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你早些回來好不好?

今天沒手術,空下來的時間,阮流箏照例去各個病房查看,跟病人說說話,寬寬他們的心,或者護士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幫幫忙攖。

不知不覺,就快一年瞭,要離開這個地方,還真有些舍不得。

下午到段揚病房的時候,段揚一手提著點滴瓶,一手小心地垂著,從洗手間出來。

她見狀趕緊上前幫忙,接過他手裡的點滴瓶,笑著斥責,“上午才和你們寧隊說你這兩天老實瞭,又開始不聽話嗎?怎麼自己就去瞭?也不叫人幫忙?”

段揚不好意思地笑,“現在好多瞭,可以自己瞭。”

“小心譚護士又要說你啊!”阮流箏把點滴瓶掛上,扶著他躺好償。

想起段揚這人,隻覺得好笑。起初幾天是不準他隨意下床的,警察那邊也不可能時時派人來陪著他,總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加之鄰床的病人還出院瞭,他一個人三急的時候就十分麻煩。

譚雅是有給他便壺,剛開始還不好意思用,後來實在憋不住用瞭,一時也沒人倒,擱在那裡,譚雅進來看見,理所當然就給他倒去瞭,他又在那別扭瞭半天不讓譚雅動,直把譚雅弄得莫名其妙。

所以,此刻提起譚雅,段揚窘得滿臉通紅。

阮流箏看瞭更覺得好笑,這段揚高高大大的個子,皮膚還偏黑,五官嘛,也很有男子氣,現在是病著不修邊幅,出院瞭好好打理一番,該是帥哥一枚的,而且屬於粗獷哪一種,怎麼就這麼容易害羞呢?

正說著,譚雅來瞭,一看見這情形,皺眉,“又怎麼瞭?”

“沒怎麼啊……”段揚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

阮流箏樂瞭,腦中浮現大灰狼和小白兔的形象,不不不,哪裡來的這麼兇的小白兔,這麼靦腆的大灰狼?

譚雅皺著的眉才散開瞭,給他把輸液管裡藥水的高度重新調瞭,“我是怕瞭你瞭,真怕你又出狀況,今天的藥吃瞭?”

她一眼掃到床頭櫃上沒動的藥,一臉無語的表情。

“我忘瞭……”段揚馬上道,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我錯瞭三個字。

譚雅看瞭他一眼,沒說話,隻給他倒瞭溫水,喂到他嘴邊。

“我……我自己來。”段揚趕緊道,並且搶過瞭水。

“給你。”看著他喝瞭水,譚雅把藥盒遞給他。

他好幾顆藥一口和水吞瞭,很是老實。

阮流箏看著,覺得段揚這是被訓怕瞭吧?

譚雅忙著呢,給他喂完藥,轉身就走瞭,阮流箏也跟著她一起出去,聽見段揚在身後輕輕嘀咕瞭一句,“護士怎麼這麼兇啊?成天板著臉,比教導員還兇。”

這句話卻被譚雅聽見瞭,一時火大,轉身就走到他面前。

“又……又怎麼瞭?”段揚顯然被嚇瞭一跳。

譚雅很生氣,段揚沒有固定的人員照顧,又不配合,作為他的主管護士,大事小事,吃喝拉撒全要她操心,竟然還說她態度不好!

原本是要和他說理的,滿滿的憤怒,可是真走到他面前瞭,還是冷靜瞭下來,想起他是病人,她是護士,病人永遠是對的,她不能對病人發火,更不能給醫院帶來麻煩,現在醫患關系太敏感瞭,不小心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

所以,忍瞭忍氣,強迫自己臉色緩和一些,輕聲道,“段警官,我並沒有兇你的意思,可能太忙瞭,所以有些言行讓你誤會瞭,以後我會註意自己的態度的。”

段揚一隻手指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小護士,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又別扭呢?

“你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譚雅柔聲問。

段揚搖搖頭,眼睛瞪得老大。

“那我先忙別的瞭,有需要的話按鈴就好。”

她說完就走瞭,把段揚驚得一愣一愣的,看著旁邊的阮流箏。

阮流箏也是聽見段揚的話怕譚雅有麻煩留下來的,眼見譚雅說得很得體,也放瞭心,可是段揚的神情反而讓她覺得驚奇瞭。

“阮醫生,這小護士,不是有事兒吧?”段揚還在驚訝中沒恢復過來,“怎麼說話這麼奇怪?不能好好說話嗎?”

阮流箏也不懂瞭,剛才譚雅明明說得很好啊,還要怎麼說才算好?

