魔幻化,但我不是妖魔變幻的化身,信不信由你。”

他解釋完,焚念圈在他手中化作無數金絲,試圖抬起石室大門。

可惜石門絲毫不動。澹臺燼一個仙決打過去,猛地他捂住胸口,嘴角流下一絲鮮血。

他沉著臉開口道:“是吞噬陣。”而今陣法已經啟動瞭,以石室為陣眼,他們被困在瞭裡面。

重羽琴從蘇蘇頸間飛下來:“讓重羽試試。”

錚錚音波響起之前,它被澹臺燼拽住。

“少幫倒忙。”澹臺燼冷聲說,“吞噬陣意為反噬,你對它做瞭什麼,全部會反噬在自己身上。你毀瞭石室,吞噬陣隻會讓我們死的更快。”

但如果找不到辦法出去,時辰一到,他們就會化作一灘膿血。

重羽委屈地飛回蘇蘇懷裡。

出瞭蒼元秘境,它總想保護蘇蘇,展現自己的強大。可是沒有問世的神器,有瞭自己的靈識,卻太多東西不懂。

它意識到自己在這裡是無用的,沒能幫上忙,垂頭喪氣地變作吊墜。

蘇蘇安撫地拍瞭拍它。

聽到是吞噬陣那一刻,蘇蘇也知道棘手瞭。他們不能強行破陣,打在陣法上的仙法都會反噬到自己身上。

澹臺燼回頭,走到蘇蘇身邊,黑黢黢的瞳十分無辜懵懂:“你知道吞噬陣如何破解嗎?”

“你既然知道這個是吞噬陣,兆悠仙君沒有教過你?”

澹臺燼搖頭說:“沒有。”

“哦。”蘇蘇板著臉回答。

她心裡十分懷疑,誰學陣法的時候不學破陣之法?

但既然困在一起,貌似還是因為她觸發的陣法,蘇蘇隻好說:“吞噬陣是邪陣,要破解的辦法有兩個,一是外面有人從外面攻擊陣法,露出生門。第二……”

她頓瞭頓,朗聲說:“有人用命魂獻祭,讓吞噬陣自己打開。沒關系,藏海和搖光師姐在外面,他們發現不對勁,就會破陣的。”

澹臺燼漆黑的眸看著她,五百年後,她鮮少再這樣心平氣和與自己講話。不帶著厭惡,反而帶著鼓舞,似乎要給他信心,他們能從這裡出去。

這樣頑強堅韌的蘇蘇,他多久沒見到瞭?

其實她一直是這樣的,不願向任何境況屈服,總能找出更好的辦法。所以五百年前,她到底該如何絕望,才會選擇從城樓之上一躍而下。

他低聲道:“對,師兄會來的。”

