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鴻鵠之志

420.鴻鵠之志

老胡示意燈光再集中一點,把自己打亮;並要求攝像機轉過來,來個特寫。咳嗽幾聲清清肺:“謝謝各位大企業傢捧場,這是我們伍傢溝的榮幸,也是我這當支書的臉面。不瞞大傢,我們這山村窮瞭不知道多少代人瞭,窮到都不敢聽錢這字。”

這啥意思?聽著挺悲催,是想打感情牌提價?企業傢們都冷靜,不會被多餘的情緒左右。可幾個鄉鎮幹部就不一樣瞭,老伍鼻子一酸就老淚縱橫;富強心有所感,悲情的拍拍老伍肩膀,“他村長,咱現在快好瞭,就好瞭……”說到這,富強也有點難過。

田鎮長不願自揭其短,嘆著氣懟完一大瓶雪碧,心裡發狠一定要在任上把鎮政府建的比富裕鎮還闊氣,到時候就揚眉吐氣瞭!

“說來丟人,看著外面越來越富,可我們這都快養不活人瞭。”胡支書動情訴說,心裡卻冷靜的修正發言的效果:“老人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告訴自傢娃娃,但凡出瞭這山溝就一定別再回來!哪怕要飯。”

這有點震撼瞭。幾個大老板有點動容,倒是把買魚的熱情先收瞭,聽老支書訴苦。孫婷不知道賊老胡打什麼主意,可也挺同情的,湊瞭第五名耳邊詢問:“你為啥不去要飯,偏偏要跑回來?”

“我當時連要飯的錢都不夠。”第五名一臉淒慘的搖搖頭,“就這還差點讓你殺瞭。”

小姑娘沒心沒肺笑瞭聲,看老胡怒目看自己,趕緊捂住嘴。

“你死定瞭。”第五名正幸災樂禍,忽然一陣淒涼的二胡聲響起。

咋還有人配樂?還嫌人傢伍傢溝不夠慘嗎?在眾人探尋的目光中,第五名灰溜溜跑門外接電話去瞭。

造孽啊!孫婷忍的五官都變形瞭。手疾眼快將離自己最近的田鎮長拽過來,臉埋到老田肩上就笑瞭起來。別人看不見,以為小姑娘傷感呢。田鎮長嚇壞瞭,動都不敢動,生怕別人認為自己和女企業傢有啥特殊關系。

接完電話的第五名看到這一幕還問呢:“你倆幹啥呢?”

“我啥都沒幹!”老田臉都白瞭,趕緊舉手以示清白:“是孫董主動的!”

鐵馬一邊看的都笑歪瞭,連人帶椅子咕咚翻瞭過去。這邊動靜太大,大夥都站起來看。這幫死孩子,老胡氣的想跳腳,尷尬的站在臺上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所謂枯木難接,斷弦難續,氣氛一旦被帶走也就再難營造。大夥就又想起錦鯉的事來,“我們知道伍傢溝艱難,一會兒肯定多掏點兒錢,咱就開始賣魚吧!”

看,效果達到瞭,田鎮長樂開花,感激老胡添磚加瓦,就等數錢瞭。

胡支書也不煽情瞭,抄起木魚狠狠砸瞭地上:“這魚我不賣瞭!”

滿場驚愕,老頭這是要作大死?不等田鎮長發飆,老伍先瘋瞭,飛身上臺就給老胡朝下面推,“我們賣,賣呢!”

一個支書一個村長在臺上動起武來,這太有意思瞭。不管能不能買回毒品錦鯉,大傢都覺得值瞭回票價,看的津津有味,還有喊著要添瓜子的。瞭斷大師都驚嘆老伍的勇氣,盡管身手上欠缺章法,可能看出來這是拼瞭命的。不由沖老伍叫瞭聲好。

老胡有中風後遺癥,撕扯處於下風,可老山英雄的底子在,肩膀一斜把對方的勁卸瞭,空檔一出來就不需要那麼迅猛瞭,慢悠悠一肘就擊在老伍腋下。這是要命的地方,老伍隻覺得脖子以下都沒瞭知覺,直挺挺跪瞭下來。

老吳年輕時候當過兵,一眼就看出老胡軍旅出身。企業傢裡不乏練傢子,也看出門道。要是下死手,這一肘真能把人打停瞭。不至於把,不就一條錦鯉嘛,沒必要搭上個村長啊。

老胡既然露瞭威風,也不裝老農民瞭,藏匿的氣勢大開,不丁不八的一站,輕蔑的掃瞭眼臺下的瞭斷和尚,“他大師,要不要上來試試?”

