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想聽瞭她的話開心無比,立即拿瞭紙和筆來,請媽媽把電話號碼留下,還很驕傲地說,“媽媽,想想會打電話呢!”
想瞭想,又補充,“媽媽,想想不會經常給媽媽打的,想媽媽瞭才打。佐”
又想瞭下,遇到瞭難題,“想想天天想媽媽怎麼辦?”
最後終於自己做瞭決定,“媽媽,想想很想很想媽媽的時候才打。”小眉頭很是舒展,仿佛做瞭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
然後異常寶貝地把寫瞭號碼的紙折好,放進瞭小口袋裡,之後才拉著她上瞭餐桌。
在寧想這個年紀的小孩裡,寧想真的算非常乖的,自己吃飯吃得很好,而且不挑食,可見他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渤。
今天的寧想有點忙,因為不但要自己吃飯,還要照顧媽媽。
“媽媽,吃雞腿!”
“媽媽,這個好吃!”
“媽媽,要吃蔬菜才漂亮呢!”
“媽媽,吃魚的時候小心刺!”
“媽媽,想想給你把刺挑掉!”
可是他終究是個四歲的小朋友,挑刺這活兒,幹得不那麼好,而且他自己深刻地認識到瞭這一點,於是想到瞭另一個人,“爸爸,想想挑不幹凈,還是您來幫媽媽挑魚刺吧!”
今天寧想小朋友全程都是主角,寧至謙的存在感非常低,這一聲爸爸總算把他推到瞭“聚光燈”前。
他坐在她對面,眼裡流動的光澤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她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說完摸摸寧想的頭,“想想,我不是小孩子瞭,我自己會吃魚的,你快吃吧!”
小傢夥光忙著照顧她,自己的飯還沒吃完呢。
“我吃飽瞭。”小傢夥托著腮,瞇瞇地笑,碗裡還剩下大半碗飯。
“寧想,不可以剩飯。”寧至謙的警告立馬來瞭。
寧想嘟瞭嘟嘴,“我……我想減肥。”
溫宜聽瞭不禁笑瞭,“你個小孩子減什麼肥?趕緊把飯吃瞭。”
寧想其實並沒有吃飽,的確還想吃,烏黑的眼珠轉啊轉的,問流箏,“媽媽,想想真的不胖嗎?您抱起來重不重?”
原來,小傢夥竟是為瞭之前一句戲言而想減肥……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該怎麼描述,今晚寧想不經意說的很多句話都莫名擊中她心口最柔軟處,其又酸又軟的感覺很是奇妙,也難受。
這一次次地難受造成的直接後果是“不忍”。
她不忍傷瞭寧想的心,不忍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裡光芒沉落。
內心裡除瞭嘆息還是嘆息,嘆自己被這個小孩給收服瞭……
最終還是摸著他的小腦袋柔聲道,“想想不胖,想想很可愛!很漂亮!”
她沒有當媽媽的經驗,跟小孩接觸也少,以前在兒科輪轉的時候見到的孩子都是來看病的,對醫生有著天生的抵觸,所以還真是不那麼擅長哄孩子,連誇贊寧想的句子也尷尬而生硬,她不得不佩服寧至謙瞭,他那麼冷清的一個人,是怎麼把孩子帶大,怎麼跟孩子交流的?
不過,從認識他開始,世間萬事在他那裡好像都沒有難度,大概帶孩子也難不倒他吧,他不是連病房裡的孩子都能搞定嗎?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和她也曾共同孕育過一個短暫的小生命呢?不,那甚至稱不上為生命。
她的腹部至今留有一道疤,為瞭清除那個不是生命的生命留下的。
八年癡戀,一千多個日子的婚姻,這是最後的印記,刻在皮膚上,留在她心裡。
總有人說,人生有得有失。
她得到瞭一道疤,失去的是什麼呢?
