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劍的問題?”
獨孤白驟然意識到瞭什麼,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丁寧看瞭他一眼,沒有說話。
獨孤白看著丁寧,忍不住重復道:“真的是很多劍的問題?”
丁寧依舊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認真的點瞭點頭。
兩人的對話就像是在打啞謎,然而在場所有人卻都聽出瞭些意味。
“難道不是一柄劍就能施展的劍式?”夏婉下意識的出聲。
丁寧再次點瞭點頭:“有很多劍式並不是一柄劍就能施展。”
“但這劍式十分特殊,也不是雙劍就能施展……”獨孤白也抬起瞭頭,有些艱澀地說道:“是需要很多劍?”
徐憐花聽懂瞭,然而卻覺得不可思議:“很多劍怎麼施展?”
丁寧平靜的看著所有人,輕聲道:“需要很多劍才能施展的劍式,首先這個人的手必定要很快,而且未必要將很多劍握在手裡,在斬出這一劍的時候,可能任由這柄劍飛出,他的手已經握住瞭另外一柄劍斬出。”
所有人細想著那樣的畫面,一時都是震驚無語。
獨孤白的嘴角甚至泛出瞭一絲難言的苦意,顫聲道:“孔雀綠……孔雀開屏才會滿綠,所以這一劍式,其實和投擲很多劍沒有太大的區別?”
丁寧說道:“的確沒有太大的區別。”
獨孤白有些失神道:“你是怎麼會想到的,而且這麼快……”
“知見障很多時候來自固有道理的思維,幾乎所有的劍經追求的自然是對劍的絕對掌控,劍如人臂,不可脫手,但畢竟有些劍式另辟蹊徑,在覺得怎麼都想不明白的時候,便可以試著徹底換個方式去思考,完全不要想合不合乎道理,先得出結果,再想著怎麼往這個結果去湊,去想可能達到這個結果的途徑。”丁寧平靜說道。
獨孤白的眼眸深處一瞬間茫然,接著明亮起來,接著更加明亮如星辰。
他的腦海之中更加明亮,有許多柄劍同時升騰瞭起來,很多柄劍沿著截然不同的線路瞬間飛出,就如孔雀開屏一般異常美麗。
他的眼前就像是被一片艷麗到極點的綠色充斥。
那些困擾瞭他許多年的問題霍然而解。
他悟通瞭“孔雀綠”這一式。
極度的震撼從他的眼眸深處如潮水般退去,然後化為敬佩。
“謝謝指點。”
他起身,認真對著丁寧深深躬身行瞭一禮。
所有人都註意到瞭他的用詞。
一開始他說的是探討,現在說的是指點。
同輩之間說探討,師長教導晚輩才說指點。
獨孤白此刻用面對師長般的態度面對丁寧,然而周圍所有人卻都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你理應是這場劍會的首名。”
獨孤白又接著說瞭這一句。
“這一劍就此……通瞭麼?”張儀看著獨孤白說道。
他是周圍這些人裡面唯一一個沒有感到太多震驚的人,他感到的隻是高興,他甚至潛意識裡覺得自己的“小師弟”能夠悟出這一劍的奧妙是很正常的事情,此時他隻是有些懷疑獨孤白沒有經過真正的演練,光是憑想象來最後判定會不會有問題。
“通瞭。”
獨孤白認真回答,然後往前走去,又在前方的屋棚上拆瞭幾塊木板下來,在丁寧的下首重新坐下,然後開始用像一片蜻蜓翅膀般的長劍開始劈開木板,開始削制木劍。
遠處很多人聽不到獨孤白和丁寧的對話,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此刻獨孤白劈柴一樣是在做什麼,然而他們卻看到瞭獨孤白對著丁寧行禮和坐於下首的姿態,這些原本就因為易心、徐憐花和獨孤白等人都坐到丁寧身旁而震驚的人,心中變得更為震驚。
南宮采菽穿過屋棚走到丁寧的身旁,然後坐下。
她的左側半邊衣袍全部被鮮血染紅,然而在張儀迎上去想要開口問她傷勢之前,她已經對著張儀異常簡單的說瞭三個字:“我沒事。”
看著她在身側坐下,丁寧也隻是點瞭點頭,沒有說任何的話。
南宮采菽的悍勇和丁寧的平靜,令遠處許多人心情難以平靜。
……
“你在看誰?”
