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紅毯聽上去並不難:明星盛裝打扮走上紅毯,揮揮手、點點頭,擺幾個端莊的造型,再去采訪區和記者聊幾句,最後在展板前簽名留念……
但深究起來,每一步都暗藏玄機。
明星如雲,如何排好出場順序?每個明星能在紅毯上停留多久?是和別人一起走,還是單獨走?采訪時間是多久,簽名合影是多久?在紅毯上遇到塑料姐妹花瞭要不要打招呼?萬一摔倒瞭怎麼辦?……
零零總總都是問題。
蘇紀時聽得頭昏眼花,她這才知道,在電視上看得光鮮亮麗的紅毯秀,其實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復雜內情。
紅毯秀的嘉賓順序是提前擬定好的,所以絕對不能遲到,更不能在紅毯上拖延。若是遲到的話,這名藝人的位置就要重新排序,很可能會被扔到二三線小明星堆裡;若是拖延的話,紅毯安保人員會毫不客氣地請你盡快離開。
方解說:“你排在第十五位出場,因為你是今年的年度時尚藝人,所以在你上紅毯之前,主辦方會為你清毯。”
又是一個沒聽過的詞。
蘇紀時問:“什麼叫清毯?”
方解為她解釋:“紅毯很長,有時候,上一個藝人還沒有離開紅毯,下一個藝人就已經踏上紅毯瞭。所以整條紅毯上經常會有兩、三位藝人同時出現,當所有藝人都聚集在拍攝區和采訪區時,就會特別影響拍攝效果。主辦方為瞭表示對大咖的重視,在大咖踏上紅毯前,安保會把前面的人都請走,把整條紅毯都留給大咖。”
在電影節上,歷代影帝、影後出場前都會清毯。而那些隻演過幾年戲的流量藝人,往往會亂哄哄地一窩蜂踏上紅毯。
V時尚年度盛典主動提出為蘇瑾清毯,這代表瞭他們對蘇瑾的重視。但同時,對於蘇紀時來說,這也是一個極為艱難的挑戰。
想想,她將身著奢華禮服,拖曳著魚尾似的裙擺,款款走上那條星光大道。數百傢媒體會把鏡頭對準她,捕捉她的一顰一笑。她要在直播鏡頭前和媒體侃侃而談,她要在簽名版前留下她的墨跡……她踏出的每一步都要經過周密的計算,輕巧如鹿,聘婷如鶴。
而這——顯然是現在的蘇紀時,很難做到的。
蘇紀時的走路姿勢很有個人風格,英姿颯爽,大步流星。別的女明星走紅毯那是“比美”,而她呢,那叫“比武”。
方解特地請來禮儀老師,對蘇紀時進行突擊訓練。
為瞭避免麻煩,請的禮儀老師是一位俄國人,年輕時學過芭蕾舞,現在依舊身材纖長,走路時好似一隻天鵝。
那位天鵝老師拿出一本厚厚的書,讓蘇紀時頂在頭上,走路時保持雙肩不動,就連回頭時也要輕緩慢行,舉手投足很是端莊。
都說名師出高徒,蘇紀時跟著這位天鵝老師特訓瞭一段時間,出師時也走得有模有樣瞭。
蘇紀時想象自己腳下踏著紅毯,她牽起不存在的裙擺,輕巧地轉瞭一圈,嘴角輕挑,笑得嫵媚:“方解,我現在像天鵝瞭嗎?”
方解實事求是地說:“……天鵝不像。”
“那像什麼?”
“像鵝。”
“……”
“其實像鵝也挺好的,至少戰鬥力強啊。”
奇怪,怎麼同樣的儀容姿態,蘇紀時就能走出這麼六親不認的步伐呢?
