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背後往往隱藏著許多可以深究的東西。
謝傢是關中巨富,謝柔身為長女,一直都相當於謝傢半個主事人,而且原本也在長陵活動,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小縣城裡。
謝柔微微猶豫。
丁寧沉默瞭一息的時間,然後看著她,輕聲道:“不是因為我的問題?”
謝柔一怔,旋即她明白瞭丁寧的意思,白皙的臉上有些微紅,急忙搖頭道:“不是因為我在長陵立誓,才被責罰回關中,隻是傢裡有一些事情……”
丁寧平靜的頷首為禮道:“我在這裡隻是正巧路過,等會我們還要急著趕路,那我們就此別過瞭。”
謝柔看著丁寧平靜的眼眸,一時之間朱唇微啟,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麼好,看著丁寧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就像在冰冷的天氣裡,喝瞭一杯微涼的水。
“就這麼簡單?”扶蘇皺著眉頭看著走回的丁寧,輕聲問道。
丁寧看瞭他一眼,道:“不然怎樣,難道讓她和我們一起去鹿山?”
扶蘇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丁寧完全不像是可以開玩笑的樣子,忍不住搖瞭搖頭,嘆瞭口氣,道:“我還是希望你能早點找到解決你身體問題的辦法,否則就可惜瞭一段姻緣。”
丁寧以沉默的方式直接結束瞭這段對話。
“這名年輕人真的不錯。”
一個贊許的聲音從謝柔的身後傳入她的耳廓。
“父親?”
謝柔驚訝的轉過身去。
在她的身後,站立著一名身穿紫紅錦袍的矮胖商賈。
這名矮胖商賈帶著很大的寶石方戒,腰纏著玉帶,無論是身上的配飾還是紫紅錦袍上的花紋都顯得十分俗氣,他的臉也是胖而微紅,顯得非常俗氣。
看著滿眼驚訝的謝柔,這名顯得非常俗氣的中年商賈又咧嘴一笑,帶著濃厚的關中口音重復道:“這名年輕人真的很不錯。”
謝柔的臉上再次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道:“方才我和他就短短的說瞭這兩句話,您連我們說話的內容都未必聽得到,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評價?”
“隻需看他的處事方式,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到底成不成。”矮胖商賈滿意的看著她,說道:“他顯然是想要拒絕你,要刻意和你保持距離,但是拒絕有很多種方式,他卻選擇瞭最得體,最善意的一種。”
謝柔不理解的看著他。
矮胖商賈微微一笑,解釋道:“他用瞭最平靜如水,最平淡的方式。這樣一點都不激烈地方式,最不會引起你劇烈的情緒波動。他是真的想讓你淡忘他,不要和他有什麼糾葛。現在誰都知道他的身體有問題,他也應該知道我們謝傢應該是可以對他有所幫助的,然而他還是對你這樣。不管是他不想拖累你,還是他現在無暇考慮男女之情的問題,這都至少說明這名少年心善,說明他有真性情。”
微微頓瞭頓之後,他又看著謝柔說道:“而且我打聽到,現在長陵市井間的龍頭兩層樓之所以能夠崛起,和他之間有莫大的關系,再看他這些處事方式……若是謝傢真有這樣的一位女婿,讓他處理一些大事,恐怕會比我處置的還要好。”
這名矮胖商賈自然就是謝柔的父親謝連應,在坊間的風評之中,謝連應是一個很俗氣,渾身充斥銅臭的土包子商人,他的名字也經常被人稱為“連贏”,而且他似乎還覺得不夠,還將自己兒子取名為“長勝”,之所以有今日這樣的成就,全部來自於他的妻子,那名來自昔日魏王朝中山門閥的大傢閨秀的遠知卓見,然而此時和謝柔所說的一些話語,卻足以證明他和傳說中的俗氣商賈有著很大的差別。
“其實你就算立誓非他不嫁,而且決定信守這個誓言,也不需要降低自己的姿態。”謝連應看著沉默不語的謝柔,接著說道:“你想想從前朝到現在,那麼多驚才絕艷的人物,身邊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可以和他們並肩而立的強助?”
謝柔的身體微微一震,她深吸瞭一口氣,抬頭看著謝連應,道:“父親,您認為我該如何做?”