然而說是這樣說,石室中,魔氣開始朝蘇蘇和澹臺燼蔓延。

這才是三頭妖的殺手鐧,他幾乎把老巢佈置成瞭一個必死之地。狡兔三窟,他抓瞭那麼多嬰兒,恐怕早就預想到瞭這一天。

吞噬陣如一面鏡子,對著它施法,它會反噬回來。而倘若試圖用結界隔開魔氣,它的反噬便是讓魔氣進入仙體更快。

不能佈置結界,隻能任由魔氣進入身體。

漸漸的,蘇蘇臉色變得蒼白。

之前在蒼元秘境的魔降,月扶崖魔氣入體,疼痛不堪。

而今蘇蘇也體會到瞭這種滋味。

每一絲進入經脈的魔氣,如同鈍刀割肉,一點點撕扯著血肉,她咬牙,沒有發出聲音。

蘇蘇盤腿坐在角落,祈禱藏海和搖光快些來破解吞噬陣。

澹臺燼目光落在蘇蘇身上,少女閉著眼,額上滲出一層細汗,如一株靜靜綻放在夜裡的曇花。

眉間朱砂卻妖嬈淋漓,與她本身的氣質形成巨大反差,少女唇如丹朱,驚心動魄。

等瞭許久,藏海和搖光依舊沒有來,石室中魔氣愈發濃厚,不知道破碎後的令牌到底是什麼,竟然承載瞭如此濃重的魔氣。

蘇蘇覺得渾身都難受,仿佛有座無形的山,壓得靈魂都沉甸甸的。

魔氣進入仙體,時間短的話,及時逼出還好。可若時間長瞭,不僅純粹的靈根會受損,修為難以提升,停在瓶頸,還有可能走火入魔。

她疼得身體微微輕顫著,努力集中意念,在心底默念清心咒,試圖忘記這種錐心般的痛苦。

下一刻,身邊突然出現清冽的氣息。

一隻微涼的手,輕輕觸上她的臉頰。

少年冰涼的唇,落在她額上。

蘇蘇猛地睜開眼,“啪”的一聲,她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向後退瞭兩步。

“你做什麼?”

額上那點柔軟微涼的觸感難以忽視,那一刻蘇蘇的心跳漏瞭半拍,她惱羞成怒看著眼前的少年。

不是說好再無瓜葛嗎,他現在又在做什麼。

澹臺燼的臉偏過去,看著地面。

他緩緩伸手,擦瞭擦自己唇角,沒有半點兒羞愧之色,平靜地說:“幫你轉移魔氣,你不是,快受不瞭瞭嗎?”

蘇蘇愣住,她這才發現,經過澹臺燼剛剛那一觸碰,自己體內的魔氣的確轉移瞭少許。

少年抬起眸,黑黢黢的眼坦蕩看著她:“怎麼,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他臉上帶著幾分自嘲之色。

少年語調很輕,低聲呢喃道:“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

脆弱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有一瞬,蘇蘇心裡也不舒服,她沒想到澹臺燼是為瞭幫她轉移魔氣。

她垂下眼睛,許久以前,在桃樹妖體內,她做過同樣的事,幫他轉移傾世花殘餘的力量。

人之精氣,凝聚在頭顱,消散於頭顱。

耳鼻口目,她當年貼上他的唇,為他清除傾世花的力量,是最不費力的辦法,而魔氣要從額上轉移,需要耗費許多靈力。

“抱歉,我不知道。”蘇蘇說,“你不必如此。”

澹臺燼冷冷說:“藏海和搖光還沒來,真要等到他們過來,你的靈根已經毀瞭。”

蘇蘇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被關在石室中,已經快兩個時辰。

藏海和搖光一定被什麼事絆住瞭,不然發現不對勁,可能早就趕瞭過來。

最糟糕的可能就是,藏海和搖光那邊也出瞭事,難以脫身。

蘇蘇和澹臺燼都已辟谷,在石室活下去不成問題,可是身體裡的魔氣會一直折磨著她,還會侵蝕毀去她的靈根。

蘇蘇沉默片刻,依舊搖搖頭。

澹臺燼也修仙,他也是修真界萬裡挑一,純粹的天靈根之體。

她的確憧憬無上神道,可是她並不需要別人為她犧牲,尤其當那人是澹臺燼。

少年輕哂:“你以為我會犧牲自己來救你?”

蘇蘇抬眸,難道不是嗎?

澹臺燼漫不經心開口:“我體質特殊,魔氣對我沒用。”

天生邪骨的體質,難不成真的不受魔氣影響?蘇蘇還要說什麼。

後腦勺被人扣住,她猛地撞進少年一雙帶著七分乖戾,三分不耐的眼:“黎蘇蘇,你到底是想成神,還是想被毀瞭?你的道心,就如此可笑嗎?”

少女煙波盈盈,皺起眉來,似乎還在猶豫。

澹臺燼盯著左手使力,唇印上那點他覬覦已久的朱砂。

是神是魔,是對是錯,真話或者假話,誰又在乎呢。

他閉上眼。

可笑的從來都不是黎蘇蘇,是他啊。

《黑月光拿穩BE劇本(長月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