轉眼就到瞭周六。
時尚盛典於晚上七點開幕,然而蘇紀時中午就從公寓出發,去公司化妝做造型。
禮服提前由試衣模特fit過,直接按照蘇紀時的身材比例調整好,該收的地方收、改放的地方放。
蘇紀時纖瘦高挑,但並不是現如今娛樂圈裡流行的“紙片人”。她渾身上下最美的便是背部,兩片肩胛骨猶如蝴蝶翅膀,徐徐展開,薄薄的一層肌肉覆蓋其上,多一分就顯得魁梧、少一分就顯得羸弱。
阿山特地為她挑選瞭一套露背晚禮服,那是一條湖藍色的長裙,層層疊疊的輕紗從肩膀傾瀉而下,堆疊在腰際,整條裙子仿佛由天山上最清澈的一捧泉水織成,在燈光下顯露出一層淡淡的波光。真絲質地的晚禮服輕盈地貼在她的身上,裙擺如魚尾般散開,點點銀光灑在裙擺,美得驚心動魄。
蘇紀時一眼就愛上瞭這條裙子,勉強原諒瞭方解中午不讓她吃飽飯的罪過。
齊肩短發被編成環冠,緊緊盤在腦後,銀質橄欖葉編在發絲之中,與耳畔的珍珠耳飾遙相呼應。待蘇紀時做好妝發,小霞捧著裙子走過來,幫她踏進瞭裙中。隨著拉鎖緩緩升至最高點,鏡子裡,女孩款款轉身,蜜色的裸背呈現在眾人眼前,收割一片驚艷視線。
什麼叫艷壓——這才叫艷壓啊!
方解立即打電話聯系公關部,讓他們準備好十篇八篇通稿,等紅毯一結束,立即甩出去,勢要轟炸所有吃瓜路人的眼球。
阿山退後兩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感動得熱淚盈眶:“蘇姐!你信我!等你走上紅毯,所有人都會被你迷得像是被攝魂怪吸走瞭靈魂!!”
蘇紀時:“……言重瞭姐妹。”
而小霞呢,則是輕手輕腳地捧起一隻細長的首飾盒,興奮地說:“蘇姐,還有這個——”
盒子上,印著一傢著名奢侈品牌的LOGO。這是一傢來自意大利的鐘表及珠寶制造商,創辦於十九世紀,它的創辦者曾經為英國女王打造過冠冕。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這個品牌早已成瞭上流社會人人鐘愛的飾品,男式腕表、女式鉆飾,皆是地位和品位的象征。
這傢珠寶商格調極高,向來不屑於與小明星打交道,即使是最紅的流量明星,也隻能作為“推廣大使”,代言其中某一款產品罷瞭。
而蘇瑾身上,就背著這傢品牌的推廣合約。她代言的“心語”系列,是一整套心形切割的鉆石飾品,包括項鏈、手環、戒指等等。
所以當小霞捧出首飾盒時,蘇紀時先入為主的認為,盒子裡躺著的必定是心語系列的飾品。
結果當盒蓋打開後,呈現在蘇紀時面前的,卻是一套熠熠生輝的藍寶石頸鏈!
湖藍色的寶石與蘇紀時身上的禮服遙相呼應,她倒吸一口冷氣,趕忙問方解:“這多少錢?!!”
方解掐指一算,無所謂道:“還行,二線旅遊城市一套湖景房。”
蘇紀時:“……”
方解嘆瞭口氣:“本來想給你借一套一線城市學區房的,可那套被影後團隊搶先借走瞭。”
蘇紀時忙說:“夠瞭、夠瞭。”
娛樂圈的錢不算錢,一條漂亮的項鏈,就夠雇兩個她這樣的博士生,為導師整整打工十年。
細細的蛇骨鏈在頸前交叉,藍寶石吊飾並未懸掛於頸前,而是向後懸墜在裸背上。隨著她的走動,那抹冰藍色在腰窩上方輕輕擺動,沒有任何人會舍得把視線移開。
蘇紀時望著鏡中那個貴不可攀的自己,忽然有些分不清,站在鏡子前的究竟是誰瞭。
現在的她……是蘇紀時,亦或是蘇瑾?
