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主任笑瞭,“老劉,我知道,吵歸吵,最終你還是會支持他的。”
劉主任沒說話瞭,看瞭下時間,也離開會議室準備打電話報告領導弛。
阮流箏則急急忙忙去找寧至謙瞭,因為最後聽到瞭劉主任的話,她心裡松瞭好大一口氣,跑到科室裡,見他正在認真看各種檢查結果,側顏線條幹凈利落,一絲不茍。
她躡手躡腳走近,悄聲說,“劉主任去找領導簽字瞭!”
他抬頭一眼,“我知道他會。嗄”
她微微一笑,不再打擾他。她明白,就算真的沒有簽字而需要他獨自承擔,他也會義無反顧。
而他竟然順手摸瞭摸她的頭,然後什麼都不說,低頭繼續看結果去瞭。
她愣在那裡,有種飯飯被摸瞭的感覺……
那天,緊接著他便和程醫生、吳醫生討論手術方案,並且迅速和麻醉科等會診,把手術時間定瞭下來。
這次手術他沒有安排她,可她沒有走,一直等著他們把會開完。
最後,人都出來,程醫生打趣,“喲,這學生真乖,什麼時候我有個這麼乖的學生就好瞭。”
阮流箏習慣瞭程醫生的打趣,很乖地叫聲,“程老師好。”
“哎喲,好孩子。”程醫生笑呵呵地跟吳醫生走瞭。
寧至謙看瞭眼她,眉目略舒展,完全沒有不佳情緒,輕聲說瞭句,“這會兒的確挺乖的。”
“……”說的什麼話?她作為一個學生,一直很乖的。
“手術時間定瞭,手術前我和劉主任程舟宇他們還有幾次開會,你可以來聽聽,但時間比較長,沒打算讓你上,你可以在傢休息,也可以來看看。”他邊走邊說。
“我還是來醫院吧。”她怎麼可能安心待在傢裡,就算這件事跟她沒有關系,但這麼重要的手術,如果真的出瞭意外,那他……可就很有可能毀瞭,現在的醫患關系,她已經杯弓蛇影瞭……
所以,之前她才會慌張,作為一個醫生,當然是救死扶傷,義不容辭,可是,作為流箏,作為寧學長的小學妹,她隻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那準備點吃的。”他很自然地說。
她點頭,“我知道。”這個持久戰,不是十來個小時可以解決的瞭。
“不要粥。”他補充道。
同為醫生,理解並且習以為常,可是還是覺得心疼,不要粥的理由是因為喝粥多瞭容易上洗手間……
“要的!”她咬住唇。
他低頭看她一眼,剛要說話,她搶著說,“手術做完以後喝。”
他凝目,眉梢微微一展,再度摸摸她的頭。
她躲避不及,摸她頭的習慣過瞭這麼多年他恁是改不掉……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關於喝粥的。
她仰頭認真地看著他,像請教手術上的問題一般的眼神,“寧老師,你為什麼不喝粥?”
他難得地一怔,不明她意,她不是分明知道嗎?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去做雙腎B超瞭嗎?”
說著,她站遠瞭點,不敢回頭看。
良久,悠悠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流箏……”
“嗯?”
半晌,沒聲音瞭。
她詫異地回頭看,他緩緩走著,“算瞭,以後再說。”
什麼以後再說?
她正皺眉思考著,他越過瞭她,在前方說,“快點,我送你回去,我要早點睡。”
她沒敢耽擱,畢竟,手術事大。
手術那天,她準備好些耐餓的吃食,用保溫裝瞭,為防手術時間過長,她還帶瞭些能保質的食物,一大早開車帶去瞭醫院。
其實護士是有準備的,但她閑著也是閑著,何況,他昨天說瞭讓她帶些。
她是他的學生,她的助手,這臺手術他沒要她參加,她這個助手便隻能做這些小事瞭。
丁意媛那天是休息的,一大早也跑來瞭,在他
tang、程、吳三位醫生面前為他們打氣,“我挺你們!你們是對的!救死扶傷是第一位!加油哦!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爸也同意你們救!放心吧!”
