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聲音的響起,山谷裡驟然重歸寂靜。
謝柔望向聲音響起的屋棚後方,激動難言。
易心覺得極為尷尬,以為自己是這關首名,未料想屋棚後已經聚瞭不少人。
張儀很是羞愧,覺得自己動靜太大,以至於驚擾到瞭丁寧的休憩。
徐憐花極度驚愕,他無法理解丁寧怎麼可能從裡面帶出這樣一條長蟲,而且這樣的長蟲在側,丁寧竟能安眠,難道這條長蟲竟已真的被丁寧馴服?
隻是如此短的時間,這怎麼可能?
他們每個人的情緒都不同,都沒有在此時奚落顧惜春,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看顧惜春,然而就在丁寧的聲音響起的瞬間,那條竄出屋棚的玄霜蟲也馬上停頓下來,然後緩緩繞過一個圈子,朝著屋棚後爬去。
它的樣子似乎又很害怕,但又不敢不回到丁寧身側去,又想在丁寧身旁尋找保護,所以爬行的樣子顯得非常滑稽。
然而顧惜春卻覺得這條長蟲好像爬在瞭他的臉上。
顧惜春沉默瞭片刻,終於不發一言,獨自行向一座屋棚。
“師弟……”
張儀第一個打破瞭沉寂,他轉身看著坐在瞭地上的丁寧,忍不住想要道歉。
“隻出來瞭你和謝柔麼?”丁寧看瞭他一眼,直接打斷瞭他的道歉。
張儀怔瞭怔,頓時又有些擔憂起來,點瞭點頭。
“你們和顧惜春有什麼仇?”徐憐花忍不住插嘴問道。
張儀搖瞭搖頭,道:“沒有什麼仇。”
徐憐花頓時皺眉,不信的看著張儀:“沒有仇會這樣?”
張儀的神容變得有些古怪,低聲說道:“隻是他之前每次說丁寧師弟如何不成的時候,都會馬上被事實證明自己說錯瞭。”
“之前很多次?”
徐憐花想瞭想方才顧惜春自認第二個過關時和易心所說的話語,以及後來對謝柔所說的話,又看看眼下的畫面,他便忍不住有些同情的搖瞭搖頭,道:“這可真是很慘。”
“不過這不是沒有什麼仇……在自認風光的時候被當眾打臉,這可是真正的大仇。”
徐憐花的目光又落在瞭丁寧和爬向丁寧身側的玄霜蟲身上,接著問道:“你怎麼能夠從裡面帶出這樣的一條蟲出來的。”
“師弟,這是徐憐花,我們是朋友。”張儀知道丁寧並不像自己那麼好脾氣,他生怕丁寧對徐憐花無禮,馬上急切的插瞭一句。
丁寧的神情卻是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他也隻是看瞭徐憐花一眼,異常簡單地說道:“這裡是岷山劍宗。”
徐憐花愣瞭愣,馬上反應瞭過來。
這裡是岷山劍宗,而岷山劍宗又是最為“小氣”的修行地,若非岷山劍宗允許,沒有人能夠帶走岷山劍宗的一草一木。
“先前未看到你們,我還真以為自己是第一個過關者。丁寧你真的很厲害……岷山劍會這麼多年來,也隻有你一個人能夠在劍會之中直接得到岷山劍宗的賞賜。”
就在此時,易心的聲音響起,他和謝柔也已經繞過瞭屋棚,來到瞭沐浴在陽光下的這片空地。
丁寧註視易心頷首為禮,沉默瞭片刻,說道:“如果洞主知道,會很高興。”
場間再度陷入沉寂。
一名選生連奪首名,做到之前所有選生沒有做到的事情,修行地的師長自然會非常高興。
隻是可惜,薛忘虛已然無法看見。
“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還是很佩服你們。”易心沉默瞭片刻,認真的說瞭這一句,然後坐瞭下來。
“其實……”
張儀有些猶豫,但還是輕聲說瞭出來:“其實我們都應該站在丁寧師弟一邊,如果有可能,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妨礙自己進入岷山劍會修行的機會……有可能的話,我們都應該盡力幫丁寧師弟奪得首名。”
“你這次倒是一點都不婆婆媽媽,居然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來。”徐憐花轉頭看著張儀,微嘲道:“你以為這是請客吃頓飯的事情,這麼簡單?”