一百天以前,她還是個背著羅盤、在地質公園的灘塗上打滾的窮學生;而現在,她卻站在金錢壘砌的高坡之上,與那些娛樂圈的頂尖人物談笑風生。
當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重疊時,是碰撞、還是融合?
她想,堇青一定也曾迷茫過。
“蘇姐,咱們得走瞭!”小霞歡快地猶如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再晚仙德瑞拉就趕不上舞會瞭!”
仙德瑞拉?
蘇紀時莞爾一笑,抬手碰瞭碰眼角那顆本不存在的淚痣——灰姑娘變公主,她可不就是仙德瑞拉嘛。
V時尚年度盛典的舉辦地,在京城內最負盛名的一座藝術區。
藝術區距離蘇瑾公司不遠,直線距離不到八公裡。那邊毗鄰商區,每天下班高峰都堵得要命,方解怕遲到,特地提前兩個小時出發。
保姆車拐上主路,以五十邁的速度,向著目的地穩穩行駛著。
“快看快看!”小霞忽然興奮地指著前方的一輛鐵灰色保姆車說,“那是影帝江子城的車!”
蘇紀時:“……”誰?
方解聞言向那方向看瞭一眼,點頭道:“確實是。”
蘇紀時茫然問:“你們難道有透視眼嗎?他們都沒下車,你們隔著車門就知道裡面坐得是誰?”
小霞得意地說:“這有什麼難的,能出席這種場合的大咖,來來回回就這些,記下他們的車型和車牌號很簡單的!”
蘇紀時拍拍手:“當藝人助理實在是委屈你瞭,你更適合當狗仔隊。”
接下來的半小時裡,小霞的眼睛就像探照燈一樣,從路上刷刷掃過,嘴巴裡緊跟著報出瞭無數藝人的名字。蘇紀時對娛樂圈的情況完全不清楚,左耳進、右耳出,嗯嗯啊啊的附和著,並不走心。
隨著目的地越來越近,蘇紀時終於從小霞嘴裡聽到瞭一個熟悉的名字。
“真晦氣。”小霞眼睛裡冒著小火苗,隔著窗戶,氣
鼓鼓地瞪著他們車旁並駕齊驅的一輛香檳色保姆車。“怎麼在這兒遇上徐雅丹瞭啊。”
阿山消息靈通,趕忙分享八卦:“我那天在化妝間聽人講,徐雅丹這次拿的是贊助商的邀請函,‘V時尚’官方根本沒給她發邀請!”
“嚯,flop的太快瞭叭!”
就在這時,那輛香檳色保姆車的車窗忽然降瞭下來,露出瞭一張濃妝艷抹的臉。徐雅丹長相明明也是清秀派的,但最近準備轉型,所以她的團隊特意把她往成熟艷麗的方向打扮。美雖美,卻顯得有些用力過猛,失瞭原本的自然。
蘇紀時也跟著把車窗降下來。
徐雅丹笑瞇瞇道:“這麼巧,居然在這裡遇到瞭蘇老師。”
蘇紀時也笑瞇瞇說:“是啊,我要不來的話,徐老師還怎麼艷壓我呀。”
徐雅丹:“……”
也是巧瞭,今天徐雅丹的也穿瞭一身藍色禮服,透過半遮半掩的車窗,蘇紀時僅能看到她上半身的造型,風格大膽性感,想必她的團隊很是下瞭一番苦功。
兩人之間的關系連“塑料姐妹花”都談不上,趁著堵車的功夫,你眼望我眼的對視瞭一陣,然後同時悻悻地升上瞭車窗。
