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倨傲少年都是一滯。
“自己不如,結果搬出丁寧還能搬得這麼理智氣壯,你也的確可以。”南宮采菽瞪瞭謝長勝一眼,在他耳畔輕聲說道。
謝長勝不以為恥,反而有些得意,道:“吵架甩嘴皮子這種事,就是要理直氣壯,在氣勢上就要首先壓倒別人。”
“未請教?”此時三名倨傲少年中,那名瘦高少年,在才俊冊上位列八十一的陸奪風神色凝重的對丁寧作揖一禮,問道。
丁寧平靜地說道:“青藤劍院白羊洞,丁寧。”
“原來你便是丁寧?才俊榜上排名七十二的青藤劍院丁寧?”
三名倨傲少年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瞭戴著皮帽,穿得極為厚實的薛忘虛身上,看著周圍人對薛忘虛的態度,他們顯然也馬上反應瞭過來這名老人的身份。
隻是三個人的神情,卻是又馬上變得古怪起來。
“對於關中謝傢而言,金錢如糞土,想必你們也看過瞭弘養書院的才俊冊。”陸奪風的嘴角微微上翹,他伸手點瞭點身旁兩名身穿鵝黃色袍子的少年,說道:“我在安山劍塔修行,這兩位卻是在黃雲洞天修行,分別是在才俊冊上列八十六的周寫意和列九十一的辛漸離,或許你應該有些印象。”
張儀原本看兩人身上的院袍就有些懷疑,此時終於確定,面上不由得露出些吃驚的神色。
黃雲洞天本身就是和影山劍院一個級別的修行之地,比起白羊洞和青藤劍院規模要大出不少,至於周寫意和辛漸離則在長陵本身已很有名氣,兩人在去年便已達到三境中品,而後出院修行,到瞭大秦王朝和月氏國邊境一帶,據說在那裡斬殺瞭許多馬賊。
事實上這兩人為什麼會排在這麼靠後,張儀也有些搞不清楚。
昨日裡才細細看過那本小冊子,他想著丁寧自然會有印象,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聽著陸奪風的介紹,丁寧的目光掃過那兩名身穿鵝黃色袍子的少年,卻是異常平靜和幹脆地說道:“沒有印象。”
張儀頓時愕然:“師弟?”
丁寧淡淡的轉頭看瞭他一眼,道:“我為什麼要對排名在我之後的有印象?”
此言一出,謝長勝頓時哈哈大笑,覺得這個“姐夫”實在對極瞭他的口味。
陸奪風、周寫意、辛漸離三人聞言都是大怒。
之前一直未曾出聲的辛漸離冷笑道:“其實我們也一直想不明白,弘養書院為什麼會把你排在我們前面。”
謝長勝洋洋得意道:“現在是已然明白差距瞭?”
辛漸離面無表情道:“不是,我是明白他之所以會排在我們前面,是因為他有你這麼有錢的朋友。若非弘養書院缺錢,又怎麼會做這種小冊子,隻是我倒是好奇你怎麼不將你自己也排上去,是自覺實力不夠,自知參加岷山劍會便隻能出醜麼?”
謝長勝頓時變瞭臉色,怒道:“你的意思是弘養書院被我買通瞭?”
辛漸離冷笑道:“這我怎麼知道。”
謝長勝大怒,還要開口,丁寧卻是看瞭他一眼,平靜道:“這有什麼好辯的,弘養書院雖非修行之地,但裡面多的是受人尊敬的人物。這種話傳瞭出去,將來領受責罰的又不是我們。”
“小孩子隨口戲言誰會當真。”辛漸離卻也不畏懼,冷笑起來:“說到底口舌之爭也沒有什麼用,都是要看誰的劍更強一些,丁寧你既然排在我們前面,你若是敢接,我今日便挑戰你。”
丁寧看瞭他一眼,也不回話,隻是側轉過身去。
辛漸離等三人頓時一怔,辛漸離旋即大聲譏諷道:“怎麼,不敢麼?”
“既然一大早趕得這麼急就是為瞭看這兩人的對決,再加上這塊地方都是花瞭那麼多錢財買下來的,就算有什麼事,當然也要看過瞭這場對決再說。”
丁寧平靜的聲音從三人的上方傳來。
三人再次一怔,放眼望去,卻看到對岸石臺上陳柳楓和范無缺的對決已要開始。
“原來是等人送來無鋒玄鐵劍。”
南宮采菽瞇著眼睛,她看清有人送瞭兩柄劍到臺上,都是三尺來長,劍頭平鈍,兩刃也都沒有開鋒的玄鐵劍,如黑色長尺一般,她便頓時反應瞭過來。
以兩人的修為和心氣,自然不怕在決鬥裡負傷,所以雙方都用這樣的劍,便自然隻是為瞭追求絕對的公平。
這種隻有數條平直符線,能夠容納真元施展出一些劍氣,但沒有任何花巧的無鋒玄鐵劍,也正是岷山劍會的專用劍。
因為岷山劍會在初選之後,便都是一場接著一場的對決淘汰,在對決中全部使用這種無鋒玄鐵劍,不僅可以盡可能避免參賽的年輕才俊身受重傷或者死亡的可能,最關鍵還是可以讓人不依賴劍的本身,而看對於劍經的領悟和運用。
明白瞭陳柳楓和范無缺等待的原因,南宮采菽轉頭看向丁寧,不解的輕聲問道:“你剛剛是故意激怒他們?”
