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丁寧而言,這其實不算什麼請求。
這驪山下,純粹因為元武的意願而建立起來的宮殿,隻不過是一個毫無用處的死殼。
在此之前,元武已經在裡面躲瞭很久。
而他也不願意元武再能夠躲在裡面。
所以丁寧點瞭點頭,閉上瞭眼睛。
當他閉眼的瞬間,許多在虛空裡飄蕩,看不見的星光就落瞭下來。
這些星光對於那片宮殿裡燃燒的星火而言,就是新鮮的幹柴。
此時的阿房宮裡,已經有很多人在等不到皇命的時候開始自發的救火。
他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水源,甚至許多修行者更是用上瞭自己的真元,用上瞭自己的飛劍。
然而在這一剎那,這些人無比震駭的發現,原本已經漸熄的火焰驟然升騰。
這些星火完全就像是來自幽冥世界的鬼物,水澆不熄,土覆不滅。
隻是十數個呼吸間,這些原本在屋簷上星星點點的火光就已經變成連綿的大火,無法收拾。
修行者感到驚恐而茫然。
尋常人更是如此。
驪山下的這龐大宮殿裡,除瞭修行者和軍隊之外,還住著不少維護和持續修繕這宮殿的匠人,還有不少負責平時飲食起居的宮人。
此時有很多人忍不住哭泣瞭起來,尤其是那些為瞭建造這座華美宮殿而付出瞭無數努力的匠人,看著這無法收拾的大火,更是心痛得難以自己。
許多人哭泣便更容易互相影響情緒。
有人忍不住哭喊出瞭聲音,“這一定是皇後的鬼魂回來索命。”
“住口!大逆不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鬼魂!”
有人大聲的喝止,但喝止的聲音都顫抖得厲害。
既然無法熄滅火焰,便隻有撤離這即將焚盡一切的皇宮。
軍士和修行者帶著那些無力抗拒火焰的匠人和宮人一批批的撤出這宮殿。
其實就在這宮外,距離丁寧等人的車隊並不算遠的另外一條道上,也停留著幾輛馬車。
這幾輛馬車裡的人都走瞭出來,凝立在車前。
越來越亮,終至燎天的火光照亮瞭他們的身影。
這幾人裡其中一人的身影如山般高大,隻有可能是橫山許侯。
而其餘數人和他並肩而立,身份氣勢都顯然並不輸他,顯然不是長陵的其他王侯,也是身份對等的權貴,一些司的司首。
這些人看著火光,沉默不動,隻是發出瞭數聲長長的嘆息。
當這座皇宮燃為灰燼,按理而言所有人最先應該考慮的是皇帝的安危。
然而伴隨著這些王侯袖手靜觀的態度,似乎很少有人會去想元武在哪裡,元武現在如何。
……
大火熊熊燃燒瞭整整一夜,整個長陵都被驚動,都可以看見這座宮殿裡沖天的火光。
大火在清晨來臨時還在燃燒。
長陵城裡的很多百姓都忍不住離城要去看個究竟。
長陵皇城裡的氣氛卻很詭異。
很多軍士和修行者都在換班,似乎隻是例行手續一般。
在清晨的曙光裡,一些新替換的軍士和修行者陡然震驚的瞪大瞭眼睛。
他們看到一些人正在平靜的入宮。
在緩步而行,如同觀光一般入宮的這些人裡面,他們認出瞭一些面孔。
除瞭岷山劍宗的一些修行者之外,他們更是看到瞭丁寧!看到瞭申玄!看到瞭夜策冷和陳監首!
丁寧進入長陵皇宮,這理應是不尋常到瞭極點,足以令天下震動的事情。
然而在這個清晨裡,卻是顯得如此平靜。
沒有人阻攔,似乎一切理所當然。
前面的幾道皇城守關沒有人阻攔,宮裡的這些軍士和修行者震驚到麻木,尤其再看到他們的長官都在沉默的接受這一切,他們便更不可能有什麼異動。
丁寧進入瞭朝殿。
還未睡醒的胡亥在一些宮人和官員的簇擁下,揉著眼睛也進入瞭這間大殿。
他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還以為是趙高回來幫他處理政事。
等他的眼簾裡出現瞭丁寧等人的身影時,他開始恐懼,害怕得尖叫出聲。
申玄就在丁寧的身後,他輕聲的吐出瞭幾個字。
這聲音很低沉,但動用瞭真元,清晰的傳入瞭胡亥的耳廓。
驚恐的胡亥陡然鎮定瞭下來,他看著丁寧和申玄,眼睛裡甚至充滿瞭順從和尊敬的神色。
申玄又靠近瞭些他,低聲的說瞭幾句。
胡亥連連點頭,讓人開始擬詔書。
這個朝殿裡陸續有大批的官員趕來,越聚越多。
夜策冷和陳監首開始對其中一些官員發佈命令。
已經早已消失的監天司和神都監,似乎隻是一個清晨的時間,就開始恢復。
官員的任免、抽調的詔書如流水般不斷從這座殿裡傳遞出去。
自這個清晨始,巴山劍場開始正式接管這座皇城,接管整個長陵,整個天下。
和很多年前元武登基前的權力更替相比,這個清晨很幹凈,幾乎沒有什麼血腥。
全面的接管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這些並不需要丁寧去考慮。
他對這些朝政原也沒有什麼興趣。
他離開瞭象征權力中心的朝殿,進入瞭一座冷宮。
這座冷宮裡種滿瞭梅花。
但這種梅花隻在寒冬近春的時候開放,那時即便梅花開得熱烈芬芳,但春寒入骨,還是讓人覺得心寒。
在梅花不開的季節裡,這座冷宮便是蕭瑟無比。
這裡面軟禁著扶蘇。
當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丁寧,想著長燃瞭一夜,連這裡都可以看到的火光,扶蘇的身體顫抖著,他看著丁寧平靜的眉眼,顫聲先問瞭一句,“我父皇呢?”
“他還沒死,但修為應該廢瞭。”
丁寧看著他,搖瞭搖頭,道:“我沒有出手殺他,因為我先前說過,給他公平一戰來瞭卻恩怨的機會,我會在這裡等他,就像當年他在長陵等著我一樣。”
“若是修為盡廢,他……他怎麼可能是你的敵手。”扶蘇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隻是說瞭這一句話。
丁寧淡淡的應聲道:“不管是不是我的敵手,我至少會給他見我的機會,不像當年,我殺入長陵,而他卻隻敢在這裡面躲著,連到我面前說一句話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