張儀微垂下頭,不敢看徐憐花的眼睛,但還是說道:“其實你們都應該聽到過一些白羊洞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很多事情對於我們白羊洞和我師弟而言並不公平……我隻是想,如果沒有人爭一爭,那今後她想要哪個修行地如何便是如何。如果有人出來爭一爭的時候都沒有人站在他那一邊,我想有些人今後便更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
“這不是幫我師弟和幫白羊洞。”
張儀低垂著頭,難過地說道:“白羊洞已經不存在,洞主也不在瞭……這是幫長陵所有的修行地。若換瞭我是別處修行地的學生,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一定會幫。”
易心和徐憐花的心中都同時一震。
張儀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但最為關鍵的是,即便張儀的身上或許有著很多的缺點,但他就像是一池清水,誰都可以看得真切。
誰都看得出張儀很真。
這樣的一個人所說的道理,他的傷心、難過、自責,不知為何就是分外觸動人心。
易心和徐憐花一時都沒有說話。
謝柔本身便是站在丁寧這一邊的人,她自然不需要表示什麼態度。
所以此時沒有人表態。
張儀卻是並沒有覺得失望,他想到瞭什麼,轉過身去,看著遮擋住他們視線的屋棚,說道:“要不我們將這屋棚上壁板拆掉數塊,這樣我們既可以看到誰過關出來,那些過關的也不會以為沒有一個人出來,以免再鬧出什麼誤會,讓人心生尷尬。”
聽到這樣的話語,易心忍不住苦笑。
張儀真是那種讓人一眼就容易看穿心地的人,即便他和張儀接觸的時間短的不能再短,然而現在他卻聽得出張儀的意思。
並非主要是一眼看得見出來的是誰,而是生怕出來的人再認為自己之前無人,說出什麼話令自己尷尬的話來。
張儀這便是為別人考慮,不想讓別人尷尬。
看著張儀的側臉,易心忍不住輕嘆瞭一聲,他很難理解顧惜春為什麼會和他們結仇。
……
見無人反對,張儀開始動手,卸掉瞭正對著他們的屋棚上的數塊木板。
崖間人影晃動,又有選生過關走出。
張儀充滿期望的抬眼望去,他希望看到沈奕或者是謝長勝、南宮采菽等人的身影,然而他的心卻馬上落瞭下去。
來人身穿純白色袍服,渾身潔凈,依舊有如一塵不染,正是出身於驪陵君府的葉浩然。
卸掉數塊木板,便像梧桐落的一些鋪子開鋪一樣,打開瞭一扇門。
走出崖間陰影的葉浩然的目光很輕易的和張儀等人的目光相逢。
在第一時間看到丁寧和張儀已在此間,葉浩然的雙瞳微微一縮,再看清一旁除瞭謝柔之外,還有易心和徐憐花坐著,葉浩然的眉頭頓時深深的蹙起。
他蹙著眉頭,沉默的看著易心和徐憐花。
易心和徐憐花也看到瞭葉浩然投來的眼神。
然後徐憐花看瞭一眼易心。
易心神色如常,看瞭一眼上方和煦的陽光,然後直接緩緩躺倒在張儀卸下來的木板上。
葉浩然的眉頭跳瞭跳,他不再看這邊所有人,朝著一側的一個屋棚走去。
“怎麼?”
張儀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忍不住輕聲問道。
“你有時候很厲害,但是有時候卻很讓人無奈。”
丁寧看著他,回答道:“幫不幫,做不做朋友,難道一定要開口說出來?”
張儀的身體陡然一震,他反應過來,看著徐憐花和易心張開口,嘴唇都顫抖起來。
“不要說什麼廢話。”
徐憐花擺瞭擺手,也在張儀拆下的木板上躺下:“難道我覺得躺在你拆的木板上比睡在地上舒服,也要專門謝謝你麼。”
張儀怔瞭怔,有些羞愧,但片刻之後,他還是覺得要為徐憐花等人做些什麼,於是他忍不住說道:“你們要不要喝水?我看屋子裡面鍋灶都是現成的,我去生火燒點熱水給你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