蘇紀時讓司機盡快甩開另外一輛保姆車,無奈現在是晚高峰期間,所有車子都被黏在瞭馬路上,兩輛車都被堵得動彈不得,最遠距離都沒有超過五米。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子卻在原地隻動彈瞭幾十米,方解表情焦躁,手機響個不停。
主辦方的對接策劃給方解發起瞭奪命連環call,問他們到哪裡瞭,七點的紅毯活動,最晚六點四十必須抵達。
方解苦笑:“我們就在門口瞭!這個路口堵瞭半個多小時瞭,車子太多,實在過不去。”
掛下電話,方解頭痛地揉瞭揉太陽穴。
他反復刷新手機上的地圖軟件,然而不論哪條路,都堵得紫紅紫紅的:“還有二十分鐘,必須想想辦法瞭。”
其實路程不遠,直線距離不到兩公裡,但這條路七拐八扭,一路上光紅綠燈就有六、七個。
漸漸的,這股焦躁席卷瞭所有人。
這麼大的場合絕對不能遲到!蘇紀時是本年度的年度時尚藝人,若是她錯過瞭紅毯,那就成瞭天大的笑話瞭。
“那還等什麼?”蘇紀時當機立斷道,“隻要按時抵達不就好瞭嗎?走,咱們打個‘蹦蹦兒’去。”
蹦蹦兒,是北京城裡對“載客三輪摩托車”(註:非法營運)的稱呼,在有些地區,蹦蹦兒也稱為“三蹦子”、“摩的”。在地鐵口外,經常能見到一大片蹦蹦兒停在那裡,隻要五塊、八塊,就能從地鐵口拉到周邊兩公裡以內的小區。每當上下班高峰,都有無數蹦蹦兒穿梭在馬路上,他們無視逆行標志、無視紅綠燈,能把三輪摩托開出飛機的速度。
方解連連搖頭:“坐蹦蹦兒?不行不行,要是狗仔們看到瞭,要怎麼寫你!”
蘇紀時反問:“是趕不上紅毯更嚴重一點,還是被狗仔看到更嚴重一點?”
方解:“……”他隻能承認,還是前者更重要。
……
蘇紀時雷厲風行,她換上一雙舒服的運動鞋,一手拎著鑲嵌著施華洛世奇的高跟水晶鞋,一手抱著長長的裙擺,小心走下瞭車。
秋夜風涼,她從溫暖的車裡闖入夜色中,裸露在外的肌膚迅速泛起瞭一層小疙瘩。
小霞六神無主地跟在她身後,結結巴巴問:“那、那我去找輛蹦蹦兒……”
她的尾音被秋風打散瞭,落在空氣裡,居然真的讓一輛風馳電掣的小蹦蹦兒停瞭下來。
蹦蹦兒司機是位四十多歲的大姐,大姐認出瞭蘇紀時,驚訝地喊:“你……你是!!你是廣告牌上的那個誰!”
“對,我是那個誰。”蘇紀時雖然左右手都提滿瞭東西,卻不顯得狼狽,她笑盈盈問,“大姐,去前面那個藝術區,多少錢?”
她連問瞭兩遍,大姐才如夢初醒地“啊”瞭一聲,大聲說:“十塊……不,五十!!”
小霞跺腳:“怎麼就五十瞭?從這兒到藝術區還不到兩公裡,平常八塊錢都多瞭!”
大姐很精明:“可平常,也沒有明星坐蹦蹦兒啊!”
小霞:“……”
大姐語氣犀利地教育她:“小姑娘,這叫供求關系不平衡,這方圓兩公裡隻有我一輛蹦蹦兒,走過路過不能錯過!今天那個藝術區是不是有活動?你老板穿得這麼漂亮,要是遲到瞭,那就不好看啦。”
小霞:“……”
小霞:“…………”
小霞:“我沒帶那麼多現金,微信轉賬可以嗎?”
大姐做成一單生意,指瞭指車身上張貼的二維碼:“掃。”
小霞正要掏手機,忽聽身後響起瞭一個急切的男聲:“等等!!!她出多少,我們翻倍!!!!”
