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鹿山會盟開始到現在,這段時間和巴山劍場崛起時的那些年間一樣,是最為風起雲湧的年代。
在這短短數年裡,這一代天賦卓絕的年輕修行者們,都已經有瞭很大的改變。
張儀自白羊洞到仙符宗,事實上已經成瞭仙符宗宗主,然而無論是在當年長陵陋巷侍奉薛忘虛時,還是現在,他都是一樣的謙和,和他手中這柄劍一樣,樸實無華。
樸實無華的磐石,最為堅定。
這柄本命劍和他本身的氣息極為相合,現在隻是這樣簡單的握著,在蘇秦的感知裡,卻是天地間有一塊巍然不動的磐石在生成。
光是這持劍的氣息就足夠說明張儀今非昔比。
然而這並不能讓蘇秦改變看法。
“廢物就是廢物。”
蘇秦冷漠的看著持劍的張儀,“這一生你要麼躲在薛忘虛身後,要麼躲在丁寧身後,所有你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別人恩賜給你,像你這樣的人,連真正的戰鬥都未曾經歷。”
張儀越來越生氣。
在他看來,禮義廉恥便是這世上最自然的規矩,修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幫扶他人,懲強扶弱,而並非是恃強凌弱。但現在他一句話都不想和蘇秦多說。
要說,也是打贏瞭再說。
所以面對蘇秦的嘲諷,他隻是臉色微沉,舉劍橫胸,微微頷首。
蘇秦報以冷笑。
一道黑氣自他的氣海之中透出,就像一條黑色的腰帶一般,圍繞在他腰間,漸漸擴大。
這道黑氣的流動顯得非常平靜,然而他四周的空氣裡,卻有陰冷的風開始呼嘯。
一抹寒光在蘇秦的眼眸中閃過。
轟的一聲悶響。
兩人之間的空氣裡,陡然冒出一股氣浪。
戰鬥瞬間開始。
危險的氣機迎面而來,張儀毫不猶豫的出劍。
一道看上去很笨拙的劍光在他身體前方生成,然而卻帶起瞭一種強烈的符意。
狂暴的元氣從天地間受召而來,但是在他的身前卻驟然平靜,隻是急劇的收縮。
他的身前,就像是多瞭無數級石階,重重疊疊,阻擋在他身前。
圍繞著蘇秦腰間的黑氣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湧出的無數股令人心悸的黑焰。
這些黑焰其中飄舞著猩紅色的火星,沖擊在這些剛剛形成的無形石階上。
一聲巨響在這院間響起。
院裡所有的樹木花草,包括假山,全部震成粉末。
張儀一聲悶哼,往後震退瞭數丈。
蘇秦微微皺眉。
令他詫異的是,張儀的意在他之先。
張儀明明沒有搶著出手,然而卻似乎預知到瞭他這一擊是生成何等的力量,這一劍似攻實守,完全封住瞭他的進路。
但他依舊沒有看得起張儀,包括這一回合的交鋒,也依舊是他的力量占據絕對的上風。
更何況這隻是他最尋常的試探性手段。
這樣的一招,是來自齊斯人的傳承,以蘇秦的修為來施展這樣的一招,比起齊斯人來施展相差甚遠。
然而隻是這樣的一擊就能震退張儀,對於現在整個修行者的世界而言,張儀表現出來的力量,的確不算什麼。
蘇秦一步未退。
他那隻殘廢的手微微動。
無數扭曲的氣流從他的手指上纏繞著螺旋飛出,帶起瞭他袖中無數猩紅色的小符。
這每一道符都是用一種很輕薄的骨片制成,上面的符文卻像是用數種鮮血繪制而成。
此刻成百上千道這樣的骨符以一種紊亂的姿態瞬間飄滿瞭這院中的天空,就像是無數狂風中飛舞的落葉飄舞而下。
每一道符在飄落的瞬間,就已經劇烈的燃燒起來。
血紅色的符文間,燃燒起陰冷的冥火,散發出一種可怖的腐朽味道。
這是瞬間的爆燃。
骨符頃刻消失,血紅色的冥火卻是變成一隻隻飛蛾的形狀。
這些冥火飛蛾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各自走著奇異的軌跡,朝著張儀落去。
這是蘇秦在仙符宗修行悟到的獨特符道,然而又結合著他在巫神首上獲得的功法,以及齊斯人的陰神鬼物手段。
所以當這些血紅色的冥火飛蛾形成,漫天飛舞的瞬間,蘇秦的眉頭松開,滿臉盡是驕傲。
這是他的驕傲。
張儀在仙符宗之中修行瞭很久,比他久很多。
在所有的人看來,張儀修行既刻苦又永不言棄。
但是他也一樣。
他知道這一個小鎮裡,就在這個院落之外,必定有很多修行者在看著這一戰。
他就是想告訴這些旁觀者,哪怕不是特別的奇遇,他也可以做得比張儀好。
當這些冥火燃起的瞬間,他體內似乎也有無數氣血被點燃瞭。
這種感覺很好,同時提醒著他,他其實已經很期待,很渴望和張儀有這樣的一戰。
張儀瞬間無法呼吸。
這些冥火燃盡瞭他周圍天地間的所有空氣,而且散發著一種劇毒的氣息,這種氣息甚至對真元也有著強烈的腐蝕作用,似乎除瞭陰神鬼物元氣之外,還帶著這方天地之外的星辰元氣力量。
他的胸肺開始劇烈的脹痛起來。
在下一剎那,因為身體內外的氣壓不等,他的胸肺就似乎會猛然炸裂開來。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左手也伸瞭出來。
這隻是張儀自己的感受,事實上在蘇秦的感知裡,他這次出手依舊很快,依舊幾乎和蘇秦施放那些骨符的速度相等。
他的左手裡出現瞭一道紫光。
他氣海之中原本就已經往外鼓脹的真元被他急劇的壓縮在掌間。
他隻是略微的虛握瞭一下手掌,他手掌的微小變化,就讓他掌心的掌紋自然形成瞭獨特的符文。
轟的一聲。
一股力量在他的左掌中爆發。
這也是一股符意。
無數明亮的紫色光線從他的左掌中散發出來。
沒有任何的沖擊。
隻是凝固。
所有朝著他飛舞的血紅色冥火飛蛾全部被定在空中。
這是一道定符。
是仙符宗最為重要的一道真符,同時也是隻傳歷代宗主的真符。
在跟隨著裡丁寧離開中術侯府之前,仙符宗的宗主就將這宗主真符交到瞭他的手中。
蘇秦的面容微僵,眉頭深深的皺瞭起來。
所有血紅色冥火飛蛾定在空中,隻在原地燃燒,就像是一條條詭異的懸浮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