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很是熱鬧,有溫宜在是不愁冷場的,總是那麼言語得體收放自如,加之多瞭個寧想,所以即便自始至終溫宜、寧守正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阮傢的人也沒看出什麼異狀,何況,寧守正不時和阮建忠交流幾句,還會問問阮朗事業的發展,一切都是如此融洽。
阮朗的確是懂事瞭不少,在寧守正和溫宜面前對姐夫推崇備至,更提自己有現在的進步,姐夫不但是他的兄長,更是他的老師,裴素芬則順著這話把寧至謙誇上瞭天。
哪個父母不喜歡聽自己孩子被誇?雖然溫宜謙虛著,但眼眉間的喜悅和看著自己兒子時的滿意卻難以掩飾,當然也誇著阮流箏,“我跟流箏真是非常投緣,你們說至謙這好那好,在我看來,至謙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選對瞭老婆。礬”
聽著長輩說話的兩個人相視一眼,他微笑,桌下握住瞭她的手。
阮流箏回握的同時也覺得溫宜實在太會說話,裴素芬聽著高興,也當這是溫宜的場面話,“親傢,有你這麼疼箏兒,也是箏兒的福氣,我這心裡高興,真的。射”
溫宜玲瓏心思,“姐姐,你當我說漂亮話呢?我這是實打實的心裡話。是,我這兒子不錯我知道,從小到大不知給我臉上貼瞭多少金,那些虛的東西在外人眼裡看起來金光閃閃,可我一個當媽的,我隻希望他開開心心的,有人陪,有人懂,有人伴他一輩子,就夠瞭。這些啊,我以前也不懂,現今年紀大瞭,才越來越參透。”
“這話說得實在。”裴素芬握著溫宜的手,“他們兩個和和睦睦的,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溫宜含笑點頭,而一旁,寧守正看著她,目色漸漸恍惚。
寧想是坐在阮流箏身邊的,拉瞭拉阮流箏的袖子,“媽媽,什麼叫有人懂?有人一輩子?”
阮流箏摸摸他的腦袋,笑,“就是會關心爸爸,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寧想恍悟,“這麼簡單啊,那我們這麼多人都懂,都一輩子的!”
這句話聲音大瞭些,大傢都聽見瞭,溫宜和寧守正看著寧想,一時怔瞭。
人活一世,熙熙有為,驀然回首,卻獨獨失瞭那顆赤子之心,糊塗瞭一世,參悟瞭一世,不如稚子小孩偶得的不成語法的一句,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每個人也都曾如寧想一樣把世事想得如此簡單,是有的吧,大約是時光太遠,已然忘瞭……
那天吃過飯以後,阮流箏和寧至謙各自回瞭傢,並沒有再去他們的二人世界,在一起黏瞭那麼多天,他最終要回去收拾行李,也要從傢裡出發的,而且她想著,也要陪陪母親和寧想。
寧傢的司機送她和傢人回去,到地兒以後,她讓司機等等她,“我有些東西要帶給至謙,麻煩你幫我捎去。”
“好的。”司機下車,隨她進去取。
她要帶給他不過是小米糊。
自從他上次嘗過以後就很喜歡這個味道,在醫院上班,總要吃上一碗加餐,有時候吃沒瞭,沒磨出來,臨時在下面的小賣部給他買嬰兒米糊沖著吃,他嘴刁得說沒她磨的好吃,後來為瞭不浪費勉強吃完的。
他一去三個月,又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的飲食,這個帶去實在是個好東西,她算著要準備的量有點大,根本不可能保證他每天都有吃的,再者,也不知道能不能過海關,隻能盡力而為瞭。
之前磨瞭一些,前幾天每天跟他廝混,就沒時間回來做這件事瞭,今天拜托媽媽忙瞭一天,才湊瞭這些,讓司機帶回去吧。
“謝謝你瞭。”她在門扉處送走司機。
不過一個小時,那邊的電話就來瞭,她看瞭下時間,晚上九點,耳邊傳來他懶懶的聲音,“老婆,你給我那些小米糊,讓我怎麼辦啊?”