緊接著,便是兩道沉重的腳步聲奔瞭過來,兩名高壯的男人直接擠開小霞,兇神惡煞地擋在蹦蹦兒前。
小霞眼尖,一眼就認出瞭他們正是徐雅丹身旁的保鏢!
原來,不光蘇紀時的保姆車被堵在瞭馬路上,徐雅丹也沒能幸免。本來她並不著急,想著就算遲到,也有蘇瑾“作伴”,那想到蘇瑾居然直接帶著助理去馬路旁攔蹦蹦兒,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
在“遲到”與“出醜”之間權衡瞭幾秒,徐雅丹立即決定,她要和蘇瑾搶這輛蹦蹦兒!
她絕對不能遲到,絕對不能被蘇瑾甩下!
——真是太可笑瞭,兩個當紅小花不搶寶馬、不搶豪車,卻要搶一輛非法上路的載人三輪車,這要是讓哪個八卦雜志知道瞭,絕對要用整版來嘲笑她們瞭。
其實這輛蹦蹦兒空間很大,如果不帶助理的話,坐兩位女星絕對沒問題。可徐雅丹的保鏢不帶任何商量口吻,上來就說要“翻倍”,惡意滿滿,令人作嘔。
小霞天不怕地不怕,杏眼圓瞪,撩起袖子就要手撕這倆馬仔。
可是不等她開口,蘇紀時卻給她使瞭個眼色,讓她安靜。
小霞:“……?”
隻見蘇紀時轉向那兩名保鏢,語氣輕巧:“哦?你們要翻倍出錢?可我剛和這位司機大姐談好,我出一千,讓她在十分鐘之內把我送到。”
司機大姐震驚甩頭看她:“……???”
保鏢想都未想,立即說:“那我們就出兩千!”
司機大姐震驚甩頭看保鏢:“……???”
蘇紀時:“你以為我蘇瑾是什麼人,難道我出不起兩千嗎?我出一萬!”
保鏢:“我們徐姐出兩萬!”
蘇紀時微笑:“我出五萬。”
保鏢咬牙:“我們徐姐出十萬!!”
司機大姐的腦袋甩來甩去,都要甩出腦震蕩瞭。
蘇紀時又添瞭一把火:“那我就出十五萬。”
保鏢又不傻,隱隱感覺出來蘇紀時在給他們下套,哪個蠢貨會花這麼多錢,隻為瞭讓一輛蹦蹦兒載她一程?然而徐姐給他們下達的指示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從蘇紀時手裡搶過這輛車,決不能讓司機載她去現場。
眼看保鏢們陷入兩難之中,蘇紀時故意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這就不行瞭?你們徐老師好歹也是當紅女星,一個代言就好幾千萬,沒想到連這點錢都出不起呀。”
保鏢被她一激,哪還有理智可言,立即大聲嚷道:“三十萬!三十萬就三十萬!”
“好!”司機大姐熱淚盈眶,直接從駕駛艙裡蹦出來,語無倫次地說,“三十萬,三十萬這車歸你們瞭!!!!!”
……
蘇紀時站在路邊,一手挽著長長的裙擺,一手拎著高跟水晶鞋,修長的小腿裸露在寒風中,卻沒有絲毫顫抖。
小霞望著蹦蹦兒撒歡遠去的影子,又想笑,又想哭。
她笑的是,蘇姐居然用一輛破蹦蹦兒坑瞭徐雅丹三十萬;哭的是,破蹦蹦兒走瞭,她們要怎麼去會場!
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一輛輛車子就像是被黏在黏鼠板上一樣,動也不動。
眼看就剩最後十五分鐘瞭,兩公裡路,難道要她們跑過去嗎?
