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裝麗人深深的吸瞭一口氣。
她看著周傢老祖和丁寧、扶蘇消失的方位沉默不語。
在此之前,她認為元武皇帝和皇後為瞭大秦王朝所做的一切選擇都是正確的,要想開創亙古未有的千秋基業,很多時候便必須無情,必須做出犧牲。
這些無情和犧牲,隻是為瞭大秦王朝的更加強大,隻是為瞭大秦的子民能夠更加富足。
然而今日裡為瞭阻止楚帝而必須犧牲扶蘇,輪到她需要親手放棄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時,她的信念卻出現瞭一絲動搖。
丁寧和扶蘇被周傢老祖的力量推著過陣門。
陣門內的力量已經衰落到瞭極點,但對於此時的丁寧和扶蘇而言卻依舊十分強大。
無數雜亂的枝條充斥在丁寧的識海之中,讓丁寧說不出的煩悶,渾身氣血也不住的逆流,然而丁寧的眉宇之間卻是悄然的浮淌出一絲不為人知的冷意和殺意。
在他的識念驅動之下,消隱於他體內不知何處的無數小蠶又悄然出現在他的體內,開始不斷的吞噬那些阻塞他體內經絡的寂寒元氣。
在無數小蠶的吞噬下,他身體被阻塞的經脈很快出現瞭松動,但是他依舊將所有的真元沉寂於氣海,讓自己身體的氣息沒有任何的改變。
周傢老祖不知道楚帝和大秦帝師此時達成瞭互不出手的約定,他隻知道必須快,拼盡瞭半邊身體的經絡徹底凍結,隻是數息的時光,他和丁寧、扶蘇的身體周圍那種亂枝叢生的力量便迅速消退,眼前也迅速清晰起來。
已過陣門。
此時最該擔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安危,身為元武皇帝和皇後最為看重的皇子,扶蘇自然知道整個大秦王朝在自己身上投入瞭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東西,自然知道自己若是在這裡死去會帶來何等的後果。
然而在過瞭陣門,看清眼前的景物時,扶蘇卻是暫時忘卻瞭自己的安危,註意力被古時修行者的佈置完全吸引。
出現在他面前的山谷就像是一條幹涸的河谷,沒有任何的雜草和樹叢,全部是如鵝卵石般的橢圓形晶石。
這些晶石就像深紅色的紅寶石一樣,微微透明,流淌著熱氣,內裡好像有金色的火苗在燃燒。
外面看來彌漫整個山谷的雲霧都被排開,在距離地面數十丈的高度漂浮著。
而如幹涸河谷的中心,則矗立著一座青色山石砌成的龐大建築。
這座建築無比方正,慢慢往上縮小,就像一座巨大的陵墓,隻是底部四周和往上每隔十餘米卻都有彎形的拱門,這些拱門裡卻是有蒼翠的綠色樹木和藤木生長出來,帶著滄桑和年代久遠的氣息。
這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王室建造的園林。
但即便真是王室建造的園林,這樣的堅實的建築,也不可能隻是為瞭圍住裡面的珍稀花木。
“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扶蘇深吸瞭一口氣,他轉頭看著周傢老祖,一向仁厚的面容上也出現瞭一絲殺意,“這怎麼看都不是為瞭防止修行者進入,而是為瞭困住裡面的東西而建造的建築,這裡面到底還有什麼猛獸,你到底還想利用我們做什麼?”
眼下隻差最後的一步,周傢老祖跌坐在地,甚至無法坐穩,但是他的臉上卻全部都是因為興奮和期待而產生的異樣紅暈。
“既然到瞭最後的時刻,再瞞著你們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看著丁寧和扶蘇,說話起來隻有半張臉的皮肉能動,所以看上去說不出的猙獰和怪異。
“這裡面有一株肉菩提,同時還困著一條盲龍。”
肉菩提?
盲龍?
