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詭道(一)
半人高的大臺子,鐵馬讓富大山將那一百萬現金擺放的顯眼一點,一摞摞堆砌的大鈔讓富大山頭暈目眩。慶幸替代墳包,才能跟萬眾矚目的鐵董同時出現在這麼顯眼的位置。眼紅墳包好多萬的名表許久瞭,告誡自己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隻要獲得鐵董的青睞,那好處勝不枚舉。
既然是官民合辦的賽展,田鎮長有幸被請上主席臺,和諸位評委並列而坐。本不怯場個人,到顯得有些惴惴不安瞭。鎮委書記婉拒瞭上臺面的機會,和幾個村官們在後場找瞭個不起眼的石桌圍坐一團。富強、曹俊自不必說,是深度參與賽展的明星人物,不能顯得太掉價;可前來看熱鬧的幾個村長直呆呆看著臺上大堆現金咽唾沫。
“他書記,往後鎮上不能再偏心瞭啊!”有村長實在沉不住氣,忍不住就朝領導提意見。
“咋算不偏心?”書記是好脾氣,掏出半包煙放瞭提意見的村長面前,“伍傢溝自立自強一手操持的比賽,咱鎮上還占人傢光呢。”
一句話給村長的話噎回去,場面就變微妙瞭。都是村裡一把手,人前不服輸的性子,現在你堂堂書記帶頭認慫,大傢還在石坎鎮混不混瞭?“那就是鎮上不對瞭!”
“哦?鎮上哪兒錯瞭?”書記笑瞭,親自朝頂嘴的村長發瞭根煙,還幫忙點上,“你就是發火,也得有個生氣的道理啊。玉立公司是人傢伍傢溝拉回來的,鎮上還能不叫人傢投資瞭?”
“為啥投東壩頭,不投我們?”有不服氣的矛頭指向曹俊,還有更眼紅的就拿董傢寨說事,“老富一個村還占兩傢投資,為啥不勻出一傢給大傢?”
“放屁!我啥時候占兩傢投資?你給我說清楚!”富強都有心肉搏瞭,背鍋俠都沒自己冤呢。
“你村一個澇坑賺第五名一撥就算瞭,那一高一矮倆老板算啥?”有更不爽的開始揭底,指著放生池邊跟著劉秀娟的富國美,“在座的誰沒兒女,為啥就你女子跑飼料廠當主任瞭?肯定有見不得人的關系!”
“好好說話!別動不動擼袖子。”書記讓發飆富強坐好,傾聽同僚意見,“都別跑題。不是說鎮上錯瞭嗎?我等著聽意見呢!”
既然話都說開瞭,那就不用留啥瞭。大傢世代活在深山老林裡,最多出門當個農民工,人際關系閉塞,像第五名這樣的萬中無一。所以鎮上得起到帶頭作用,通過行政關系拉投資回來給大夥均分。
曹俊聽的有點牙酸,感覺進瞭土匪窩;連富強這種習慣當土匪的都覺得過分。倒是鎮委書記有心胸,不計較這些:“還均分?這麼幹就是鎮委黑店瞭。人傢來投資,咱就得讓人傢賺錢。”
“那咱們落啥瞭?”有村長一直想不通其中是怎麼互利的。
大喇叭裡開始叫號瞭。有參賽資格的曹俊松口氣,終於能離開這些無知的同僚瞭,歡喜的跑去預備。富強自詡是有作為的村長,也不想再和這些沒見識的傢夥混在一起,覺得掉價。托詞董傢寨也有決賽名額,不能奉陪瞭。
書記看著富強和曹俊的背影,輕輕嘆瞭口氣,“你們看看伍傢溝,看看東壩頭的變化,就知道他們落下啥瞭。”書記不再解釋,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遠遠看著主席臺上開始抽簽排次序。
有目共睹的,伍傢溝盡管隻有半條路,村民人數也是最少的,可現在儼然是石坎鎮的龍頭瞭;人傢的村長和支書到瞭臺上是和田鎮長平起平坐的。緊跟其後的東壩頭和董傢寨,那也是一天好似一天,把兄弟村越甩越遠。難兄難弟們面面相覷,同慨人生苦長。
“書記,我們不懂。隻要有人願意來投……投啥都行!聽你的,咱讓人傢賺錢。”
鎮委書記點點頭,“這是必須的。比賽開始瞭,咱們都過去看看,長長見識。等大賽出瞭結果,咱們再討論共同發展的事。”
第五名慶幸自己裝瞭攝像頭。本來是為抓168號安裝的,可昨晚的視頻全程就隻錄制瞭一片碩大的樹葉,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剛派富大山去掉攝像頭上的樹葉,就看到書記和一眾村官們議論一幕。看來一會的比賽隻要輸給俱樂部,慈祥的鎮委書記就準備走群眾路線來攆玉立公司走人呢。聽見鐵馬已經開始騷包主持瞭,第五名卻在思索怎麼防患於未然。飛速把將視頻傳到手機裡,把胡支書叫到後臺,插上耳機開始給老頭播放。
老胡鎖著眉頭看完整個過程,嘴裡嘖嘖瞭幾聲,“你得罪人傢書記瞭?”
“沒,一直表現的很尊敬。”第五名撩開一扇幕佈看比賽進程,大傢開始準備放魚瞭,朝孫婷一握拳,做瞭個打氣的動作。
老胡朝臺上的老伍打瞭個手勢,把幕佈合上,“人傢要好處你沒給?”
“我是那樣的人嗎?”第五名指瞭指視頻裡的鎮委書記,“連煙都不收的人,我能咋辦?”