徐憐花眉頭微蹙,忍不住問道。
他發覺丁寧一直在註視著遠處,初時他以為丁寧是在擔心還未出來的沈奕和謝長勝等人,然而他慢慢覺察出來,丁寧的目光大多數時候並沒有落在崖間出口處,而是落在那些已經出來,正在休憩或者處理自己身上傷勢的人身上。
聽到徐憐花的問詢聲,丁寧搖瞭搖頭,“不知道。”
徐憐花愕然:“不知道?”
“能夠對我真正造成威脅的人並不太多。”丁寧明白他的不解,依舊看著遠處那些選生,解釋道:“現在那些人裡面,能夠對我造成威脅的人有葉浩然和顧惜春……但肯定不隻那兩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隱藏著真正的實力,而且這人甚至有可能比葉浩然和顧惜春還強?”徐憐花瞬間便明白瞭丁寧的意思,目光劇烈的閃爍起來,“你是想把他提前找出來?”
丁寧點瞭點頭。
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皇後最擅長的手段,所以在才俊冊上位列第一的烈螢泓絕對不是她最終的力量。
而且這個人肯定會比烈螢泓更強。
若隻是所掌握的劍經比烈螢泓更加精妙,對於丁寧而言還不算什麼,但若是真元修為還遠超烈螢泓,不能提前找出這人,不能察覺出這人真正的力量,在劍試中他便會沒有絕對的把握。
令他心情略微沉重的是,至少到現在,他還沒有發覺這人是誰。
……
那人是誰?
徐憐花看著遠處那些選生的身影,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
此刻除瞭他們這些圍坐在丁寧周圍的人之外,其餘通關的選生也已有十五六名。
那十五六名選生他幾乎全部都認得,其中一大半的傷勢雖然沒有他嚴重,但是放在平時也已經算是重傷。
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傷勢的,唯有四名。
除瞭顧惜春和葉浩然之外,還有一名身穿鵝黃色袍服的少年,一名和夏婉一樣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
“宋玉明不太可能。”
這個時候夏婉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徐憐花沒有轉頭看夏婉,他點瞭點頭,目光落在瞭那名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身上。
宋玉明便是那名身穿鵝黃色袍服的少年,是來自沉山劍院的選生。
之所以說不太可能,不隻是因為沉山劍院的院長茅若傷是極為古板,昔日同情巴山劍場遭遇的人之一,對於白羊洞歸於青藤劍院一事也曾表示過不滿,而且宋玉明的父親便是廣陽郡的廣陽大將軍宋千頌。
像宋千頌這種位置的人,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被別人掌控,即便那人是長陵的女主人。
宋玉明不太可能,那難道是那名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蘇莘?
一名來自天雪道觀的女修行者?
天雪道觀是純粹不參與朝堂事物的清修地,招收的弟子本身極少,且所有弟子不管修為到何種層次,一生也是停留觀中,脫離世俗。
難道這名女修是和剛剛被百裡素雪殺死的何山間一樣,耐不住瞭寂寞?
徐憐花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就在此時,夏婉一聲驚喜的呼聲卻是響起。
徐憐花轉頭,他的眼中也瞬間充滿瞭驚喜的神色。
因為就在此時,崖間山道上走出瞭一道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身穿白色袍服的陳離愁走瞭出來。
陳離愁和他以及夏婉本身便是關系極佳的好友。
離愁憐花,徐憐花很多時候甚至幻想過,在很多年以後,自己和這名好友的名字或許很有可能會連在一起,成為某種傳說。
就如張儀一直在擔心著沈奕等人的安危一樣,他和夏婉也一直在擔心著陳離愁的安危。
然而隻是一個呼吸之間,徐憐花眼中的驚喜迅速的消退。
他的面容也微微僵硬。
他看到瞭陳離愁頓瞭頓。
隻是這頓瞭一頓,和陳離愁遠遠的對望瞭一眼,他就感覺到瞭陳離愁內心深處的意思。
夏婉也感覺到瞭,她的嘴唇也微微的顫抖起來。
陳離愁又開始動步。
他沉默的穿過瞭屋棚,從張儀和獨孤白拆木板形成的大洞中走過,走到瞭徐憐花和夏婉的前方,卻是在一丈之外停瞭下來。
徐憐花沒有看陳離愁,看著身前一丈的地面,沉默著。
這時候任何的話語,便是尷尬和不愉。
“有時候低頭才能承冠。”
陳離愁卻是開口,然而他沒有對徐憐花和夏婉說話,而是看著丁寧,認真的低聲說道。
丁寧一直都平靜的看著陳離愁的到來,聽著這句話,他的面容也沒有什麼改變,隻是微微抬起頭,也認真地說道:“我隻知道低頭就會看不到頭頂上落下的劍,越是低頭,就越是被一劍斬斷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