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考察
“從緯度上看，咱董傢寨這魚塘和伍傢溝處於同一海拔。”富強捏著不知從哪兒來的小紙條，還一臉正經地給第五名和孫婷介紹。
孫婷想笑，忍住瞭。第五名湊紙條上看看，密密麻麻寫瞭一堆，盡管沒一句是人話，倒好像真跟做足瞭功課一樣。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狗頭文書，海拔、緯度都分不清楚。隨即皺瞭皺眉，盯著富強看。
富強被看得汗都下來瞭，也不知道出瞭什麼錯。反正女老板表情有點不自然，第五名往日和善的眼神也變得過於犀利瞭？再往下又結結巴巴念瞭幾句，一股做賊心虛的感覺油然而生。可能是這稿子有問題，趕緊給兩人介紹。“都是我傢國美設計的。”
噢！
比較眼前的水面，比伍傢溝的小瞭些。本來挺順眼，可瞅瞅旁邊圍的那圈石頭，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假山，還有那修瞭一半的花壇……就跟省城的公園一樣難看瞭。
但放到董傢寨也算是進步。
孫婷表揚瞭幾句，朝第五名使瞭個眼色，無非是地理知識差瞭些，沒必要跟人計較。
第五名多聰明，立刻會意，表情隨即祥和下來。看著富強手裡那一堆狗屎般的文字，八成出自小學肄業多年的富國美手筆，便客套地順著富強的話詢問老同學近況。
“縣裡讀書呢。”富強感覺到文化水平的差距，意識到女兒現在的水平還上不瞭臺面，趕緊把手裡的紙條折瞭折，塞進褲兜。
早過瞭九年義務教育吧？第五名有些好奇。
“夜大……”感覺第五名關心女兒，就來瞭精神。人正牌女朋友可是大牌學校裡的研究生，強調一下夜大，仿佛女兒也能跟人相提並論瞭。隨即補充著，“咱鄉下人，本就不看重什麼文憑，要學就學真本事。往後倆有本事的人在一塊兒不就好處瞭嘛。”
第五名有些尷尬，又不是真來指導工作的，不好反駁富村長這種臆想，隻好禮貌地表示贊同，並預祝富國美同學在夜大裡有所斬獲。
聽在富強耳裡，便成瞭真有本事的人對女兒有所期待的證明。有戲！富強親昵拍瞭拍第五名肩膀，一副老嶽丈的姿態指著前方層巒疊嶂的峰嶺，“你看咱這好山、好水，你一個人管著多累，不得有個熟悉的人幫襯嘛，啊。”
第五名指點江山的豪情頓生，就想把這意氣風發的老不死按魚塘裡淹死。瞥瞭眼到現在還沒把一根煙點著的孫婷，光從背部動作就能判斷出，這是在全身心地嘲笑自己呢。
太不仗義瞭。第五名當即嚴肅指出：“叔，給孫董好好介紹介紹，能不能養魚還得孫董說瞭算，我就是個跑腿的。”說完瞥瞭眼孫婷，先把自己從這事裡摘出來。
富強這才反應過來，正主是人女老板，自己剛才折騰半天會不會有點喧賓奪主？趕緊掏出規劃圖上前遞給孫婷。“水是打溪流引過來的。”說著指向瞭遠方的一涓流水，並強調這條山溪和伍傢溝是一脈同源。說起來，這邊地勢雖然比伍傢溝那邊低瞭些，但架不住水量大；伍傢溝那裡指不定哪天就幹涸瞭，可這邊就沒那樣的隱患。
“別瞎說啊。”第五名聽不下去瞭。哪有高的地方都幹瞭，你這邊還有水。
孫婷笑著擺擺手，示意富強接著介紹。
農村人表達能力相對差，所以就顯得樸實。有二隻能說出一；於是起始點定的高一些，常年下來就養成瞭吹牛嗶的習慣。
