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救贖（上）
藏龍臥虎啊，老伍這樣的人材怎麼就從政瞭呢，這是搞敵特的好材料。第五名和劉秀娟匆忙趕往縣裡。
果不其然，老伍已經在縣調查組那裡喝茶瞭。縣調查組也是嗶瞭老伍全傢，聽瞭老伍要求把他緝拿然後給伍傢溝把路補好的要求，瞬間就想起瞭當年訛詐縣上修路的可不就是伍傢溝。這屢教不改！就要將其當場拿下的時候，第五名、劉秀娟叔嫂倆及時趕到。
“同志——”第五名進來前先買瞭兩條好煙，先當眾散發，平息下縣調查組同志們的火氣；然後提起伍傢溝貧困村的難處，希望他們諒解老伍同志這種鋌而走險的無恥行徑。
“小同志，任何事都要互相體諒。”縣調查組見老伍一臉油鹽不進，又不能當場將這貨弄死，轉而批評起第五名。說盡好話把老伍帶走，反過來又給縣調查組難堪，這是人辦的事兒？再談到伍傢溝工程事故，便堅決要處理老伍。都是秉公執法，但也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就老伍這號的，要是法律允許都想先來個無期，好讓其閉嘴。
“他領導。伍村長這是為村上急的。”劉秀娟長期跟孫婷、鐵馬這些城裡貴胄往來，如今見瞭縣上的高官們也不那麼懼怕瞭。幫第五名安撫老伍，告訴他第五名已經有瞭解決辦法。
“這條路是我村上不小心弄斷的，我們自己補好。”第五名說著，又掏出一份村民們的請願書，上頭有墳包、潘金桂等傷患傢屬們的集體簽名，為表真心還都按瞭血手印，也不知道是誰傢公雞倒黴。“鄉親們也不追究伍傢溝村委會的任何責任。”
“你村上有錢補？”縣調查組的同志怎麼聽怎麼可疑。
“哪有錢。同志，你還是把我抓起來。”老伍看到那份請願書，重新激動起來，“名啊，你回去告訴大夥兒，心意我領瞭。我這當村長的，這些年也沒給村上掙啥，這次這條路不管死活都得給咱們弄回來！”
老伍步入仕途多年還逃不過胡支書的五指山，這是有原因的。縣調查組已經網開一面瞭，這還硬逼著人傢當反派，就太不是人瞭。第五名怕老伍越鬧越僵，忙給他解釋，這錢都自己出。
“你公司……？”老伍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為孫婷、鐵馬這倆富二代出手瞭。
“名名自己掏錢。”劉秀娟看不過去老伍失心瘋。人傢倆富二代再有錢，和伍傢溝有半毛錢關系？說著，把拎著的黑色大提包放在辦公桌上，當眾打開。“傢裡就這些錢，一早就去信用社提的。他村長你也別鬧瞭，咱回去就把路給修好；領導，您大人大量，別追究我們村上的過失瞭吧。”
同樣的話，也得看誰來表達。要是老伍說，光看他賊眉鼠眼的就不樂意待見；換成劉秀娟，瞅著就賞心悅目。尤其是桌上那一摞摞的人民幣……自己傾傢蕩產給村上補路？
怕縣上同志不相信，劉秀娟還把存折亮給人傢看。“都我小叔子掙的，他大學生，有文化……您看，就剩下塊八毛的利息錢瞭。”
言辭優美不優美都無所謂，態度最重要。縣調查組的同志跟旁邊人說瞭幾句，那人就出去瞭。
連調閱檔案帶朝石坎鎮打聽，不到二十分鐘，第五名的成長史就清晰起來：伍傢溝人士，早年父兄為瞭供其上學去采石場打工，意外罹難。後來第五名考入九八五重點院校。畢業後回鄉創業，不但給村上創造瞭眾多就業機會，還幫扶鎮上其他村，比如東壩頭共同致富。上次鐵傢集團對石坎鎮捐資助學，也是第五名促成的……眼前這女子是他寡嫂，為瞭供小叔子上學，至今沒有改嫁……