“蘇姐,這可怎麼辦啊。”小霞眼窩淺,話還沒說兩句,就啪嗒啪嗒掉下瞭金豆子。
“這有什麼可哭的?”蘇紀時笑她,“大不瞭換一種交通工具唄。”
小霞努力開動腦筋:“那我去開一輛共享單車……”
“不用啦。”蘇紀時搖搖頭,轉身向後走去。
小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有一群剛剛放學的高中男孩,正背著書包好奇地望向這邊。也不知他們在那裡站瞭多久瞭,有人手裡拿著手機,借著袖子的遮掩,偷偷摸摸地偷拍蘇瑾,卻不知道屏幕的反光已經泄露瞭一切秘密。
見蘇瑾向著他們走來,高中生們嚇瞭一跳,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那個舉著手機偷拍的小男生更是緊張到滿臉通紅,
趕忙把手機藏在袖子裡。
這……這可是蘇瑾啊!
高中生們用眼神交換著滿滿的興奮與濃濃的不安。對於這群正處於青春躁動期的少年來說,蘇瑾就是枕旁的美夢,若是哪天在夢裡多看一眼,就要在早起後溜進廁所裡,趕在爸媽醒來前把睡褲洗幹凈。
而現在,他們夢中的女神就停在他們面前,她眉目舒展,淺笑嫣然。
“打擾瞭。”蘇紀時問,“我的南瓜馬車壞瞭,能讓我搭一下便車嗎?”
而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幾名高中生腳下,繪滿塗鴉的長板滑板。
密閉的車廂裡,淡淡的檀香味順著加熱器緩緩散開。
穆休倫已經看完三份報告、開完兩場視頻會議,然而車子移動距離不超過五百米。
坐在他對面的高秘書看瞭眼時間,有些為難地說:“看來七點的紅毯開幕式趕不上瞭。”
“既然趕不上,那就不去參加好瞭。”穆休倫合上第四份報告,不怎麼感興趣地說,“這個時尚盛典,和我有什麼關系?下次這種沒意義的請柬,你直接幫我拒瞭。”
高秘書苦笑:“哪裡拒絕的瞭?這份請柬可是穆夫人送來的,她還特地囑咐我,說你和蘇瑾小姐‘分手’後,打擊太大,讓我多勸勸你享受生活,不要總是忙工作……”
穆休倫諷刺地笑瞭。
他知道穆夫人視他為眼中釘,而他也對整個穆傢好感全無。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們不得不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假相,但假的終究是假的。
之前幾年,還在暗中蓄力的穆休倫,為瞭敷衍穆傢人,特意和蘇瑾簽訂瞭包養合約。他裝出一副沉迷於女色的樣子,鬧得傢中人盡皆知。
如今,他羽翼逐漸豐滿,不再受穆傢桎梏,幹脆放開手腳、在商場上一展身手。他接連做的幾項大生意,讓養母對他大為忌憚。
這不——她急忙送個什麼時尚盛典的門票過來,據說會有很多明星到場,這是想讓他繼續沉迷溫柔鄉呢。
穆休倫對此毫無興趣,隻想在宴會上露個臉,然後盡快離開。
哪想到光是在路上,就消耗瞭這麼長時間。
他耐心耗盡,正打算讓司機調頭回傢,忽見窗外閃過一抹湖藍色倩影。
那道身影行進的速度極快,仿佛踩在雲端,“嗖——”一下就從他眼角飄瞭過去!
穆休倫:“……”
高秘書驚叫:“蘇、蘇、蘇、蘇……”
穆休倫鎮定補充:“蘇瑾。”
高秘書瘋狂點頭:“是是是是!是蘇瑾!穆總,你看到沒有,剛剛有個高中生踩著滑板,載著蘇瑾飛過去瞭!!!!”
接下來,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一樣,又有三道眼熟的身影從窗外的自行車道上飛馳而過。
分別是高中生甲帶小霞、高中生乙帶方解、高中生丙帶阿山……
四道飛影速度極快,遠遠的,隻能聽到落在隊尾的阿山,聲音嘶啞——
——“蘇姐!別飛那麼快!!別忘瞭你身上還有一套湖景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