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釜底抽薪四
省城來的老板就是霸氣呀，還答應給我鎮委院子裡修個噴泉呢。田鎮長想到這兒，終於露出瞭笑模樣，還特意伸手比劃起造型，重點強調著：“歐式的！”
“爸。”富國美門口冒個頭，脖頸上掛著的最新型號國產手機在胸前晃來晃去。“老板來瞭。”
“快請進。”富強、田鎮長忙起身相迎。結果看到矮老板腦袋上裹個白色羊肚肚手巾，一身陜北農民白佈褂子走瞭進來。
媽呀——“咋穿成瞭這？”
“上次不是說過，包你們魚塘的事情不讓聲張。我想著既然要掩人耳目，裝扮成農民進村最方便。”矮老板摘下羊肚肚白手巾，扇乎著滿頭的汗。
那你也打扮成關中農民呀。這副樣子別說潛伏，根本就是黑夜裡的一盞大信號燈。幸虧第五名一行人已經離開，不然非逮個正著。富強趕緊給矮老板倒瞭水，問他有什麼事情。
“魚這幾天就要起運瞭，過來看看你這邊的魚塘騰得咋樣。”
“魚塘……”富強和田鎮長這就有些心虛瞭。本來以為老伍帶人過來撈魚，萬事大吉；誰能料到胡支書橫插一手呢。
“這個，還得請兩位老板再等幾天。”富強為難地朝矮老板笑笑。
什麼意思？上次答應得那麼爽快，錢和傢電都笑納瞭，這會兒說為難？矮子客套的笑容瞬間凝固在嘴角。第一時間認為是富強、田鎮長這邊見財起意，想趁機多拿點？
矮老板看瞭看富強，又打量瞭著心虛的田鎮長，把兩人因為沒騰出魚塘而產生的愧疚，當成瞭因為想多訛點錢產生的愧疚。換瞭從前，是絕對無法容忍讓這些農民鉆空子的。可這次不一樣，身後有西京城兩大商界巨鱷撐腰……富豪傢庭倫理劇延伸出來，竟然還能幫助自己和高老板渡過難關。真不知道自己走瞭什麼狗屎運。
漲錢就漲錢，反正最後也是鐵老板和趙老板掏腰包。慷他人之慨，矮老板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爽快地催促兩人。“我這邊著急用魚塘，還得請富村長多費心；錢不是問題，隻要能提高效率，我們這邊可以再追加十萬。”
納尼？
掏二十萬租水塘，都覺得這倆城裡老板有病，還主動追加十萬是怎麼個情況？富強、田鎮長思緒上沒反應過來，但肢體語言已經先表態瞭，嘴角都咧得快到耳朵根瞭。
富強張張嘴，剛想回答一句，富國美卻又從門外冒頭，“爸，你出來一下。”說著把富強拉出去瞭。
矮老板沒得到準話，一看屋裡就剩下田鎮長，想瞭想，打從包裡掏出厚厚的兩摞，看得田鎮長眼睛都直瞭。
隨身攜帶上萬元的巨款，真是有錢人啊。田鎮長看著矮老板把兩萬塊錢放到自己面前，這才如夢初醒，燙著一般連忙擺手。“這不合適。”
還沒行賄就開始表態拒絕。矮老板對田鎮長的代入感挺欣慰的，便笑瞭，“沒啥不合適的。這錢是剛在鎮政府那邊拾到的，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你們鎮政府裡誰丟的。咱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拾金不昧還是知道的。正好，田鎮長幫著尋尋，看是鎮政府裡誰丟的……就麻煩您瞭。”說著，把錢朝前推瞭推，正好挨到瞭田鎮長的手邊。
“怪不得……早上我讓會計去領夥食費，會計給弄掉瞭。興許就是會計丟的？我回去問問他。”田鎮長這就坦然瞭。把兩摞人民幣揣好，自然而然地談起瞭魚塘的事。再三向矮老板保證，鎮上非常看重這次合作，一定督促富強村長早日騰出魚塘，讓高矮兩位老板的名貴錦鯉盡快入駐。
田鎮長和矮老板相談甚歡。被富國美喊出來的富強這邊倒是有些為難瞭。前陣子，女兒就因為蒙騙第五名的事情跟他慪氣，等看到這些傢電，又聽說瞭租金翻倍的事情，人才安分；沒想到這會兒又舊事重提。