這會兒再打量第五名，眼光又不一樣瞭。小夥子看長相就是本地娃，儀表堂堂卻不是那種肩不能單手不能提的白面弱雞；身材和膚色一瞧就是常年勞作的。再瞅瞅樣貌柔弱的劉秀娟，心裡多瞭幾分同情和敬佩，普通人做不到這地步。
“都坐吧。”打量瞭第五名叔嫂倆半天，調查組同志給倆人拽來兩把椅子，態度也和藹瞭許多。問第五名這是回饋傢鄉？剛畢業才幾年，掙錢也不容易，舍得嗎？
“也沒想那麼多。”第五名沒唱高調。跟搞基層工作的來這套就是班門弄斧瞭。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隻提伍傢溝從前走瞭不少彎路，如今想通瞭，怎麼都要把這條路給修起來。這次工程事故主要原因在於極端天氣，當然施工隊也有流程上的失誤，但瑕不掩瑜，而且受傷的苦主們都不追究瞭，希望縣上也免除對老伍各項追責。“村上還等著老伍村長回去帶領，眼瞅就進臘月瞭，我們想早點把路修完。”說話又繞到替老伍求情上。
調查組同志還沒表態，老伍卻哆哆嗦嗦拿瞭第五名一根煙，蹲到地下給自己點上。猛嘬瞭兩口，還是沒忍住，淚花就在眼眶裡打轉。“七十萬吶……你伍叔全賣瞭也不值這個錢。”
“伍叔。”第五名忙給老伍扶起來，那邊胡支書還中風著，這邊不敢再病危瞭。“不是為你，是為咱村。你想想，這半條路修好，往後娃們上學也容易瞭，東西朝外運也方便瞭，咱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錢沒瞭不要緊，隻要咱們大夥兒都平平安安的……還記得我上小學那年，山裡下瞭場可大的雨？那會兒山梁上都不能過人瞭，我非要去學校報道。還是你背著我過去的。咱們差點滑下山崖。那會兒你說，咱往後有條路就好瞭……這不，路等著你回去修呢。”
“名啊。”老伍再也忍不住瞭，掩面嗚咽起來。
縣調查組的幾名同志也有些唏噓。多是農傢子弟出身，有些事感同身受。剛還對老伍橫眉豎目的那幾個也不吭氣瞭，還有默默出門去跟領導匯報說情的……
說是事故，但也沒上升到違法亂紀層面。苦主們不追究，事故後果又自己村上補救，加上第五名這大公無私的傾傢蕩產捐，縣上也雷厲風行下發瞭指導意見：不追究老伍、胡支書等伍傢溝村幹部任何責任。
臨走前，還拿到瞭縣調查組同志給的幾張名片。告訴叔嫂倆，他倆雖然是自掏腰包，但關系事故處理，沒法算作好人好事。隻能提供些側面幫助，“都是縣上合作單位，工程機械使用費比外頭低一些。你們也對比對比，看能省一點是一點。”
第五名、劉秀娟千恩萬謝地帶著老伍走瞭。一路上安撫，回瞭石坎鎮，發現鎮子上的氣氛特別異樣。
信用社主任的嘴就沒把門兒。劉秀娟提空存款，他這兒都已經靠腦補得出瞭結論。明擺著呀，五十米的斷崖，什麼生產生活全完蛋。叔嫂倆把錢取出來那肯定是要移民到省城，至於魚塘、飼料廠這些，隨便搬到附近哪個村都比在伍傢溝強。
這話有鼻子有眼，何況提光存款這事兒真實存在。由不得眾人不信。還有增加證詞的，說第五名叔嫂倆一早就坐車走瞭，肯定是去城裡享福的。
窮山溝留不下人，這也是常態。可第五名要走瞭，伍傢溝和周邊的產業就全完瞭。田鎮長後悔，就算不能幫第五名，也得想辦法把人留住啊。現在人走瞭，石坎鎮怎麼辦？正捶胸頓足，聞聽第五名、劉秀娟叔嫂倆帶著老伍又回來瞭！忙過來刺探真相。
誰說名娃要移民？老伍一把揪住田鎮長，突如其來的霸氣嚇瞭田鎮長一跳。順手就指向瞭涼皮攤子上正在進食的信用社主任。
老伍二話不說，上前就把一碗涼皮兒全扣瞭信用社主任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