老胡用力嘬瞭嘬牙根,“那書記是個好幹部啊。你要我說啥?你要贏瞭比賽不是就沒事瞭?”
“我是說萬一!”第五名見老頭無動於衷,氣的給老頭口袋的煙掏出來沒收,“你收我煙瞭,就得替我辦事!給我想辦法!”
老胡笑起來,中風的中指點瞭點第五名,“連勇奪第一的氣魄都沒有,還敢說自己是賣魚的?娃,我又老又殘,鎮裡想換我,一個會議就通過瞭。你是年輕人,天下得你上馬打,別啥事都找我這中風的人商量。”
一席話說的第五名有點慚愧,身不由己的點點頭。剛想去前臺,卻被老支書一把拉住瞭。“我也是支書,臺面上的話說完瞭。現在給我說說你的打算。”
第五名愣瞭,瞅著老支書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想要啥結果?”老胡把自己煙又搶回來,點上一根,“就咱倆人,想說啥說啥。”
第五名回放瞭下視頻,定格到曹俊和富強相繼離席的畫面上,讓胡支書看。
老胡瞅瞭瞅視頻,又瞅瞭瞅第五名,沉吟瞭片刻,“想法可以。政工工作兩個要領,拉攏、分化。加上曹、富倆人和咱村,你也是少數。”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第五名心裡推演過流程,但對此類的事情不熟悉,怕有想不到的地方,才找老胡討論。
老胡尋思瞭下:“不復雜。你給咱村把半條路續上?”
“說下流程,好辦的話,等我有錢瞭給咱村修路。”第五名早習慣老頭這套路瞭,連氣都不生。
“這娃越來越滑頭瞭。”老胡放低聲線,把厲害關系陳述瞭一遍。
第五名點點頭,內心剛有瞭計較,就聽見外面參賽者的爭論聲。“先看比賽,視結果而定。”和老胡一起步入前臺。
原來是俱樂部老板質疑比賽規則,引起參賽者們的不滿,尤其是觸怒瞭鐵馬。要知道這規則可是鐵公子親自制定的。
“改你大爺。”按照往常的生物鐘,這會兒應該還在床上睡美容覺。為瞭主持錦鯉大賽,硬是喝瞭三杯黑咖啡才挺過來。聽到俱樂部老板有異議,瞬間不耐煩。張嘴剛開罵,第五名手疾眼快的端起杯熱茶遞過來。“鐵總,先暖暖胃。咱是主辦方,別失瞭身份。”
“怎麼個改法?”孫婷接過話題,想摸清俱樂部老板的意圖。
“盲評盲選。”俱樂部老板指指眾人各自遮擋起來的魚。這會魚都掛牌評比,難免有些人會受到影響,考慮到這是誰的魚、那是誰的魚,關系遠近不同,主觀意識可能就占瞭上風,會造成結果不公。不如把魚全部放到一個池子裡,除瞭自己的錦鯉,其餘都不認識,反而能表達出真實看法。
第五名和孫婷對視一眼,覺得這俱樂部老板挺狡猾。把評分可能偏向東道主的可能性排除瞭。但也帶出瞭一個問題,這樣會忽然改變審美的角度,畢竟單獨品鑒和群體觀賞是有很大區別的。就好像有人喜歡蘭草,有人喜歡文竹,可非要混雜在一起去百花爭艷,那些孤高文靜的品種肯定是要吃虧的。錦鯉也是一個道理。
矮子第一個不服,就跳得比高老板還高。“怕輸就別來!輸不起就改規則,那我比劉翔還重呢,算不算贏?”
“你肯定比劉翔重。咱們不是外行,錦鯉的品質好壞,大傢心裡都有桿秤。”俱樂部老板笑瞭,反問矮子,“難不成你養的魚都是窩裡橫?都不敢和別人的放一起檢視下?”
“放屁……”矮子嘴上硬挺著,心裡的確是膽怯瞭。決賽這會兒本來就是焦點,盲評盲選會引發更熱烈的討論和猜測。如果改規則的話,這裡隻有俱樂部老板是有備而來,到時候他的魚萬眾矚目,身為同行,那臉還朝哪兒擱?轉頭就拉上孫婷。“孫老板,規則是早定好的,他能來參賽就是默認同意的。現在要改就等於違規棄權!”
俱樂部老板並不否認自己的心思,卻笑笑問孫婷:“是這道理,我也就是問問。要是孫老板怕瞭,那就當我沒提。”
“這激將法太低級瞭。”第五名怕孫婷脾氣壞事,趕緊把話接過來,“規則是大傢一致認可的,忽然更改是對所有參賽者不公平。”
矮子馬上和第五名看齊,幾位參賽者也陸續加入反對行列。鐵馬樂瞭,這是大傢給面子啊,不屑的朝俱樂部老板擺擺手,“行瞭,等排號吧。輸瞭也不丟人,大不瞭我單獨給你設個鼓勵獎,每年這個時候都給你頒發一次。”
老吳笑瞭,示意鐵馬別欺負老人傢,“都是來玩的,別為這個傷瞭和氣。雖說這是孫老板的場子,可大夥都是俱樂部的會員,終究要賣老會長個面子嘛。我看啊,這事交給他倆商量,咱們參賽的就別攪和瞭。”
這就屬於典型的老攪屎棍,吃糙米不嫌咯牙的主。剛扳回的局面馬上又回到原點不說,還把球扔給瞭孫婷,現在就是第五名想代言都沒機會瞭。全場都看著孫婷呢,俱樂部老板還一副悉聽尊便的表情,特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