這語氣,這架勢,別說近前的瞭斷和尚,就是遠處的一群企業傢都感覺出來瞭,老王八蛋是殺手啊!大師就是大師,從容的一揖佛禮:“打死你個棺材瓤子不合算,老衲靜觀你作死。”

老支書滿意臺下的反應,哈哈大笑。“諸位,獻醜瞭。本來我個中風老漢不該跑臺上撒野,可關鍵時候年輕人頂不上來,我們這村長隻會壞事,我就隻能披掛上陣瞭。我再說一次,這錦鯉再金貴我也不賣,隻換!”

老伍復蘇過來,聽支書胡言亂語也不打算活瞭,掙紮著站起來眼睛都瞪圓瞭:“換啥啥能值三百萬?!我和你拼瞭……”話剛說完,被胡支書一木錘劈到肩胛骨上,再次倒瞭下去。

吳總幾人表情變得嚴肅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不要錢,那要換啥?不會是玉立公司見獵心喜,從中作梗吧?孫婷也懵懵的,下意識看第五名。第五名沒想到胡支書這會兒橫空出世,忙先撇清玉立公司和伍傢溝村委的關系。

“老前輩,要換啥你說清楚。國債還是證券,公眾股還是法人股,咱都能談啊!”

胡支書掏出一張簡易地圖就拍瞭桌面。地圖標註瞭石坎鎮周邊地形,廣緣寺、伍傢溝等地理位置赫然其上,旁邊還畫瞭幾道波浪線,權當是秦嶺山脈。“各位都是大老板,我就有話直說瞭。我村上規劃瞭一條路,但這路隻修瞭半條。誰能幫我存把這下半條路修瞭,這條魚就給誰。”

原來胡支書在這兒等著呢。第五名苦笑一下,從胡支書手裡接過地圖遞送給迫不及待的大老板們觀瞻。這比例和地形咋都這麼可疑呢?就有人打著哈哈問胡支書,這半條路得花多少錢。

“路嘛,隻要按良心來,多少錢那都是有定數的。我要求也不高,修到後山錦鯉養殖場就行。”

幾位老板中有做工程的,知道一條路的造價。從鎮街道廣緣寺,如果這是一半的話,那剩下的一半的工程會更崎嶇;加上通往什麼後山錦鯉養殖場,這賬就沒法算瞭。老殺手隨便紙上劃瞭一下,誰知道有多遠,而且山路造價和平地差距太大,一旦修起來,就等於在人傢村子的地盤上折騰瞭。想想過去做工程時遇到的各種訛詐事件,不寒而栗。不缺錢,但不惹這麻煩。再想得更深入些,花錢買東西是購物;直接修路成什麼瞭?投資?這就不好說瞭!

“這位……老支書。這個購物和投資啊,它是兩碼事兒。賣瞭錦鯉拿瞭錢,想咋修由你折騰,這不挺好嘛。”就有出來打圓場的。

老伍也是這想法,三百萬呢,拿到自己手上那不是想怎麼修就怎麼修,幹嘛非要讓大老板來?可就算自己身殘志堅,面對毒辣的老胡也沒法繼續戰鬥瞭。

“不成。”胡支書卻一口否決。“我不要錢,隻要路。否則這魚煮瞭也不賣!”

這話就說得太死瞭,連第五名都沒辦法往回圓。氣氛一時冷場,幾個大老板竊竊私語,覺得這老山民太粗野,蠻橫不講理。大夥兒愛的是錦鯉,可不是麻煩。實在不行,孫老板不是還有漁場嘛,再挑幾條成色差不多的一樣買。

老伍一聽,心裡開始詛咒胡支書他全傢。錢都送上門瞭,還朝外推,你是人麼?這是鐵瞭心不讓村上過好日子?“他支書,有句XXX不知當講不當講”老伍罵街瞭,胡支書就沉下臉,一眼瞪過來。前老山英雄的殺氣不是蓋的,老伍剛勃起來的勇氣於剎那間就軟瞭。