丁意媛要他們放心的意思是,出瞭事有人頂責瞭。
不過,那又如何,就算手術成功,他們的行為也不會被表彰,但是如果失敗,她真的不敢想會怎樣,就算程序規范的手術,失敗瞭的,如今醫鬧的一鬧,各種毆打醫生逼醫生下跪的事件都偶有耳聞……
可是,他要的自然不是表彰,也無所謂害怕,他說過,他隻要對他所立的誓言有交代。
每一個從醫者都曾立過的誓言: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鉆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到此時為止,病人的傢屬還沒找到。
耳邊回想著這錚然誓言,她看著他走進手術室,看著他進入無菌區,看著所有人開始忙碌,看著巡場醫生和護士穿梭,她不自禁熱血沸騰,眼角竟然濕潤,不僅僅為他,而是為這個團體,為所有默默無聞在醫藥事業工作的普通人。
當然,她並不覺得這很偉大,和許多工作在平凡崗位的人一樣,這隻是一份工作而已,她隻是覺得感動,而她今天能做的,隻在角落裡,默默地祈禱,為生命,為他。
九點進的手術室,快傍晚的時候來吃瞭點東西,喝瞭兩口水,吃東西的時候也顧不得看她,更不知道她手裡拿給他吃的是什麼,掐著點,胡亂咬瞭幾口,去瞭個洗手間,然後急匆匆回來,對她說瞭句,“你回傢去。”
重新洗手換衣無菌上臺。
她沒有回傢,後來程醫生和吳醫生也輪換抽空吃瞭點東西,手術繼續進行。
對於她而言,所有的時間都凝成瞭一個等字。
等。從傍晚等到深夜。
再從深夜等到凌晨,從凌晨到九點。
已是二十四個小時,手術還沒結束。
她竟然一點也不困,手術臺上有多緊張,她就有多緊張。
九點多的時候,他青著一張臉來瞭,看見她,意外瞭一下,不過,沒有時間說別的,仍然是飛快吃瞭點東西,喝瞭幾口水,奔向洗手間,再迅速返回。
直到下午兩點多,歷時二十九多個小時,才終於結束。
程舟宇和吳泉結束後當場癱倒,累到脫力。
護士叫他們,他們擺擺手,“休息一會兒,一會兒……”
他倒是走瞭出來,一張臉青得不像話,隻那雙眼睛倒是格外明亮,在她眼裡,二十九個小時,他好似瘦瞭一些,所以眼睛看起來更大更清明。
他看著她,笑容徐徐綻開,自唇角,至眉梢,至眼尾,嘶啞的三個字,“成功瞭。”
手術室裡輕輕的歡呼聲。
她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為他,為所有人,為這個被挽回的生命。
這一刻,她是流箏,她為他驕傲,也不是流箏,是他們中的一員,榮辱與共。
他走到她身邊,她剛想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他卻身體一軟。
她慌忙將他扶住,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沒事,我休息一會兒。”
她扶著他坐下,看到他皺起的眉頭。
她太瞭解他瞭,這樣的表情一定是疼得厲害,忙問,“疼?哪裡疼?胃疼?”
他搖頭。
“手?左手?”她握住瞭他的左手。
他點點頭,星眸半瞇,黑瞳間如霧裡霜花。
她熟練地給他捏手敲肩。這職業病啊,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神外醫生這隻拿吸引器的左手,沒幾個沒傷害的……
可是,在臺上時不會有感覺,但是一下臺就會全部爆發,他們曾開玩笑,在臺上時的專註程度,哪怕有人拿刀割肉都能堅持下來。
當然,這是誇張,然而她跟他是同行,這其中的苦和樂,她完全懂得。
/p>
他的表情漸漸松弛下來,閉上眼低聲道,“有件事我等下要跟你說,我先休息會兒,病人醒瞭還要做腦室外引流。”——題外話——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