因此孫婷邊聽還得邊摘選，哪兒是真的哪兒是吹的。可聽瞭半晌就發現都是吹的瞭。對著一個規劃圖，滿嘴沒有一句真話，莫非……
“規劃圖也是假的。”第五名終於也忍不住瞭。限高限寬，不知道從哪兒聽瞭兩句高架橋的規劃，翻過來就當池塘用瞭，還有臉說四點五米。打眼瞧過去，水底的卵石都歷歷在目，有一米就不錯瞭。這明顯就是村裡頭不舍得花錢，隨便找瞭塊窪地，墊瞭個池塘就打算騙錢瞭。捏著這個脈絡，就大約推斷出富國美在縣城學的是什麼瞭。不會加入什麼傳銷組織吧？
“話不能這麼說。”富強畢竟多年的領導，經驗豐富，指著規劃圖一臉誠懇，“這是完工後的模樣。咱這不才是一期工程嘛。村裡說起來資金不寬裕，孫老板若看中瞭，資金投下來，四點五米算啥呀，是吧。”
孫婷面無表情，脫瞭鞋小步邁入水中，站瞭一小會兒又退瞭出來。“水溫比伍傢溝那邊高。”
“對，是比伍傢溝暖和。”富強趕緊接話，“暖和多好，魚不也高興嘛。”
第五名沒吭聲。手裡礦泉水瓶子倒幹瞭，找瞭處水流相對急的地方，灌瞭一瓶遞給孫婷。回頭看瞭眼富強，“兩邊同源是沒錯，可是流經下來還能不能保證水質，我們還得檢測一下。畢竟養魚不是兒戲，還得從長計議。”
文縐縐這麼一表示，就顯示出文化人的厲害來瞭。到底算是答應還是拒絕？富強沒懂，隻好又看向孫婷，
孫婷嫣然一笑，沒吭聲，水瓶放瞭一邊，低頭開始穿鞋。手腳濕的，鞋帶兩下沒系起來，第五名自然地蹲下來，拿出餐巾紙幫她把腳上擦幹。
富強有點懵。當經理不容易，零碎活兒這麼多，腳濕瞭擦腳，那上廁所咋辦……想想是挺帶感，可這都不是重點。這魚塘看沒看上，倒給個話呀！正急著，見孫婷好像想起什麼來，抬頭看瞭眼自己，以為她要下定論，富強激動地向前一步。
可孫婷又扭臉看向瞭第五名，“伍叔交待什麼瞭？”
“伍叔？”
“伍村長！”孫婷一邊強調著，一邊餘光瞥瞭眼富強，“他不是說事畢瞭到他那兒去一趟嘛。到底什麼事兒？”
看著孫婷的表情，第五名諱莫如深地點點頭，一邊幫著孫婷系鞋帶一邊看瞭看日頭，“到那兒你就知道瞭。”說著扶孫婷起來，朝村路上走去。
話都不留一句人就走瞭？
看著第五名和孫婷的背影，富強心裡開始打鼓。想追上去，又不知道該給人說啥，就這麼一猶豫，倆人已經轉過彎去瞭。富強自己的氣也泄瞭，沮喪地坐在孫婷剛才穿鞋的石頭上，這才發現灌瞭滿滿一瓶的樣本還在邊上放著呢。
人傢壓根就沒打算拿！文化程度是低瞭些，可人又不是傻子，這就算是沒戲瞭！一把抓起礦泉水瓶，狠狠砸在地上，“老伍，你就好好給我攪合！”
第五名和孫婷沒走遠，就在一房院墻邊貼著，富強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連話都聽的真真切切。
“你打算幹嘛？”看著暴躁的富強，第五名有點擔心老伍的安危。
孫婷雞賊地笑瞭一聲，“別怕，頂多重傷。想死哪有那麼容易。”說著扯扯第五名，兩人輕手輕腳往村口走去。
老伍得知第五名和孫婷去瞭董傢寨看水面的事，已經是第二天瞭。危機感頓生，來不及把富大山打完，拾起剛還抽富大山臉的鞋，套在腳上就朝第五名傢跑去。
墳包有點同情富大山。當然，拿加工廠的雞蛋給自己煮方便面的事也是不可原諒的。富大山沒理，加上臉又被抽腫瞭，墳包便好心地端起方便面吃瞭起來，順手又把沒撕開的兩包調料袋揣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