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內有乾坤(中)
階級鬥爭?這詞拿到現在都該有包漿瞭吧?聽著小錢心安理得地說著這種復古的詞匯挺可樂,可想想也的確是這樣。富二代這兩年名聲不是太好,不也是根深蒂固的階級矛盾嘛。“處處就好瞭。其實我以前跟你一樣。可時間長瞭就會發現,除瞭作風上有點奇怪之外,人都挺善良的。”
小錢挑挑眉毛,“叛徒!狗腿子!”話一出口,倒把自己給逗笑瞭。“行瞭,不跟你爭這個。沒有一點無產階級的覺悟。思想水平連東壩頭村民都不如。”
“啥?”
“人東壩頭還知道訛資方砸機器呢,你竟然連打土豪分田地的覺悟都沒有。簡直就是資產階級代言人。”
第五名臉騰一下紅瞭,趕緊嚴正解釋,“沒沒沒沒,人傢隻是訛資方,沒砸機器。原來你都知道瞭。”
小錢不在意地撇撇嘴。“不就兩村械鬥嘛。田鎮長走之前,我都聽他說瞭。兩村的事兒你處理得挺好。事先是我不瞭解情況,所以就按孫婷和你的意思,多出來的運輸成本咱兩傢分攤。”
話說得爽快,但好像哪裡不太對。第五名不確定地看著小錢,“人東壩頭不是都保證過瞭嘛,往後這些魚粉都是義務送到伍傢溝的。既然沒有增加,你還有什麼好分擔的?”
“背上去不要錢,可做成的飼料背下來也不要錢?你敢保證伍傢溝的人就比東壩頭的人覺悟高?”
保證個屁呀。“我伍傢溝又沒欠你人情。給資本傢白幹活算什麼覺悟高啊。”
“瞧,瞧。山民嘴臉!還說不攤成本。”小錢幸災樂禍指著第五名。
“也對。”這麼一算,第五名心裡就舒坦瞭。啥都比不上利益來得貼切。雖然不知道孫婷在省城那邊折騰什麼。但想想,既然涉及到利潤的重新分配,兩傢合同勢必要進行修改。隨即提醒小錢:“那是不是要跟錢哥商量商量。畢竟合同是跟你兄妹兩人一同簽訂的。”
看第五名一臉關切,小錢心底倒挺欣賞的。雖說三觀上與第五名有些許出入,可一旦談到錢的事,倒絕不含糊。挺合自己胃口。隨即掏出電話給錢哥撥瞭過去。
錢哥看到孫婷回瞭省城,高興得跟啥一樣。正愁沒理由跟姑娘多親近,機會就來瞭。聽瞭小錢的匯報,錢哥喜上眉梢:不就是個人工成本嘛。花這幾個錢就能向孫婷展現自己通情達理的一面,這買賣劃算!立刻大包大攬。“放心,絕不叫咱婷子吃虧。”
稱呼過於親密,小錢都聽不進去,嫌丟人。親哥哪兒都好,就是偶爾荷爾蒙發作,人就中邪瞭一樣裡外不分。
孫婷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變故,正跟鐵馬窩在水族館裡數錢。鐵馬那手表就是好。買的時候二十五萬,跑到典當行竟然也押回瞭五萬塊。盡管沒有劇組那麼宏大,但應付攝制組二十來號人,車馬餐飲的畢竟有點緊張。能省則省。隨即拿出紙筆開始規劃花銷。
可鐵馬沒有憂患意識,反倒內心充滿瞭愉悅,仿佛看到一條金光閃閃的生財之路在眼前鋪開。瞅瞅正在理財的孫婷,朝她邪魅一笑,“五萬太少。我傢皇阿瑪收藏瞭不少名表!要不我今晚就回宮一趟?”
“還是想辦法讓他把你的信用卡給恢復瞭。”從來沒當過出納,孫婷應付現金有點兒手生,發現少瞭二百塊,隻好重新查數。
“敢不給我開卡,我就把傢裡能計時的東西都賣完!”
“能計時的除瞭手表還有啥?”
“心臟起搏器!”發完狠,鐵馬又想起瞭什麼,眼神裡燃燒著期待,“我記得你爸那兒手表也不少,要不你也回去拿點兒?”
鄙夷地看瞭眼鐵馬,這點兒出息!“還用你說?跟他一刀兩斷的時候,別說手表,連那兩口子的首飾我都賣完瞭!”孫婷把點好的厚厚一摞人民幣在桌上磕打兩下,有些鬱悶。咋又多出二百?人工真是不可靠。點鈔機哪兒去瞭?