聽聞這樣的字眼,即便是丁寧都感到瞭震驚。
“這裡面居然有肉菩提和盲龍的存在?”他忍不住深吸瞭一口氣,自語道。
“肉菩提是什麼,盲龍又是什麼?”扶蘇卻是看著他忍不住問道,這兩個名字,他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
“都是很變態的東西。”
丁寧看著他,臉色有些異樣的解釋道:“有些極其強大的修行者死後,身體裡積蓄的真元和天地元氣凝聚不散,其中有些便會和周圍的一些物體產生奇異的結合,肉菩提就是傳說中的一種。某種特別的草木和強大的修行者的遺體結合,變成瞭某種非草非木非肉身的靈體。這種靈體的作用最早是由大齊王朝的修行者發現……那些修煉陰神鬼物的宗師,發現若是煉化瞭這種靈體,就會令自己的身體也產生某種詭異的改變,讓自己的身體也變成一種難以衰老的靈體。”
“一種難以衰老的靈體?”扶蘇有些不能理解。
丁寧平靜道:“最簡單的比喻就是僵屍,身體某一部分遭受重創都不會死去的靈體,除非身體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除非腦袋被直接斬掉。但同時這種靈體恢復得極其緩慢,所以即便你的身體被打出瞭幾個洞,這幾個洞也會長久的留著。”
扶蘇終於徹底明白瞭楚帝和周傢老祖為什麼都會來到這裡。
楚帝和周傢老祖都已經是真正的風燭殘年,但是他們都有強大的修為,尤其是楚帝,如果身體變成這種靈體,在鹿山盟會上他就可以和更強的對手戰鬥。尤其楚帝並非是普通的修行者,哪怕身體變成這種僵屍般的靈體,修為再不可能有大幅度的長進……對於他而言,時間和鹿山盟會的勝利,便是一切。
“盲龍不是真正的龍,隻是一種地行巨蟲,它雖然有眼睛,但眼睛卻看不見,隻能起到感知作用。但與此同時,它的實力又十分強大,堪比七境,所以之前的修行者便稱它為龍。”丁寧看著扶蘇,接著說道:“三十年之前,別說那肉菩提已經成熟,就算是沒有成熟,強行破陣,受瞭不小損傷進來的周傢老祖也不是它的對手。至於現在,哪怕沒有楚帝的出現,要想殺死它,想必也要付出很慘重的代價,所以從一開始,他應該隻是想設計讓我引開這條盲龍,讓他乘機取出肉菩提。”
“你看過的書的確不少。”
聽著丁寧當自己不存在般說出這樣的話語,周傢老祖冷笑瞭起來,道:“不過這改變不瞭什麼結果。”
扶蘇搖瞭搖頭,道:“你不能這麼做。”
丁寧的眉頭頓時皺瞭皺,他知道扶蘇要做什麼,但是他不認為這有效果。
扶蘇的這句話很普通,但是和他平時說話時候不同,自然有一種難言的威嚴尊貴氣息流露出來,讓周傢老祖都感覺到瞭明顯的異常。
他的目光落在瞭扶蘇的身上。
“我命令你不能這麼做。”扶蘇面容寒霜的看著他,慢慢地說道:“因為我不是什麼普通的公子蘇,我是皇子扶蘇。”
周傢老祖的心一沉。
他忽然間明白瞭為什麼墨守城那樣的存在會同時出現在這裡。
“原來你就是元武皇帝和皇後最疼愛的皇子扶蘇。”
一抹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情緒充斥周傢老祖的心田,他莫名的獰笑瞭起來:“可是你命令我這麼做?”
扶蘇此時自有一股皇族風范,威嚴的看著周傢老祖,道:“難道周傢不想再在長陵立足?”
“周傢就是我,我就是周傢,若是無我,周傢還能在長陵立足麼?”
周傢老祖嘲諷道:“孩子,現在事關的是我的命,我需要用這酒鋪少年的命來換我的命,你認為我會聽你的命令?”
“而且我現在知道我已經不需要著急。”
周傢老祖的身體已經幾乎無法動作,但是一股緩慢的氣息卻是推動著他的身體轉瞭過來,看著後方的山谷,有些同情,更強烈的譏諷道:“孩子,你也是已經被放棄瞭的人啊。”
“你!”扶蘇的臉色驟白,他憤怒至極,卻是不知道能說什麼,隻是下意識的厲喝道:“大膽!”
“既然知道瞭你的真正身份,便更不能放過你。”周傢老祖認真說道:“今日我害瞭你好友的性命,若是讓你活下去,將來你自然不會放過我,不過我也不會很快殺你,畢竟我也可以利用你裝出些姿態,好讓元武皇帝和鄭袖那女人投鼠忌器。”
扶蘇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臉色無比蒼白的轉頭看向丁寧,眼神裡開始出現哀傷和愧疚。
“雖然有些可惜,但現在他卻比你要重要一些。”
周傢老祖看著沉默不語的丁寧,緩聲道:“但如果你現在能證明比他更有價值,我會讓你活下來。”
丁寧抬起頭,看著他,說道:“你在做夢。”
周傢老祖的眼神轉厲,不再多說什麼,一股黑色的風流從他的衣袍下吹起,將丁寧的身體瞬間平平的朝著前方的一處拱門拋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