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又輕又緩,雙眼緊緊的閉著,也不知道是睡著瞭,還是已經昏死過去。
清瞳咬瞭咬牙,十分沒出息的掉瞭眼淚,用袖子草草抹瞭兩把才順著樹幹爬上瞭捆著繩子的分枝。
不管怎麼說,得先把他放下來才行,否則一直這麼吊著,連血都止不住。
可她的手還沒碰上麻繩,就被制止瞭。
“……不要。”
年輕道士聲音低啞,咬字卻始終很清晰:“繩子上有禁制,非但解不開,還會傷到你。”
王權富貴早在清瞳踏入正院時就發現瞭她的到來,明明知道應該責備她為什麼不聽話,可在真正見到她的時候,卻又克制不住的覺得喜悅。
這種喜悅很淡很淺,卻像無處不在的溫熱流水一般,浸透他的四肢百骸。
讓他將本該說出口的責問全都咽瞭回去。
清瞳趴在樹杈上,清楚瞭看見瞭他身後橫七豎八的醜陋鞭痕,眼淚啪嗒啪嗒的開始往下掉。
“那、那該怎麼辦?要怎麼救你?”
被吊著的王權富貴艱難地低下頭:“你隻要把你這次出去見到的景色,織給我看就好。”
“可是我……”她根本就沒來及的去尋找美景,隻在邊城附近徘徊瞭兩天,就聽到瞭他出事的消息,這兩天裡看見的聽見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回程的時候就更不用說瞭,除瞭悶頭趕路,清瞳壓根什麼都沒顧上。
似乎是知道她要說什麼,王權富貴溫聲道:“讓我看看你眼中看到的東西就足夠瞭。”
清瞳噙著淚答應下來,在王權富貴重傷時為他織下一副副青山秀水和俗世煙火。
這三天的時間裡,清瞳白天躲進王權富貴的小院,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偷偷的爬去正院,絞盡腦汁的把自己看過的東西描繪出來,連王權復古自己院子裡的那方池塘都沒放過。
她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畢竟會織錦給他看的根本原因是想讓他多看看不曾見過的景色,後來卻發現王權富貴是真的喜歡看她織出來的東西,無論內容是什麼,隻要看到織錦,他身上經年累月養出來的寒意都會跟著消散許多。
而事實也是如此。
與其說王權富貴是想看織錦,還不如說他是想看看清瞳眼中的世界。
在此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同樣的景色落在不同的人眼中,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小院的那方池塘在他的眼裡有水有魚有石頭,僅此而已。
可在清瞳的織錦中,池塘裡的水是歡快的,魚是富有生命力和熱情的,就連醜陋的青石塊都是巧奪天工妙趣橫生的。
所以,無論清瞳織出來的景色是哪裡,對王權富貴而言都是新鮮的,每一張每一副都像是他灰白人生中的亮色。
天色將明,清瞳將當夜描繪的織錦拾掇好,正準備帶回小院裡收起來,就聽在樹上吊瞭三天的王權富貴啞聲開口。
“妖丹……還好吧!你……還疼嗎?”
清瞳搖瞭搖頭,笑的不見一絲陰霾:“不疼瞭。”
道士背後的鞭痕已經結瞭痂,隻是接連三天的禁食禁水讓他的臉色十分不好,嘴唇上全是皸裂的紋路,哪怕清瞳想盡辦法找來水幫他濕潤幹涸的喉嚨,也於事無補。
“以後都不用再這樣瞭。”
清瞳先是疑惑,而後忍不住流露出緊張不安的神色:“那個……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