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堅定到給瞭沈嘉楠致命的打擊,更是粉碎瞭她隱隱的期待和一切希望。沈嘉楠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淚眼蒙矓著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今天的事錯全在我,邢大哥你能原諒我嗎?”
連考慮都省略瞭,邢克壘冷聲砸出兩個字:“不能!”繃緊下顎盯瞭沈嘉楠足足半分鐘,他微瞇眼睛,“嘉楠,我沒想到你會背著我去接觸米佧!而你的所謂用心我實在沒辦法往好處想!”
如果不是先前備瞭案,今時今日,米佧在一個外人嘴裡知道他的過往,邢克壘不敢想象,在受到那樣的羞辱之後,她還怎麼接納自己。
沈嘉楠哭瞭,伸手抓住邢克壘的袖子:“對不起邢大哥,你原諒我。”
邢克壘側身避開她的碰觸:“我相信你是在無意間偶遇米佧的,總不至於你還專程找人調查瞭我們。但體檢選在陸軍醫院是沖她去的吧?否則不會對我隻字不提!至於你對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天知地知你心知!”
周身散發著戾氣,邢克壘的表情、語氣愈發的冷:“我現在站在這兒,不是來聽你解釋和道歉,隻是當面告訴你,我邢克壘摸著胸口告訴你,對你們傢,我仁、至、義、盡!沒錯,我就是來翻臉的!無論起因為何,就憑你傷害瞭米佧,我邢克壘就容不瞭你!從現在起,你們傢的事我一概不管。有誰敢說我邢克壘、說我老邢傢無情無義,我往死裡治他!”
邢克壘的決絕令沈嘉楠崩潰,她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瞭幾年的男人會對一個看上去憨憨的女醫生有那麼深厚的感情,甚至不惜違背對她父親許下的承諾。
五年的往來,沈嘉楠以為即便沒有愛情,邢克壘對她也是有著旁人無法替代的情分。在痛失瞭父親,在母親和姐姐相繼因承受不瞭打擊精神失常時,是邢克壘撐起一片天空給她,是邢克壘用他有力的臂膀帶她走出傷痛。然而今天,因為她對他女朋友的冒犯,他要和她一刀兩斷瞭。即便她並不認為那是冒犯,隻是在捍衛自己的依靠。
沈嘉楠是清楚自己沒有立場的,所以面對米佧時,她搬出沈嘉凝,用姐姐與邢克壘的過往當擋箭牌。她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是在為姐姐而戰,試圖掩蓋內心對邢克壘愛情的期許和骨子裡的偏執、自私。
可沈嘉楠忽略瞭,邢克壘不單單是那個五年前願意一力承擔起那場變故的男人,他有他的人生,而他生命中必然會出現一個他願意傾其所有去愛的女人。那個女人,顯然不是早已執意退出的沈嘉凝,也不是費盡心機的沈嘉楠。
耳邊回響著邢克壘決絕的、沒有轉圜餘地的話,相比五年前那場車禍奪去她健康的打擊,這樣的結果,沈嘉楠更加接受不瞭。
執念讓她雙手牢牢抓住邢克壘的小臂,力道之大仿佛指甲都要掐到他肌膚裡,她口不擇言:“你就這樣兌現對我爸爸的承諾嗎?你就這樣對待一個和你在一起那麼多年的女人嗎?是她提出的分手沒錯,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能把現在對待女朋友十分之一的心思給她,會是那樣的結局嗎?五年的感情,難道就被一句分手抹殺瞭嗎?憑什麼她被病痛折磨,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去愛別人?你就不能再等等她嗎?”
沈嘉楠的指控像尖刀一樣剜進邢克壘胸口,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在沈傢人眼裡,這些年他所做的都是理所當然,現在她們認定瞭他的——背叛。
背叛?是誰?
“等她?”邢克壘忽而笑瞭,嘲諷的意味深濃,然後下一秒他斂去笑意,眼神冷冽,“是誰在還是我女朋友的情況下和別的男人好瞭?在一起五年,她哪怕有一點點顧及我的感受,也不該這麼做!是分手兩個字抹殺瞭所有嗎?是嗎?我等她?相比她孩子的父親,我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等她?!”
