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鍵時刻, 蘇紀時斬釘截鐵的否認三連, 確實起到瞭很重要的作用。
張院長被她鎮定的語氣所迷惑, 他左右看看,並沒有看到他意料中的隱藏攝像頭, 再看看蘇紀時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 不閃不避。
“……”張院長想, 難道真的是他老眼昏花瞭???不可能啊, 這臉,這體型, 這眼神, 不管從哪兒看就是蘇瑾啊!
張院長懷疑地問:“……你剛才說你也姓蘇?”
蘇紀時:“不, 您聽錯瞭, 我姓潘。”
張院長:“???”
蘇紀時:“我叫潘達蘇。”
張院長:“?????”
張院長說:“這名字一聽就好假, 你就算想騙我老頭子,也沒必要這麼敷衍吧!”
蘇紀時鎮定的攔下從旁經過的黑人師兄, 問他:“我叫什麼?”
黑人師兄古怪地看她一眼, 誇張地說:“你叫潘達蘇啊!”
因為亞洲人名字難念,所以大傢善意地給每個人起瞭個方便稱呼的昵稱, 比如蘇紀時有個日本學妹,被大傢稱為撒庫拉。
蘇紀時在學院裡帶瞭十年, 就被叫瞭十年潘達蘇,就連她去給本科生當助教, 也自我介紹叫潘達蘇。久而久之同學們全都默認瞭她的名字。她發paper時,導師看到她的原名都要愣一下, 才能確認紀時蘇是自己的學生。
有“證人”作證,張院長被迷惑瞭,可憐他年紀大瞭,好不容易記住自己孫子偶像的臉,現在被她三言兩語的忽悠住,又開始疑心起自己的記憶力瞭。
見他一直糾結“小潘”“小蘇”,訪問團裡的其他教授問:“老張,你說的蘇瑾是誰?”
張院長說:“女明星呀!之前還去我們學校拍過戲呢!”
“哦哦哦,她呀,我知道我知道。”有個同校的教授瞇起眼睛回憶,“一個特別有禮貌的女明星,來拍戲,她助理還給每個教授送瞭小禮物。”
蘇紀時:“……”
還有這事,她居然不知道!
她問:“什麼禮物?”
頭上光禿禿的教授回答:“一個印著她工作室logo的禮盒,打開以後,是她代言的洗發水套裝。”
蘇紀時:“……”
給光頭送洗發水,這種事確實是小霞幹得出來的。
那教授很認真地打量瞭蘇紀時好幾眼,擺擺手:“不像、不像!那洗發水瓶子上就印著蘇瑾的照片,哪裡像這位潘同學瞭?”
確實不像。
印在洗發水瓶身上的廣告是蘇紀時年初拍的,p的她自己都不認識,眼大唇紅下巴尖,水蛇腰連一尺八都沒有;而現在的她,在披薩甜甜圈星巴克的狂轟濫炸下,臉龐圓潤瞭不少,已經與那時胖若兩人瞭。
蘇紀時笑瞇瞇道:“我來美國十年瞭,不知道國內流行什麼,如果我真和那個女明星撞臉,說不定我們是失散已久的雙胞胎姐妹呢。”
可憐的張院長,明明已經觸碰到瞭真相,卻被輕而易舉的忽悠住瞭。
蘇紀時帶領他們參觀校園時,張院長心神不寧,頻頻盯著蘇紀時的臉看,甚至故意拋出幾個專業問題,想“確認”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學生。
蘇紀時見招拆招,不僅回答的完美漂亮,還深入其中,和其他幾位教授認真請教瞭一些工作學習中的問題。
所有人都對她贊不絕口,甚至有人主動向她拋出橄欖枝,說可以為她介紹國內優秀的科研團隊。
蘇紀時笑著婉拒瞭,說畢業後已經確定瞭發展方向。
在大傢其樂融融地聊天時,張院長給遠在國內的孫子打瞭個電話。
他孫子是蘇瑾的粉絲,手機屏幕、電腦壁紙全是蘇瑾。之前他孫子抱回傢兩箱酸奶,蘇瑾代言的;某某視頻網站一口氣開瞭八年會員,因為是蘇瑾代言的;還給傢裡所有姨、姑、堂姐、表妹一人一支口紅,居然還是蘇瑾代言的!
有一次張院長晚上起夜,凌晨三點看到陽臺上有個人影,嚇得他心臟病差點犯瞭,警察到瞭撩開窗簾一看——居然是蘇瑾的人形立牌!
張院長想,潘達蘇究竟是不是蘇瑾,看來隻有讓他孫子出馬辨認瞭。
他偷偷摸摸給自己遠在中國的孫子打瞭個視頻電話。
兩邊有時差,電話接通時,中國這邊正是晚上。
視頻那邊人頭攢動,孫子把腦袋高高仰著,像是一隻正努力吸氧的魚。
“爺爺!”孫子說,“您到美國啦!”