“錢收瞭不怕，可以退給他們。這件事我看還是該再想想。”富國美開始也沉浸在大額租金和滿屋現代化傢電的幸福中，但今天第五名的態度和胡支書的強硬讓她徹底冷靜下來，想得就更多瞭。“他們給的錢雖然多，可畢竟是外人；第五名好歹知根知底。而且自打回來後，又幫咱們退耕還林，又援建小學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即便眼下遮掩過去，往後讓人知道瞭，咱們兩村還往不往來瞭？”
“露餡再說露餡的事。現在不是還沒嘛。”富強朝屋裡那邊瞅瞭瞅，朝富國美比劃，“人傢又加瞭十萬塊！”
又加瞭十萬！城裡人竟然肯為那破水塘掏三十萬塊錢？！富國美勸說的話突然就沒辦法出口瞭，心裡突然犯起瞭嘀咕。城裡人又不是傻，哪有花三十萬巨款打水漂玩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董傢寨這水塘的價值遠高於三十萬，他們有利可圖，才想把第五名撬走。
“國美，別的都是虛的，隻有眼前這好處是實實在在的。”富強知道富國美的心病。可人傢第五名身邊不是小錢這種城裡女碩士，就是孫婷這種城裡女老板。女兒即便打著學習的名義跑過去，也湊不上人傢的席面。
富國美點點頭。即便心裡疙疙瘩瘩，也明白心急吃不瞭熱豆腐。跟第五名身邊那些城裡女妖精們比起來，自己這山裡姑娘暫時沒有什麼競爭力。即便去縣裡夜校讀瞭幾天，走過場能學到個什麼？可如果高矮倆老板花三十萬包瞭村裡這魚塘，就不一樣瞭。近水樓臺，跟著學上個一年半載，掌握瞭其中的竅門，興許往後就能獨立辦起董傢寨自己的事業，到時候就不用靠第五名瞭。獨立自主，才能在那堆小妖精裡殺出一條路沖到第五名面前。盡管現在有點對不住第五名，可隻是讓他把錦鯉拉走，又沒壞瞭他什麼……
“別讓人老板久等瞭。”富國美想通瞭，人就坦然多瞭，臉上也有瞭笑模樣，把富強朝屋裡那邊推，算是默許瞭父親的決定。自己一路歡暢地回屋換起瞭羌族服飾，準備先來一串自拍試試新手機的照相效果。
沒能把董傢寨的錦鯉撈回來，第五名和孫婷都有點措手不及。
“也好，咱們利用這機會，先把水潭給分塘。”第五名喊過瞭老伍，提出瞭自己的要求。
聽瞭這要求，老伍一顆拔涼的心重新火熱起來，又擔心。“魚還沒回來呢。”
“你不管，先弄著。規模就按咱們最早說過的，價錢也不變，分塘費五萬塊。”孫婷望著水潭裡那些遊弋的錦鯉，鬱悶的心情好瞭許多，讓老伍幹完活兒就到第五名這兒來領錢。
對呀，自己擔心什麼。就算胡支書再阻攔，還能抵抗政策瞭？魚拿回來是遲早的事。老伍咧得嘴都合不攏瞭。高山水潭本就是廢采石場形成的，就地取材，原材料都不花錢，墳包他爸又是石匠，還有富大山這群免費壯勞力……哪用得瞭五萬塊呢，剩下的還不都是村委會的。眉開眼笑地命人把青壯們都喊來，說幹就幹！“打今天起，二十四小時不停工，保證孫董滿意。”
孫婷蹲在水潭邊上，看著老伍率眾開工，覺得他這勞模精神值得發揚。又想起留守董傢寨的胡支書，覺得老頭不愧是隊伍上下來的人，“虧老漢想得明白。他說的對，不能給你們鎮留下個誰想欺負咱就能欺負的印象。”
“可魚最後還是得拉回來喂養，我就是怕胡支書這次做的太過，跟鎮上起瞭矛盾和沖突，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公司……”第五名擰著眉毛，總覺得這事情裡頭有什麼不對。胡支書是個明白人，鬧騰一下立威也就夠瞭，沒必要睡到董傢寨魚塘那兒吧？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計較到死這可不像是胡支書的態度。想當初為瞭修路的事情鬧騰，拋頭露面都是老伍，胡支書向來居中指揮調度的……老頭這麼幹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