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酬前女友的父母,是件技術活兒。尤其對方一改從前的高傲,噓寒問暖的時候,作為講禮數的山裡人,第五名很難拉下臉。等老兩口吃喝完畢,把時間留給第五名和女兒,他才終於能跟毛倩倩告辭。
“那就不多留你瞭。”看著第五名著急離去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毛倩倩微笑著掩飾住瞭心情,誠懇地拉著第五名的手,謝謝他今天幫自己的忙。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傢裡催得緊……咱倆的事,你想想,也好盡早給傢裡和公司那邊回話。”
敷衍瞭幾句,第五名趕緊回瞭文苑市場。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來;魚塘的事卻迫在眉睫。玉立水族館裡黑咕隆咚的,第五名開瞭燈,卻看到孫婷靠坐在行軍床上發呆。
“怎麼不開燈?”第五名打量孫婷的臉色,“沒談成?”
孫婷惶惑地轉頭,看著第五名,不知道自己今晚為什麼生那樣大的氣。當初調查第五名的時候,就知道毛倩倩是他前女友……看今晚的樣子,倆人是要復合。這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
“你不管瞭。”孫婷意興闌珊。想到第五名和毛倩倩肩並肩地商量婚事的場景,就有些喘不過氣,心裡也堵著什麼似的。這段時間裡,有第五名在,人似乎就有瞭什麼依靠;但突然間,又覺得什麼都沒有瞭。自己到底怎麼瞭?
“侯胖子開瞭什麼條件?”第五名察覺孫婷情緒低落,還以為是退鋪面的事,“別急,咱們慢慢想辦法。”張望西區那邊,大部分鋪面都關瞭。“不行的話,明早我再找錢哥籌錢去。”
“不用瞭。魚塘不包瞭。”孫婷起身,開始整理背包。
第五名看得滿頭霧水,“又咋瞭?”被侯胖子氣到瞭?
“沒咋。都挺好。”孫婷回頭看瞭眼第五名。小夥子相貌堂堂,又有些本事,毛倩倩迷途知返也不足為奇……“後面的事,你別管瞭。”
這是氣餒瞭?第五名憑借這段時間對孫婷的瞭解,認定她絕不是這樣的姑娘。而且心情低落時,脾氣竟然還這麼好,簡直太反常瞭。“到底出啥事兒瞭?你跟我說。”趕緊規勸,生怕她爆發,再惹出啥彌天大禍。
“就是不想幹瞭。”
“別胡說。”第五名根本不信這話,為瞭一屋子魚,曾恨不得把自己給弄死在山裡,這會兒說什麼不想幹瞭。“再難的事兒,咱也能商量著解決。”
拎起背包,朝第五名笑笑。“不用麻煩瞭。”
不麻煩你個鬼!一把拉住背包,第五名直覺事兒不對,“白天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跟魔怔瞭似的。”沒弄明白,絕對不能讓人走。第五名趕緊把孫婷擋在門口,不讓她出水族館。
“第五名。”門外一名嬌弱男青年露出燦爛笑容,手指搭在第五名肩膀上,第五名瞬間雞皮疙瘩冒瞭滿身。
“鐵……公子。”忍住毆打這瓜慫的沖動,第五名跟對方打瞭聲招呼。鐵馬看著第五名,溫柔的目光幾乎沁出水來……毛倩倩都沒這麼瞧過自己。第五名不由倒退兩步。
“鐵馬。來啦。”孫婷卻笑著上前,一把挽住瞭鐵馬的胳膊。
嗯?!她啥時候跟這娘炮關系如此親密瞭?!第五名為孫婷這個動作吃驚;鐵馬也渾身僵硬,下意識要把孫婷的手甩開,卻見孫婷一個陰冷的目光背著第五名朝自己遞來,嚇得沒敢再動。
擰臉朝第五名笑笑,“剛跟我爸說,答應和鐵馬的婚事瞭;你該忙忙去,水族館的事,不用再操心瞭。”說著,挎著鐵馬朝外走,還叮囑第五名,走的時候,幫她把門鎖上。
傻嗶似的看著孫婷、鐵馬相攜離開,第五名不知道怎麼短短半天時間,世界就發生瞭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趙老板一直想讓孫婷回傢,為此用盡各種猥瑣不要臉的辦法;但以孫婷的脾氣……難道是因為看趙老板住院,所以心軟妥協瞭?