“孫子!”爺爺說,“你在外面啊?”
孫子:“是呀,今天瑾瑾錄節目,我在後援會搶到瞭票,來給瑾瑾應援!”
一邊說著,他一邊晃瞭晃手裡的燈牌、手幅。
“蘇瑾?”張院長驚訝問,“你見到她瞭?”
“見到瞭啊!”孫子把手機鏡頭轉過去,舞臺上,一個小的還沒有指甲蓋大的漂亮女孩正在接受主持人的采訪。
張院長看瞭半天,實在看不出來那個人是蘇瑾。
張院長伸出手比劃瞭一下:“你確定那是蘇瑾?”
“是啊,不是蘇瑾還能是誰?”
張院長想,我看她那麼丁點大,像是拇指姑娘。
不過他孫子說是,那就是吧。
張院長:“你離舞臺好遠啊!”
孫子:“沒辦法,這是‘山頂’票!”
山頂?
張院長茫然想:他老張一輩子帶著學生爬過那麼多山,憑借工作證暢行無阻,從來沒買過票。沒想到如今,他孫子去山頂也要買票瞭。
孫子問爺爺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張院長想瞭想,謹慎地說:“蘇瑾有沒有雙胞胎姐妹啊?”
“沒有!”孫子吹起彩虹屁,“瑾瑾的美麗是上天賜下的寶物,這種稀世珍寶隻要有一個就足夠瞭!!珠玉在此,其他都是魚目!!”
“前幾天有營銷號爆料,說有人在去年年底在澳洲某個鳥不拉屎的公園見過一個和蘇瑾特別像的工作人員!無圖說錘,就靠一張嘴叭叭叭!!這種八卦我一分鐘能編八個!”孫子激動吶喊:“我們瑾瑾獨自美麗!拒絕營銷號造謠捆綁!”
“……”張院長想,行叭。
他覺得自己有可能年紀太大,想太多瞭。
……
蘇紀時帶著訪問團在學校裡轉瞭一天,回傢時累得骨頭都要散架瞭。
晚上她和穆休倫視頻時說瞭這件事。
穆休倫現在在英國,兩人之前隔著一個太平洋,現在隔著一個大西洋。因為兩人都忙、又有時差,他們平常開視頻都很少閑聊,大多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偶爾抬頭看一眼對方。
不過今天,蘇紀時積瞭滿肚子話要說。
穆休倫聽完她的敘述,問她:“需不需要我幫忙?”
蘇紀時:“怎麼幫?”
穆休倫:“我剛好新收購瞭一傢公司,做北極圈地質研究的,分公司就在你們州,我可以直接向官方下邀請函,請他們蒞臨指導。”
蘇紀時:“!!!你什麼時候收購的?”
穆休倫:“你不是之前提過你研究生的時候想去他們公司實習,結果面試官看你是中國人,就很敷衍嗎?”
“……”這事兒蘇紀時自己都要忘瞭,那個面試官很刻薄,明裡暗裡嘲諷她的國籍,她一氣之下就離開瞭,當然,她離開後沒忘瞭給hr寫郵件說明此事,不過到最後也沒收到回復,看樣子對方公司的風氣就是這樣排外的。她說:“他們不想要中國雇員。”
“嗯,所以我直接給瞭他們一個中國老板。”
蘇紀時沒想到自己一句隨口抱怨,居然能讓他記這麼久。
不過……霸道總裁解決問題的方法可真簡單粗暴,說入股就入股。
蘇紀時:“可我現在不想去那傢公司工作瞭誒?”
穆休倫卻說:“那你可以去那傢公司當老板。”
蘇紀時:“???”
穆休倫:“股權書上寫的是你的名字。”
蘇紀時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才是真正的霸道總裁。
……
很快,那傢公司發來瞭邀請函,盛情相邀訪問團去他們那裡蒞臨指導。
原本訪問團計劃在本市呆一周,現在時間縮減,隻呆三天。
蘇紀時壓力倍減。
這三天,他們都在實驗室裡轉悠,雙方分享經驗、交流成果。
張院長也不再當福爾摩斯,再沒用那種探究的目光看過蘇紀時。
蘇紀時終於長舒一口氣。
第三天晚宴結束,幾位教授猶豫地走過來,很不好意思地問蘇紀時,當地的唐人街有沒有麻將館。
原來這幾位老教授特別喜歡打麻將,在這異國他鄉,吃不到正宗中國菜就夠讓他們難受的瞭,現在這麼久沒碰過麻將,實在手癢。
蘇紀時說:“你們要想打麻將,不用去唐人街,我們學校
就有麻將興趣社團。”
隻不過打麻將的社員都是金發碧眼的老外,大部分是數學系、計算機系的高材生。
蘇紀時帶著他們去瞭麻將社,今天剛好是他們活動的日子。大大的教室裡,七八張桌子整齊排開,每張桌子旁邊還有人站著觀摩。
屋子裡到處都是嘩啦嘩啦洗麻將的聲音,老教授們看到後都被這場景震驚瞭。
跑來解癮的教授一共有七人,分兩張桌子的話,勢必有一桌三缺一。
他們叫蘇紀時一起玩,蘇紀時說不會。
張院長眼巴巴地看著她:“來嘛,很簡單的,教教你就會瞭!”