“不要去想誓言這回事情,若是相逢,也不用自降姿態,追求他的模樣,隻需要自己精彩著便是。你隻需要比出現在他身邊的那些女子更加精彩,更適合成為和他並肩戰鬥的夥伴,那他的目光自然不會落到旁人的身上。”謝連應看著她,說道:“這就像我們現在不做那行的生意,但將來若是要做,自然會挑選那行中最好的。”
謝柔的眼睛裡出現瞭一絲明亮的光焰,“用生意來打女兒這樣的比方,可是不太妥當。”雖然嗔怪瞭父親一句,但她的心情明顯好轉起來,始終微蹙著的眉頭徹底松開,又輕聲問道:“那件事準備好瞭?”
謝連應面色微寒,道:“這次陳傢要吃不瞭兜著走。”
謝柔點瞭點頭,卻又有些莫名的微微猶豫。
謝連應看得出她的心思,笑瞭起來,道:“放心,好歹是我看中的,同意的女婿,經過這裡,我自然會有關照,會著人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謝柔頓時放心瞭下來,神色凝重道:“那我們現在便出發?”
謝連應點瞭點頭,又故作憂傷般嘆瞭口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我這樣的表現,你連謝都不謝麼?”
謝柔頓時白瞭他一眼,道:“要想我幫忙你捏捏肩就直說。”
謝連應頓時笑瞭起來,他活動瞭一下雙肩,道:“這段時間太忙,兩個肩膀的勞傷地方真是有點僵瞭,待會談完那筆生意,你倒是真的要幫我捏捏。”
馬車停靠的客棧附近有一座石橋,石橋的下方有一個面鋪。
“要吃面麼,我請你。”
丁寧看著那傢面鋪,轉頭對著扶蘇說道:“我們梧桐落那傢面鋪的面不錯,尤其是酸菜肥腸面和紅湯白菜肉片面最佳。”
扶蘇點瞭點頭,微笑道:“我不像你這麼重口,我隻要雞蛋清湯面就可以瞭。”
“不要去瞭,上車,我們啟程。”
就在這時,一聲溫和的聲音卻是傳入瞭他們的耳廓之中。
丁寧目光微凝,轉身看著那輛傳出聲音的馬車車廂,道:“老祖?”
車廂之中,微瞇著眼睛的周傢老祖陰冷的目光閃爍不停,然而聲音卻依舊溫和無比:“謝傢是關中第一巨富,既然那名少女就是謝傢長女謝柔,出現在這裡必定是出瞭事情,你即便不想和她有什麼糾葛,但若是她有什麼麻煩,能幫自然要幫上一幫。”
丁寧的眉頭微蹙,他當然知道周傢老祖不可能有這麼好心,隻是周傢老祖如此說法,以他此時所擺的姿態,他卻也沒有辦法去拒絕。
……
“奇怪。”
謝連應將車簾掀開瞭一線,看著遠遠綴著的三輛黑色馬車,轉頭對著謝柔道:“丁寧他們的馬車跟瞭上來。”
謝柔沉吟道:“這不像他的做法。”
謝連應想瞭想,說道:“看來和他跟著的人有關。”
謝柔看著他,輕聲道:“那些人不像是白羊洞的人。”
謝連應淡淡一笑,道:“沒有關系,不管他這次是跟著長陵的什麼人經過這裡,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我們的敵人,今天我們要辦的事情,有長陵的什麼貴人在場做個見證最好。”
“看來謝傢真是要辦什麼大事。”扶蘇也掀開著車簾看著謝傢的車隊。
謝傢的車隊此刻一共也隻有六輛,這對於謝傢來說排場很小,但是他註意到,這些馬車並不是一開始就在一起,而是從這個縣城的各個角落駛出,最終匯聚成一列車隊。
丁寧沉默不語,眉頭卻深深的皺瞭起來。
這顯然是在謹慎的掩飾著什麼。
謝柔的蹤跡自身並沒有掩飾,但跟上來的這些馬車卻用這種方式出場,隻能說明謝傢需要辦事的地方距離這裡不遠,而那些馬車裡裝著的東西,顯然對謝傢而言極其重要。
那麼那些馬車裡裝著的到底是什麼?
但相比謝傢馬上要做的這件事,周傢老祖的插手卻讓他更為擔心。
周傢是長陵舊權貴,然而現在缺的便是錢財,謝傢有周傢最需要的東西。
他和謝柔的關系,便已經被周傢老祖利用瞭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