坐到辦公桌後頭,第五名心裡亂糟糟的,整個人都難以平靜瞭。
鐵馬也有發瘋的趨勢。傢裡正好端端地看美劇呢,接到趙老板電話,讓他火速趕到孫婷這邊刷好感度。舉止是娘瞭些,可人又不傻,把事情前後聯系起來,不由暗罵趙老板這老漢真是瓜慫,哪有這麼辦事的。但礙於兩傢關系,又不得不趕來……看到第五名是意外之喜,尤其沒想到的是,孫婷竟然跟普通小姑娘一般,挎在自己胳膊上,溫溫柔柔的,情侶般從文苑市場裡出來瞭。
“金花,你想通瞭?”鐵馬考慮到兩傢聯姻後,集團公司的走向,也覺得孫婷識時務,“放心,結婚後,你想幹啥,我都不幹涉。”
“滾。”孫婷朝身後張望瞭眼,沒見第五名,立刻松開鐵馬的胳膊,厭惡地掏出餐巾紙,使勁兒地擦著手,仿佛剛剛觸碰瞭什麼臟東西。
“這麼嫌棄,咋不把手剁瞭去。”鐵馬不高興瞭。這還是人嘛,剛明擺著是利用自己,這會兒又這德行。想到第五名,越發後悔,“本來還想跟第五名聊聊的。”
“他跟你沒啥可聊的。”孫婷把餐巾紙扔垃圾箱裡,“那是正常人。”
“啥意思,我哪兒不正常?你給我說清楚。”鐵馬雙手掐腰,一雙桃花眼對孫婷橫眉豎目,英俊小生立刻化身為街頭吵架的中年婦女。
“說個屁,讓開!”死變態!死人妖!孫婷一把推開擋路的鐵馬,抬胳膊擋下一輛出租車。
“喂,手輕點能死呀——”鐵馬委屈地揉著胳膊,聲討著孫婷,“你去哪兒?”
“你管不著。”孫婷拉開車門坐進去,司機一腳油門揚長而去瞭。
哀怨地望著遠去的出租車,鐵馬轉身回到文苑市場,想找第五名諞個閑傳,但玉立水族館的大門鎖得死死,第五名也不見瞭。
第五名在文苑市場旁邊小旅館窩瞭一晚上。事發突然,孫婷又拒人千裡之外的模樣,一宿打瞭七個電話,都被拒接。擔心得不行,也睡不踏實,早晨起來時,倆下眼眶都是青黑色的,熊貓一樣。
“你娃嗑藥瞭?”路過東區,遇到錢哥打招呼,熱情地要送自己去醫院休息一下。
“昨兒沒睡好。你忙,改天找你喝茶。”第五名趕緊奔西區去瞭。玉立水族館門開著,提到嗓子眼裡的心又落回肚子。人回來就好!進屋要找姑娘問問情況,卻見滿屋子糙老爺們兒蹲魚缸前頭,正撈魚呢。
“都放下!”瞅著不對,趕緊倒退兩步,第五名站瞭門口準備喊保安。“你們幹啥的?”
一群老爺們兒被第五名問愣瞭。“兄弟……”領頭的過來給第五名遞煙,“你是這傢的?你傢女老板昨晚上把魚都轉賣給我瞭。”
不可能!第五名聽瞭這話想報警。雖然和孫婷接觸時間不長,但自認對姑娘是瞭解的。為瞭給死去的魚報仇,深入莽莽秦嶺,試圖弄死山民……這種愛魚的心態,正常人可沒有。所以即便跟趙老板妥協,也不可能把這水族館的魚賣掉,這都是她的心血……
“兄弟?”見第五名攔著門口不讓出,對方也不樂意瞭,“錢都交瞭,這會兒攔人是什麼意思?”
“您稍等。”第五名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光天化日之下,對方應該不會是來明搶的,趕緊給孫婷撥瞭個電話,想問問情況,但聽筒裡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的重復聲。
“搬!”對方不耐煩,示意幾名壯漢動手,第五名趕緊上去攔住,“不能搬。”看著對方領頭的,趕緊客氣地上前道歉,“老板不在,店內一些貨物的款項還沒結清……將來有什麼糾紛,就不太好瞭。您看要不要我們店內清點完畢,然後再聯系您?”看著對方帶的一群搬運工,忙補充說:“今兒您這搬運費的損失,算我的。”
好說歹說,勸走瞭搬魚的人。第五名又給孫婷掛瞭幾次電話,還是打不通。想到昨晚孫婷是和鐵馬一起走瞭,趕緊四處找鐵馬電話。可孫婷辦公桌裡,都是各水族館老板的聯系方式,最後,還是打自己屁股兜裡摸出瞭名片——上次大鬧趙老板辦公室時,鐵馬塞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