蘇紀時實在不好拒絕大傢,隻能坐在瞭桌旁。
好在她聰明,搓瞭幾局下來,逐漸摸清瞭門道。
見她手熟瞭,她旁邊的一位女教授,提議加點籌碼。
張院長問:“一局多少錢?”
女教授:“別玩太大瞭,就一塊錢吧。”
大傢欣然應允。
這一局蘇紀時手氣不好,再加上有瞭彩頭,其他三位士氣高漲,蘇紀時哪裡招架得住,一局下來,成瞭最大輸傢。
直到最終結賬時蘇紀時才知道,原來麻將說“一局一塊錢”,僅僅是“底錢”,輸贏是要翻倍算的!
究竟怎麼翻倍算,蘇紀時也沒搞懂,總之光是這一局,蘇紀時欠女教授七塊錢、欠張院長十二、欠另一人五塊錢。
蘇紀時初嘗敗績,越挫越勇,她問:“這二十四是人民幣還是美元?”
張院長忙說:“人民幣、人民幣。美元太多瞭,那成賭博瞭。”
蘇紀時想,她現在可是“蘇總”,本想壕一把,可惜沒壕成。
之後幾局,眾人有輸有贏,大傢把欠的錢寫在小紙條上,等最後再結算。
輸輸贏贏下來,蘇紀時小虧。
沒想到張院長是個高手,大賺一筆。
他大賺,自然有人大虧。
那位女教授一連幾局手氣都不好,到最後她難免心煩氣躁起來。
又輪到她摸牌。
待她看清手中之牌後,她眼前一亮,笑得牙不見眼:“胡瞭!”
一邊說著,她一邊迅速推倒瞭自己的牌。
白色牌面整齊倒在桌上,配上她的笑臉,看著格外喜慶。
“來來來,給錢!”女教授開心地伸出手。“這次我坐莊!”
“等等!”誰想,她對傢忽然按住瞭她的手,“王老師,您這牌不對啊……”
“怎麼不對瞭?”
蘇紀時一邊嘀咕著一邊往牌上看瞭過去,這麼仔細一瞧,還真發現出不對勁來瞭!
原來,這位女教授心急之下看錯瞭牌面,有一張牌早應該打出去,卻被她留下來瞭。
這副推倒的牌,根本就沒胡!
她對傢得意道:“你這是詐胡啊。”
蘇紀時不懂就問:“什麼叫詐胡?”
張院長:“‘詐胡’就是假胡牌,其實牌面根本就沒胡。有些是無意的,有些是打牌人故意使詐。”
那位女教授臉色有些不好看。
她是莊傢,又是詐胡,這裡外裡要輸不少錢。
她訕訕計上瞭自己的分數,沒過一會兒,就推說自己不舒服,不打算玩瞭。
本來大傢說好牌局結束後再算錢付款,可她卻說身上沒帶人民幣,不方便。
她的對傢見她一把年紀還輸不起,想耍賴,故意說:“也可以付美金嘛,匯率按7算。”
女教授臉色更難看瞭。
張院長出來打圓場:“哎呀,都是一個團出來考察的,大傢都不差這幾十塊錢……而且這裡這麼多外國學生,讓人傢看到咱們為瞭一個遊戲,鬧得這麼興師動眾的,多不好啊!咱回賓館再說吧。”
女教授找到瞭臺階,頭也不回地走瞭。
她對傢也“哼”瞭一聲,轉身離開。
蘇紀時一臉茫然,實在不懂打個麻將怎麼能打出這麼多愛恨情仇來。
張院長好心為她解釋:“哪裡是一場麻將的緣故?他們倆是老對頭瞭,你搶我學生、我搶你課題,這麼打瞭幾十年瞭,到如今也沒打明白!”
蘇紀時頭疼道:“沒想到在學校裡當老師也這麼麻煩。”
“可不是嗎?”張院長提點她,“蘇瑾,我覺得以你的性格,不適合進高校教書。你就踏踏實實地做學問、搞研究,挺好的。”
蘇紀時點點頭:“我確實不適合當老師,我還是更適合地質勘探隊。”
誰想,她話沒說完,張院長就露出瞭“看,你露餡瞭吧!”的笑容。
蘇紀時:“……”
蘇紀時:“…………”
蘇紀時:“………………”
蘇紀時腦內迅速重播瞭一遍兩人剛剛的對話。
終於明白自己是如何露餡的瞭。
她咬牙道:“……張院長,您這可是‘詐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