她從來沒有告訴他,甚至沒有告訴傢人,她失去瞭一側輸卵管。
知道的,隻有溫宜。
她總是笑著面對每一天的太陽,總是對自己也對他說,愛過,無怨無悔,可是,人身血肉之軀,有靈魂有感情,沒有人永遠都是打不壞的金剛,生命裡總有那麼一個時刻,是痛的。
在她身上插著尿管獨自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感受到瞭痛
tang的極致,即便過去這麼久瞭,偶爾某個時刻,盡管這樣的時刻很少很少,摸著這道疤,還能記得起手術前後那些痛。
術前,腹痛;術後,心痛。
“來,流箏,喝點兒湯,你啊,還是這麼瘦,怎麼就沒見長肉呢?”
溫宜盛給她一碗湯,也打斷瞭她的思緒。
“謝謝伯母。”回憶中斷,疼痛飄散,她依然笑得溫和寧靜。
一疊挑好瞭刺的魚從對面送到她面前,她抬頭看著他,他卻在低頭吃飯。
其實,她並不那麼愛吃魚,這一點他的手機備忘錄裡應該沒有記下來過。
她把魚倒進寧想碗裡,“吃吧,魚肉不長胖。”那樣溫柔的笑容,真的像媽媽一樣。
寧想眨著眼睛,“爸爸是給媽媽的呀?”
“不,是給你的。”她很認真地說。
“爸爸,是不是?”寧想不信地問。
對面的他也很認真的表情,“是,是給你的,寧想。”
溫宜看著這三人,眼神一黯,內心裡嘆息著,坐瞭下來。
吃完飯,寧想牽著她回到客廳坐下,要給她看看他畫的畫。
溫宜端瞭盤水果來,放在茶幾上,“流箏,吃水果,不著急啊,等下讓司機送你回去。”
“謝謝伯母。”她笑。
寧想手裡拿著一幅畫,牽著寧至謙來瞭,“媽媽,您看我的畫,爸爸,您也坐下。”
小傢夥自己坐在兩人中間,把他的寶貝展示給流箏看。
阮流箏一看,這還是上次那副畫,隻不過加瞭內容,旁邊多加瞭一個女醫生,寧想拿氣球的手牽著女醫生的手,氣球上的字變成瞭想想愛爸爸媽媽。
“這是媽媽。”寧想指著畫說,“爸爸媽媽帶我去春遊。”
阮流箏看著這幅畫,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一傢人去春遊?呵,一傢人……
“媽媽,您的名字怎麼寫?可以教我嗎?”寧想問。
她這才註意到,女醫生的胸牌上還名字呢。
“我叫阮流箏。”她說,拿起茶幾上的紙和筆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寫下自己的名字。
“流字我認識,是河流的流,箏有點難寫呢。”寧想端詳著這幾個字。
“是風箏的箏。”她輕道。
“真的嗎?”寧想眼睛一亮,“我最喜歡放風箏瞭。媽媽,我現在來寫字,等下您給我檢查一下好嗎?”
“好。”對於寧想的這些小要求,她還真說不出“不”字來。
“媽媽,您看我寫。”寧想坐著小凳子,趴在茶幾上開始寫字。
阮流箏則果然在一旁看著。
寧想把阮流箏這三個字每個字都寫瞭好幾排,開始不會筆順,亂七八糟湊,阮流箏發現這個問題,俯下身來一筆一筆教他。
早已天黑,客廳裡燈光明亮,沒有開電視,傢中一片寧靜,隻有她和寧想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傳開。
“記得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先寫左邊,哪邊是左邊,對,照著我的寫……”
“媽媽,這樣對不對?”
沙發上的寧至謙斜斜地靠著,眼睛半瞇,不知何時,這兩人對話的聲音漸漸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最後終於睡著。
寧想終於把這三個字學會,鄭重地寫在瞭畫中女醫生的胸牌上,想拿給爸爸看,顯擺一下,突然發現爸爸睡著瞭。
他無聲地笑著,豎起指頭輕輕“噓”瞭一聲,悄聲說,“媽媽,爸爸睡著瞭。”
而後,放下畫,在旁邊沙發上拿瞭一床毛毯,輕輕給爸爸蓋上。
看著寧想小小的身體,拖著又寬又長的毛毯,好不容易才蓋到爸爸身上,她無端的,竟然眼眶濕瞭……
“媽媽……”給爸爸蓋好以後的寧想也打瞭個呵欠,明顯想睡瞭,軟軟的身體往阮流箏身上靠——題外話——還有一更,下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