他竟然知道?沈嘉楠愕然。
“千萬別說孩子是我的。”目光的落點是沈嘉楠的臉,邢克壘冷笑,“你姐目前是神智不清瞭,可我還沒糊塗。”對於沈嘉凝有瞭身孕的事,他其實是在車禍的兩年後知道的。
有次衡衡發燒,邢克壘帶小傢夥去醫院,正巧碰上當年車禍時沈嘉凝的主治醫生。那位女醫生還記得邢克壘,見他懷裡抱著個小男孩兒,她誤會瞭:“當初你嶽母還懇請我們瞞著你,說怕你太難過瞭,我就說嘛,你們年輕會有機會,看看,現在不是有孩子瞭嘛。”事過境遷,她以為沒有瞭隱瞞的必要,就把沈嘉凝在車禍中流產的事和盤托出。
當真相的外衣剝開,說邢克壘無動於衷是騙人的。聽聞沈嘉凝懷孕,他有種拆人骨頭的沖動。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強烈到讓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受損。然而也正是這個不堪的事實讓他徹底清醒。冷靜過後,邢克壘去瞭五院。
那天陽光正好,斑駁的樹影投射到身上,讓他整個人有種溫暖的感覺。
然而有誰知道,那一刻,他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冷。
花園的長椅上,邢克壘和神情木然的沈嘉凝並肩坐瞭很久。望著遠處的風景,他把兩人從初識時對彼此的冷漠,到因陸江飛引發的交集,以及她去部隊探望他時那莫名的一吻和後來的分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憶著,末瞭說瞭那天唯一的一句話:“到此為止吧!”
無論是曾經對你有過的動心,還是氣你的舍棄,以及那些因車禍引發的憐憫,都到此為止吧。時光無法倒流,一切不能重新來過,我亦不再執著。
邢克壘莫名想起一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自嘲地笑,覺得在和沈嘉凝的事情上,對他而言應該是:得之我命,失之我幸。她從來就不是那個能給他一份簡單、幹凈的愛的女人。那些邢克壘所期冀的愛情的美好,沈嘉凝不懂。
身為他的初戀,沈嘉凝用殘酷的事實打碎瞭邢克壘心中對她殘留的唯一一絲念想,包括同情。從那一天起,對於沈傢的照拂,僅是出於道義。
至於沈母的刻意隱瞞,邢克壘理解為:身為母親,她或許隻是在為女兒保留顏面。隻是他沒想到,這份善意的理解縱容瞭沈傢母女對他的依賴。
本以為事情就是如此簡單,邢克壘完全沒料到有朝一日沈嘉楠會去傷害他的愛人。想到無辜的米佧,他的神情冷寒得足以把人凝凍:“我和你姐之間,誰都沒有資格評論,包括你!所以不要拿你姐說事兒,那隻會讓我覺得五年來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嘉楠你沒愛過,體會不到愛一人的滋味。米佧於我,是不同的。或許你覺得不就是被打瞭一下嗎?至於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至於!不是輕一下重一下的問題,而是打在她身上,疼的是我的——這兒!”用力捶瞭胸口兩下,邢克壘冷聲,“所以這次,我不能原諒你。”
見邢克壘轉身欲走,沈嘉楠挽住他胳膊,以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邢大哥我錯瞭,我不是有意要傷害她的,我隻是,隻是害怕失去你。我向她道歉,我去道歉還不行嗎?邢大哥……”
邢克壘一根一根掰開她手指:“道歉就不必瞭!”
撕扯之後意識到再也留不住他,沈嘉楠心如死灰,她絕望地冷笑:“你說孩子不是你的,誰信呢?”
是非終於還是搬弄到瞭米佧面前。邢克壘深呼吸,冷眸在沈嘉楠猙獰的臉上凝定:“讓你費心瞭。不怕告訴你,就算有千萬人阻止,就算連米佧都退縮不要我,我也非她不行!”
沈嘉楠崩潰的哭聲中,被吵醒的沈母站在臥室門口。
見邢克壘要走,她跑過去拉住他:“壘子……”
此刻,她或許是清明的,否則不會如此平靜。邢克壘微微仰頭,回身後與沈母充滿期待的眼神對視須臾,他一針見血:“沈姨,有句話我必須說明白,我邢克壘現在不是你女婿,將來也永遠不、可、能、是!”曾經很小心地照顧沈母的情緒,極力避免讓她受到哪怕一點刺激,可有瞭今時今日她們對米佧造成的傷害,邢克壘再無顧及。
離開沈傢的時候,聽著身後淒慘的哭聲,小夏分不清是痛快多一點,還是同情多一點。盡管還沒完全弄清楚邢克壘與沈傢的過往交集,但從他與沈嘉楠的對話中,她也明白瞭個大概,一面感嘆於邢克壘的擔當,一面在心裡把沈傢姐妹罵瞭一百遍,因為沈嘉凝對愛情的不忠貞,因為沈嘉楠對恩人的不感恩。
盯著邢克壘冷硬如刀削般的側臉,小夏不禁想:多年的付出隻換來對米佧的傷害,不怪他對一雙孤苦的母女絕情至此。都說絕情的人往往最重情,想必現在邢克壘心裡比誰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