唯一高興的是俱樂部老板。太清楚伍傢溝是什麼德性?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可是好事兒呀!田鎮長已然崩潰瞭,這已經不是蓋不蓋白宮的事瞭,給眾位老板留下壞印象,錦鯉大賽多大的影響力都得歸零。欲哭無淚的求上第五名,管管你村這不要臉的老人傢吧,鎮上不要這錢還不成嘛,讓人多活兩天行嗎?第五名也頭疼,能管老胡的人還沒生下呢,沒見勇猛如老伍現在隻有裝死份瞭。

‘啪’的一聲,一直忍著火的劉秀娟拍案而起。小叔子的錦鯉,小叔子的公司,窮瘋偷魚也就算瞭,裝橫充愣擾亂會場給玉立公司抹黑就不能忍瞭。咬牙切齒指著臺上的老胡:“老不死的你給我下來!”

就這一嗓子就靜街瞭,剛還慷慨激昂的老胡瞬間就萎瞭,就這還猶豫呢,秀娟沖瞭臺上就給老漢給拉下來瞭。“你就是個賣魚的,憑啥讓人給你修路!現在就取消你拍賣資格!老伍,現在就給我把這死老漢領走!”

這可能就是應瞭自然界的道理,一物降一物。老胡好不容易有個契機完成修路的心願,當然不想放棄,“他嫂子,咱講道理……”

“不講!”劉秀娟氣頭上,抓起那張地圖塞瞭老胡手裡,朝大門一指:“出去!”

“那魚……”

“魚是我傢養的,跟你屁關系!走人!”

胡支書不情願的咋咋嘴,想說啥又說不出來,取瞭拐棍垂頭喪氣朝門口蹣跚,仿佛又老瞭一百歲。第五名和孫婷都有點於心不忍,想說情卻被劉秀娟強硬阻止。好不容易控瞭場,就得一鼓作氣給這老禍害攆走,否則遺禍不淺。

這才是風雲變幻呢。把村長揍成殘廢的老無賴,竟被個少婦給制服瞭。為民除害大快人心啊!場上不由鼓起掌來。田鎮長激動的都想給秀娟發朵大紅花。

倒是老吳看著胡支書的背影不禁唏噓。走南闖北,各階層的人也見過不少,眼前這老支書雖然隻是個村官,但目光銳利,氣場驚人,這把年紀還能嫻熟的一招制敵。就是不知道這號人物為什麼願意委屈在個窮山村裡,定是個有故事的老爺爺啊。試探著叫瞭聲:“立定!”

這口令操典都是寫在軍人基因裡的,老胡條件反射般的挺胸抬頭站住瞭。旋即就知道自己被耍瞭,惡狠狠的轉身,第一個動作就是解瞭腰帶拎手裡,“誰喊的立定?誰他媽的敢給老子喊立定!”

這才是兇形畢露啊,滿屋裡的人都被嚇住瞭。田鎮長下意識就朝劉秀娟身後躲,盡管老胡手裡拎的已經不是武裝帶瞭,可真抽起來也要命啊!

老吳已經確定瞭,這老廝不但是部隊上的,還是個軍官。光是拎腰帶那架勢,就已經能把新兵蛋子嚇尿瞭。可現在到底承不承認是自己喊的口令呢?按說已經復員二十年瞭,可還是挺怵的,是當年被班長揍怕瞭。

老胡眼神橫掃,在化肥大亨的身上停下;大亨就是一哆嗦,立刻就把老吳給出賣瞭。老胡凝視老吳一陣,眼神忽然變柔和瞭,無奈的搖搖頭,又回歸瞭那個不如意的老農民。“以前在前線留下的壞脾氣,讓吳總見笑瞭。你們忙,我就不湊這熱鬧瞭。你們忙……”慢慢轉身,扶著門框哆嗦的就要出門。

英雄氣短啊。比起剛剛的訴苦,反而是這一幕把所有人的心都刺痛瞭。吳總大步趕過去扶住老支書:“您老打過自衛反擊戰?”

“時間太遠瞭,都忘瞭。”老胡沒有想停留,擺擺手執著要走。

老吳看著老胡的背影,猶豫再三:“老同志……能讓我再看看你畫的那張地圖嗎?”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