佩服地看著孫婷,鐵馬豎起大拇指。小時候帶著自己偷傢裡糧票、香煙,長大瞭偷傢裡的手表……這才是真正的大姐大。底氣十足地給導演打電話,告訴這聲色犬馬的老夥計,自己這邊有活兒幹。“幾天不知道。反正管吃管住……就秦嶺裡頭,風景美得很……”
導演第一時間就想把電話砸瞭。看個屁景呀,一攝制組幾十號人跑崇山峻嶺裡當野人還不付錢。可手頭一電視劇還指望鐵傢贊助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巴結好鐵公子,吃小虧沾大便宜。隨即爽快答應。
完美。鐵馬對自己的執行力沾沾自喜之時,看見錢哥貼在水族館的玻璃門上朝自己笑,威武雄壯的漢子一臉猥瑣。
老爺們兒嘛,至少要在心儀姑娘的面前表現出豁達的一面。提起重新擬定合同的事,錢哥大包大攬,還特意擠瞭擠胸肌,彰顯一身充滿野性力量的賁張肌肉。“放心,有哥在,絕不讓你吃虧。”
孫婷的表現卻讓錢哥失望瞭。面若止水地敲擊著桌沿,沉吟片刻,並不作答。
錢哥不知孫婷內心打算,有點把握不住深淺,看瞭鐵馬一眼,想得到點提示。
鐵馬一副吊兒郎當地朝錢哥擺瞭擺手,“在商言商。既然我傢婷子決定要吃這個虧瞭。那這合同就沒必要改。”
錢哥明白妹妹的脾氣。立刻就想到可能和孫婷之間發生瞭摩擦。趕緊墊話,“我妹妹之前不瞭解情況,你別怪她。這不,知道瞭真相,馬上就打電話通知我瞭。”
孫婷聽錢哥話說得誠懇,隨即善意地笑瞭笑。這笑容在錢哥眼中猶如百花盛開。
孫婷回身接過鐵馬殷勤遞上的自來水,抿瞭口,“兩傢合作啊,摩擦肯定是有的。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兒計較。”
聽聽人傢姑娘多識大體顧大局。錢哥剛想趁熱再表態幾句,被孫婷打斷瞭。
“錢哥的美意我心領瞭。可朝令夕改不是我做人的原則,既然話已出口,往後不管是賺是賠,這增加的無論是成本還是收益,都由我玉立公司獨自承擔。”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瞭,錢哥也就不再堅持。拿出舊合同放在桌上,沒等孫婷動手,鐵馬就一手搶瞭過去。錢哥下意識起身要奪回,被孫婷攔住。
“錢哥,是這樣的。此前因為我的小脾氣,出去瞭幾天。這一大攤子呢都是第五名和鐵公子在操持,其中的細節他倆比我更瞭解。所以新合同不論怎麼擬定,我都尊重他倆的意見。”
聽到這話,錢哥有些失落。本以為自己今天能拿個彩頭,沒想到話裡話外……第五名無所謂,那是我妹子的。可孫婷這麼好個姑娘,卻信任個人妖!就讓自己這猛直男有點心涼瞭。通過魚缸的反射照瞭照自己,是不是該去燙個頭?卻被鐵馬的驚呼打斷瞭思緒。
“保底分成的起始點竟然訂得這麼高!”鐵馬在孫婷面前攤開合同,一根修長的手指還在上面戳著。“這哪是四六分成,這都接近二八瞭!”純種大企業傢血統,打小生下來,基因序列就排成一個大大的“錢”字。像這樣不平等條約,通常都是自傢訂給別人的。從沒想過會落在自己頭上。懊惱地一拍桌沿:咋就忘瞭,第五名是個弱勢群體瞭呢。當初訂合同自己就應該好好把關才是。剛想指著錢哥臭罵兩句,被孫婷看出意圖。
“既然是咱們的生意,就別把在傢時的臭脾氣帶出來。錢哥既然幫瞭忙,多分點也合情合理。”說著,瞥瞭鐵馬一眼。
要擱半個月前,打死鐵馬也不明白這眼神的意思。可過瞭幾天苦日子,就明白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瞭。別說訂合同,連這兩天的餐飲都人錢哥那兒蹭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刻骨銘心!隨即朝錢哥騷包一笑,卻下狠心要在新合同中,一條一條地把局面扳回來。
既然孫婷死性不悔改,那就不能怨自傢瞭。擬合同的事就全權交給哥哥瞭。孫婷和鐵馬不過是兩個驕奢極欲的富二代而已,豈能是轉戰江湖多年的親歐巴的對手。小錢滿意地掛上哥哥的電話,第一時間朝第五名開瞭嘲諷,“富二代就是有性格,哈?”
第五名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兒瞭,卻也沒什麼辦法。畢竟主業是養錦鯉,飼料上少賺點,能包住養魚的成本就挺好瞭。想到這兒,隨即心安瞭,告誡自己:人不能貪心。
看到第五名變幻的臉色,小錢忍不住笑瞭一聲,掏出濕巾來幫豬擦瞭擦鼻涕,一副親昵的樣子,回頭看第五名,“你說這豬要知道它自己長肥瞭,就離挨刀那天不遠瞭,這會兒它還會感激我嗎?”
第五名沒有理會小錢的雙關語。看豬把餅幹渣添得幹凈,摸摸身上也沒什麼吃的,隨即揪瞭一把青草放在跟前。豬不屑一顧地轉過頭去。第五名嘿嘿一笑,拍拍豬腦袋,“由奢入儉難。一清二白的時候,給把草都是香的。等有的吃,會吃瞭;多瞭想法,長瞭見識,指不定誰宰誰呢。”
小錢沒想到自己的話被滴水不漏地駁瞭回來,定睛凝視第五名,“我傢再肥也就是個賣飼料的。”
不是女碩士生嗎?怎麼賣起飼料來瞭?劉秀娟一路尋來,遠遠望見小叔子和小錢的身影。正要過去送電話,卻聽到小錢這麼一句。不由起瞭疑心,下意識藏匿在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