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廟小妖風大

人比人得死呀。差不多的歲數,第五名一路名校讀著,畢業後又是城裡混得開的能人;反觀兒子,頭發燙染得跟卷糞一樣。打誰都不行,吃啥都不剩……回頭看瞭看吊在房梁上的兒子,咧大嘴苦笑起來,後槽牙上金光閃爍。“早想去看你,最近廟裡生意……香火旺盛,沒顧上。阿彌陀佛!”

隨著瞭斷和尚一聲佛號,轉身一腳擊出,伍魁首沒等喊出來就被踢得貼到頂梁柱上瞭。這是終結技能!第五名瞬間判斷出來。拉著劉秀娟看著一邊慘叫一邊做鐘擺運動的伍魁首,不知為何,內心也忽然覺得瞭斷大師挺帶感的。

趁劉秀娟跟瞭斷和尚說話的空當,第五名上前幫伍魁首解下繩索。

“我爸太狠瞭。”伍魁首跟第五名抱怨,疼得渾身發抖,滿臉鼻涕眼淚不分你我。

不狠能當大師麼。畢竟在這伍傢溝乃至鎮街上,瞭斷和尚都是數得著的名人。

那會兒還有生產隊的時候,沒剃度的瞭斷和尚便是生產隊隊長;村上人都稱呼他的俗傢名字:伍富貴;有愛巴結的,便稱他伍隊長。

伍隊長最大的特點是身體好。白天帶領生產隊在地裡汗流浹背地種莊稼;晚上就去村裡某寡婦傢的炕頭上談人生。你情我願挺高興個事兒,再加上政績卓著,伍隊長春風得意,認為改組後的村長一職非自己莫屬。可隨後,十幾封匿名信寄到縣裡,說他亂搞男女關系,不堪大用。鎮上一番調查後,寡婦改嫁遠走;伍富貴則被一擼到底,沒瞭官身。

誰寫的匿名信,人們並不曉得。但老伍被鎮上提拔為村長後,發生瞭一起震驚全鎮的鬥毆事件。那天後晌,大傢樹下納涼之時,老伍一路狂奔,嘶喊著讓人報警;後頭遠遠追來的,則正是持刀的伍富貴。

警察來得及時,老伍隻斷瞭一條腿。本想把伍富貴帶走,不料前伍隊長當場自己給自己剃度,頂著一腦門子青皮說請叫我瞭斷大師,至於毆打,不,鬥毆一事,事關教派榮辱,凡人滾一邊兒去……

從此,當年的伍隊長成為瞭石坎鎮一個傳說。至於自己怎麼給自己剃度,這得看當年在場的人怎麼給你敘述,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場景也會有些許偏差。

但畢竟從凡人到聖僧,期間的心理轉變不是凡人能揣度的。其後,瞭斷和尚號稱在山路邊發現瞭隋朝名寺的遺址;為瞭實現理想,他傾其所有修建寺廟,重塑金身,喜迎八方……香客。

起初,廟宇不過一座公廁大小;但隨著近年來縣上、城裡的香客增多,瞭斷和尚傢的這座廟也越蓋越大,如今都有五分地瞭。

生在這窮鄉僻壤,大師屈才呀!第五名替瞭斷和尚可惜。

“還不滾去上茶!”瞭斷和尚一嗓子,伍魁首就一瘸一拐地跑後頭勞動去瞭。瞭斷和尚這才感謝第五名給他娃伍魁首一個賺錢的機會,沒讓伍魁首成為浪蕩閑人。

“按說打架也不是大問題……跑跑關系,掙成個受害者,也就復課瞭;”瞭斷和尚對自己擺平人際關系的能力很有信心,“可瞧他那熊樣子,怕是攆回去,也沒心思讀下去。”再談到伍魁首的學業,瞭斷和尚剛還光燦燦的臉色,忽然間就灰瞭下去。當爸的再能幹,也沒辦法替娃活一輩子呀。

劉秀娟同情地看著瞭斷和尚,說:“魁首那娃從前看著挺靈性;咋現在這麼不聽話瞭呢。”

瞭斷和尚聽瞭這話,頭更低瞭。

不愧是強強對決,嫂子竟能在大師面前展現優越感,讓第五名由感欣慰。

瞭斷和尚灰色的心情,在看到來上茶的伍魁首時,低落到瞭谷底。瞧著他一頭黃卷兒,心裡越發堵得慌。將人抓過來,一把從蒲團下摸出柄剪子。

這一舉動嚇壞瞭在場眾人,第五名第一時間的反應不是保護伍魁首,而是一把推開瞭嫂子,並擋在她面前。看到瞭斷大師一把抓住瞭伍魁首,第五名竟然有些安心。

“爸——”伍魁首見勢不妙,嚎叫著捂住腦袋。

“爸認命瞭……今兒就給你剃度!”瞭斷和尚不管不顧,剪子就奔著那一撮撮黃卷兒去瞭。

“他大師,可不敢下這狠手。”劉秀娟不知道該怎麼勸,心裡也摸不清咋想的,趕緊話鋒一轉。“慢慢剪,別傷瞭娃。”