“放箱子裡啊!”她忽然想到他會不會嫌棄累贅,便道,“如果你嫌麻煩就別帶好瞭。”
“帶!怎麼不帶!”他道,“我的意思是,你這麼慣著我,我的胃都養嬌瞭,吃完瞭之後我吃什麼?漢堡還是薯條啊?”
隔著重重黑夜,他在這世間的另一個角落,聲音這般淙淙而來,如夜風翩然穿過門前新開的薔薇花,聽著竟有些撒嬌的意味。
她莞爾,心裡也似一枚花骨朵,風一拂,無聲吐蕊。
兩人就這麼聊瞭很久,聊到她開始打呵欠瞭,才結束瞭這個電話,她一看,不知不覺竟然煲瞭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粥,再仔細回想,這一個多小時說瞭些什麼呢?卻是想不起幾句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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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早早進被子睡覺。
他說明天不要她去送。
他還說,他回來的那天,她去接就行瞭。
她記得的,那年他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是她去接的,看著他隨著人、流走出來,鶴立雞群。
她還記得,他想摸她的頭發,她躲開瞭……
寧傢。
寧至謙給阮流箏打電話之前是從寧想房間裡出來的。
在外吃完飯,還在回傢的車上寧想就睡著瞭,嘰嘰咕咕跟他說著話便進入瞭夢鄉,睡著之前還勉強睜瞭幾下眼,卻終於奈何不瞭瞌睡。
所以回來後給寧想擦瞭擦澡,讓他睡瞭,之後司機便送來瞭小米糊。
這個電話打瞭一個多小時,他再出房間的時候,溫宜已經關門睡覺瞭,而寧守正在書房裡。
這個傢一直是這樣。
寧守正比從前在傢的時間更少瞭,一大早便出去,一日三餐基本都不在傢裡用,深更半夜瞭才回來,據說,公司也去得少瞭。
一個正常運轉的公司,即便他常常不在,仍然照常運行,何況還有溫宜,可是,一個傢,既然常常不歸,又何以稱之為傢?
他在書房門口停瞭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敲門,準備回房間。
而此時,門卻從裡面開瞭,寧守正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
他也定定地看著這個他應該稱之為父親的人,原本湧上來的話盡數卡在瞭喉嚨裡,該說的,不該說的,其實他早已經說瞭很多,就像他面對的病癥,他隻能治病,卻不能治命,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命終究要他們自己去把握。
終是緊抿瞭唇,徑直往房間而去,而寧守正重新關上瞭門,書房的燈光絕於門之後,走廊一片昏暗。
第二天隻有司機送他去機場,飛機太早,天還沒亮他就出發瞭,寧想沒醒,溫宜要照顧寧想,他不過三個月時間交流,也無需送別這種場面。
然而,當他到T3的時候,車門一開,就有人跳到瞭面前,黎明薄霧裡,晶亮的眸,鮮潤的唇,笑容明媚清妍,如新花含露。
他怔瞭怔,無奈地笑,說瞭不要她送,可是看見她的這一瞬,心內卻是十分歡喜。
還是摸瞭摸她的頭,“不是不要你來嗎?又不聽話!”
“我知道你想我來的!”她有些賴皮地眨眨眼。
他笑,牽著她的手進去。
原本他來機場的時間就比較早,沒想到她來得更早,用她的話來說,是怕錯過瞭。
她沒有錯過他,可是他卻差點錯過飛機瞭。
多瞭一個她送別,果然變得難舍難離,直到再也耽擱不下去瞭,他才進安檢。
在安檢通道前,她和他面對面站著,卻是什麼話都沒說瞭,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美妙的唇,挺直的鼻子,還有他好看的眼睛。
他的眼睛似乎更加好看瞭呢,涼意褪去,春暖花開。
這樣的臉,好想吻上去,可是她知道他不會。
縱然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再如何沒下線,但是在公眾場合,他始終是自律的,他要維護他寧主任的形象。
“我走瞭,聽話些。”他仍然隻是摸她的頭發。
她以為他會就這麼揚長而去,誰知他的手停在她後頸不動瞭,而後拉近她,低頭,在她額頭上一吻,再然後,吻落在唇上,雖然隻是輕輕一碰,人來人往中,卻是讓人砰然心動。
他終於走瞭,遠去的飛機像一隻巨大的風箏,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