南宮采菽眼睛一亮,“這麼說你真的會和他們戰鬥?”
丁寧點瞭點頭,輕聲道:“我應該會選擇周寫意。”
南宮采菽一怔,剛剛和謝長勝一樣最能冷嘲熱諷的人是辛漸離,而排名最靠前的是陸奪風,周寫意在這三人之中排名中間,丁寧為什麼為偏偏選擇這人?
“先看對決。”丁寧知道她心中的不解,但此時他卻隻是抬頭望向對岸,眉頭微挑的輕聲說瞭這句。
南宮采菽下意識的放眼望去,等待已久的一場對決,此時已然開始。
……
一片驚呼聲響起。
“那個身穿黑色勁裝,看上去好像別人欠他錢,現在先出手的,就是陳柳楓。”
也直到此時,謝長勝才想起之前因為陸奪風等人的打斷而沒有回答丁寧到底哪一個才是陳柳楓,哪一個才是范無缺,所以此時他馬上補瞭這一句。
事實上此時也不需要他解釋瞭。
因為隨著陳柳楓的身影展動,他手中的無風玄鐵劍的黑色劍身上,便驟然灑開一蓬蓬藍色的劍氣。
他的身前驟然散開無數劍影。
一蓬蓬的藍色劍氣連結在一起,瞬間就像是變成瞭海面上的一個大浪。他的身影都完全被這一個藍色大浪遮掩住。
這顯然便是月海劍院的劍意。
面對這樣驚人的起手一劍,范無缺手中的無鋒玄鐵劍隻是往前絕對筆直的猛烈刺出。
但在平鈍的劍尖往前的去勢到瞭最盡頭時,他的身體和手腕同時巨震,一瞬間便使得這柄劍在極小的范圍內拖出瞭十餘道劍氣。
嗤的一聲爆響。
直到此時,他方才猛烈筆直一刺形成的劍氣才在空氣裡爆開。
一爆開,便是一條筆直的,錐形的線路。
這條筆直的線路加上劍身拖出的數十條劍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紡錘拖著十餘條紊亂的絲線飛行在空中。
然而便是這一剎那,這些線路全部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天地元氣的匯聚,爆發。
轟的一聲悶響。
石臺上驟然出現兩個圓形的光團。
無數勁氣以這兩個光團為中心,往四面八方濺射出去。
兩個光團下方的石地似乎無法承受無數勁氣的沖擊,迅速發出密集而恐怖的裂響聲,整座石臺的許多縫隙裡,都噴出大量的塵土和碎石。
又一片驚呼聲炸響。
這驚呼聲不是因為生怕石臺崩裂倒塌。
這種石臺雖然老舊,看上去有很多裂縫,然而都是上千斤的大石互相鑲嵌,擠壓堆疊,之前有不少比兩人境界更高的修行者在此戰鬥,這石臺都依舊穩固,兩人這樣的戰鬥,自然不可能引得石臺徹底損毀。
此時驚呼聲不絕於耳,隻是因為范無缺剛才的筆直一劍,顯然是形成瞭一道劍符。
這樣看上去隻是筆直往前一刺的劍勢,就帶起如此恐怖的威勢……在場有許多驕傲的年輕才俊,有些在才俊冊上靠後的位置,有些則沒有上才俊榜,極不服氣。然而此刻隻是這一劍,就已經讓他們明白瞭原因。
隻是兩人起手的這一劍,絕大多數人便根本接不下來。
“好強!”
“瞭不起!”
沈奕的臉色微白,連說瞭兩句來表達此時的情緒。
此時劍光略消,四溢的亂風裡,陳柳楓和范無缺之間僅隔一丈的距離,兩人在之前一擊的拼鬥裡,似乎勢均力敵,誰也未曾吃虧。
一聲厲嘯從陳柳楓的口中噴薄而出,肉眼可以看到他極其精純的真元從手掌間狂湧而出。
他一步往左側踏出,右手中的長劍卻是往右側狂斬。
黝黑的劍身上嗤嗤湧出的劍氣撕裂著空氣,其中又驟然凝結出無數深藍色的水珠,頃刻間竟然真的直接在空中拖出瞭一條真實的水浪!
陳柳楓的玄鐵劍,挾帶著這一條比他的身體還大出數倍的藍色水浪,在厲嘯聲裡,迎頭朝著范無缺拍瞭過去。
“挾海擊!”
周圍河岸上觀戰的人群裡,有認得這劍勢的人,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