面對伍魁首求救的目光,第五名也隻能探過身,幫忙按住不讓他亂動。低頭叮囑伍魁首:“忍一下,等會兒上瞭推子,人就能看瞭。”

“今兒正好是月底。咱兩傢的帳還沒結呢。”瞭斷和尚想起他和劉秀娟還有些業務往來,揪起伍魁首到後殿去瞭。“你倆寬坐。我先把這瓜慫的頭弄幹凈。”

第五名趁機問劉秀娟,她咋還和瞭斷和尚有賬務。劉秀娟得意地笑笑,問第五名忘瞭,他剛回來那天,自己不正作法嘛。

第五名想起來瞭。嫂子那天推薦病傢去瞭斷和尚這座“隋朝大廟”燒香,這明顯就是合夥人。

劉秀娟抿嘴笑笑,說自打她出場費上漲、工作巨增後;連帶著瞭斷和尚這邊都多瞭不少香客。不然以瞭斷和尚的資歷,能對她這後來乍到的仙姑那麼恭敬?

“都是你收蟲子積累的功德。”瞭斷和尚拎著伍魁首又出來瞭。他朝第五明咧嘴一笑,第五名有點擔心,怕他把自己當祥瑞關起來。

“哥。嫂子。”伍魁首瑟瑟縮縮地,跟第五名叔嫂倆人重新見禮。可憐見的,瞭斷和尚手藝好,頭皮剃得都反光,手指頭蹭蹭,打滑。

第五名安慰著伍魁首,說剃度瞭也不影響收蟲嘛。劉秀娟跟瞭斷和尚清瞭帳後,又提起因為蓋房,老屋拆掉沒地方住的問題。

“這算個啥事嘛。”瞭斷和尚拍著胸脯說都包他身上瞭,廟裡後院子有間專門給居士們住的廂房;便友情支援給劉秀娟和第五名瞭。

聽著比老伍傢可靠。叔嫂兩人過去視察瞭下,卻發現這居士房是用一間小廈屋改建而成的。一道膠合板隔在炕中央,愣是把好端端一間屋分成瞭兩居室。

第五名看得敬佩,心說大師在農村群租房領域頗有建樹啊。這屋子是小瞭點,但院子大,有地方放蟲。關鍵是不要錢。

“會不會耽誤大師的買賣?”第五名問嫂子。雖然是害蟲,但對佛傢來說,大小都是個命,在佛門凈地一筐子一筐子的殺生……畢竟這事兒上不能光考慮自傢方便。劉秀娟笑笑,低聲告訴小叔子,瞭斷和尚巴不得倆人住這兒來呢。但凡找她來作法的,都要進這廟,怎麼不積累下個香火情。

“廣告!”第五名會意。心說瞭斷和尚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實在虧大瞭;放到省城,錢途絕不比文苑市場的侯胖子差。

老伍得知第五名和劉秀娟要住到廟裡,心情不太愉快。但因為和瞭斷和尚之前的一些私人過節,也不敢太造次,在第五傢喝光瞭一壇子稠酒,這才泱泱地離開。可胡支書考察瞭下廟裡的環境後心裡挺滿意,專門叮囑,第五傢蓋房這幾個月一定得把叔嫂倆伺候好,還特意將第五名給的中華煙塞給瞭斷大師。

大師出傢前當生產隊長那會兒就和胡支書共過事,知道胡支書是個有故事的人,眼光毒。當即就把居士房裡的隔間大板拆瞭,一整套的大間都給叔嫂二人安置。

“他大師,老伍那貨沒啥本事,當年要不是……出瞭意外,村長就是你的!”胡支書幫瞭斷和尚點瞭根煙,表情中透著不舍。

“那你為啥去鄉裡舉報我亂搞男女關系?”瞭斷大師一撩袈裟蹲在大殿前的門檻上,摸瞭摸光頭盯著胡支書。

胡支書表情瞬息萬變,尷尬的咳嗽幾聲。

瞭斷大師看著胡支書發窘,哈哈笑瞭起來。“你是怕我脾氣暴,難處吧?”

胡支書瞬間恢復瞭從容,不要臉的點點頭。“我是支書,當然得找個聽話的村長。”說著,給自己也點瞭根煙,蹲在瞭斷大師身邊:“你心裡明明知道,當年為啥還打人傢老伍?”

瞭斷大師瞅瞭瞅身邊的胡支書,“我打你?就你那身板,一拳就犧牲瞭,我可不想頂個殺人犯。再說瞭,你一肚子壞水,往後真報復起來,還讓我在村裡過不過?”

胡支書樂瞭,笑的前仰後合。“小看你瞭。”

瞭斷大師不在意,指瞭指廟門。“前頭三畝半的坡地,都畫到我廟產裡。往後你退瞭,來我廟裡當個方丈咋樣?比你當支書拿的多。”

胡支書不在意的擺擺手。“你這廟再大,能大過人傢法門寺去?養不起咱全村啊。方丈就算瞭,我要真為瞭錢,早三十年前就到省城瞭。”

瞭斷大師恍然大悟,指瞭指胡支書。“我都忘瞭你當年是……”話沒說完,聽見廟外驢叫喚,趕緊閉嘴。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