“段警官,譚護士剛好很忙,可能有沒說清的地方,我等下再跟她說說,你現在有什麼需要跟我說也是一樣的。”她當然不希望譚雅被誤會,幫著譚雅說話。

段揚更愣瞭,搖搖頭。

“那好,那我也先忙瞭,有事按鈴。”沒事就好,她舒瞭口氣。

一個月,真的很快。

這一個月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一樣,新的病人收進來,康復的病人出院,醫院裡不過是這些在循環更替。

段揚在這個月裡出院瞭,流箏給他開醫囑時,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阮流箏以為他是對後續的治療有疑問,給他解釋,“我給你開瞭口服藥,回去以後記得繼續吃,復查的時間我也給你寫下來瞭,你們工作忙,最好在手機上做個提醒,別忘記瞭。”

段揚在生活上的粗心和不拘小節,著實令人頭痛,尤其令譚雅頭痛。

最終,段揚什麼也沒說,拿瞭他的病歷資料走瞭。

薛緯霖也是這月出的院,他一直記著和阮流箏一起吃重慶火鍋的事,但是阮流箏這個月每天都忙到八/九點,不時還值晚班,哪裡後空去吃火鍋?隻能把時間往後推瞭又推。

她的忙碌,也導致和寧至謙的視頻和電話時間變得極其稀少,要麼是他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沒接到,她再打過去,他又忙瞭,要麼,兩個人都估摸著是對方的夜晚,舍不得打擾。

於是彼此之間的聯系隻有他寫的紙條,每天一張,從來不少。

內容漸漸地由晨昏問安變得詞語濃烈:老婆,我想你瞭。這句話每三天出現一次。老婆,自拍一張過來發給我看。這句話每天都有。

直到有一天,他留言,老婆,我二十天沒和你說話瞭。

她心裡思念的線頓時延伸瞭好長好長,突然間很想聽他的聲音,想到心肺都揪著痛瞭,給他留瞭一段語音留言:至謙,我也想你,很想,坐在地鐵裡,看著你給我寫的字,想著想著就笑,想著想著又哭,別人都以為我是神經病。至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比六年前那次你去美國的時候更想你,每天數著日子過,隻希望睜開眼就是三個月後瞭,至謙,葡萄熟瞭,我爸媽前幾天已經開始做葡萄酒,等你回來就能喝瞭,你早些回來好不好?

惆悵地放下手機,不甘心,還是試著撥瞭一個電話過去,沒有接……

東八區的晚上九點半,那邊正是上午,他該是在手術室的。

總是這般錯過……

一天又一天……

她的北雅進修終於進入倒計時,然而,就在她即將離開前幾天,朱雨晨再度被送來醫院,而且是沈歸陪著她來的,可是,卻不是兌現朱雨晨來看哥哥姐姐的承諾,而是,她的腫瘤復發瞭……

如此之快……

“姐姐,我們又見面瞭。”朱雨晨形容枯槁的笑容像梔子花揉碎發黑的殘瓣,破敗不堪,可是,卻仍然倔強地笑著,要將最後的顏色留給這世間。

這樣的見面,她真的寧可不見啊!阮流箏心裡痛得發酸,這傻孩子,說不要跟醫生說再見!不要跟醫生說再見!

將朱雨晨安置進病房以後,阮流箏回到辦公室,忍不住對著窗外流淚。她恨,作為一個醫生,她的力量太渺小,終究隻能看著那些鮮活的生命一點點枯萎下去。

一系列的檢查,一次又一次地討論,直到她在北雅的最後一天,粟主任和其它幾個醫生做出瞭不再主張手術的決定。

這個結果,是她預料中的,可是,還是忍不住淚崩,一個人跑到洗手間裡哭瞭好一陣。

最後一天瞭,沒有再給她安排什麼工作,下午到朱雨晨病房陪她,沈歸被粟主任叫去說話,朱雨晨枯瘦如柴的手指握住她的手,終於停止瞭她慣有的笑,淚水滾滾而下。

“姐姐,其實一直笑著好辛苦啊……可是,我不敢哭,我哭瞭,他也會難過的,我舍不得他難過……”朱雨晨流著淚抽噎,“然而姐姐,我終究是要走的,我走瞭,他還是會難過,怎麼辦姐姐?那時候我都看不到瞭,沒辦法抱著他,不能再安慰他,我怎麼辦?”

阮流箏的眼淚也忍不住嘩嘩而下,伸手給朱雨晨擦著淚,“別胡說!不許胡說!”

“姐姐,我知道的,你不用再安慰我瞭……”朱雨晨抓緊瞭她的手,“好疼……這一次我好疼……”

是的,疼,朱雨晨的臉都疼得扭曲瞭還要強顏歡笑……

“姐姐,他說回來跟我登記,可是我沒有去,我已經很滿足瞭,登記就不必瞭,那樣,他就不會有婚史,還可以完完整整地屬於另一個女人……”

“小雨!你怎麼這麼傻!”阮流箏俯下身來,哭著抱住她——

題外話——明天見!

《聽說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