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阮流箏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車裡瞭,車上開著暖氣,全身裹得暖融融的,寧想就坐在她身邊,所有人都在車上。
“媽,我們這是……”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畢竟被自己的夢欺騙太多次,她怕這又是一場夢添。
身邊的寧想已經搶著說瞭,“媽媽!我們去看爸爸!媽媽您看,我沒說錯吧?爸爸回來瞭!”
她又用力掐瞭掐自己,終於確定這不是在夢裡瞭,煎熬瞭這麼久,一顆心都快熬爛瞭,才等到這個消息,原該花湖雀躍的,可卻一時無措瞭連雙手都不知該如何放,最後將寧想抱起來放在膝頭,而後用力摟著這個小胖子,再度淚流。
寧想很喜歡媽媽這樣抱著他,小胖手給她擦著淚,“媽媽,為什麼爸爸回來瞭還要哭啊?”
阮流箏被他說得難為情,抱著他,含著淚笑屋。
嚴莊聽瞭,也笑,“你媽媽是高興的。”
“高興也要哭嗎?”寧想是不懂這個道理的,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而多年以後,當他真正懂得瞭高興也會哭的時候,時光,已經不再給他機會挽留瞭……
從善縣到阿什縣,也有好幾個小時的車,寧震謙在充當司機,一路上,便隻聽見阮流箏的聲音在問,“大哥,到瞭嗎?到瞭嗎?還有多遠?還要多久?”
他這當大哥的倒是耐心十足,每一次都認認真真地給回答,還詳細地看導航,告訴她還要多少時間。
隻是,才過一分鐘,她又會再問,“大哥,還要多久。”
寧震謙雖然無法理解,可還是再一次認真回答她。
溫宜看瞭都笑瞭,“震謙也是好脾氣,換個人該被你煩透瞭!”
阮流箏被說得不好意思,其實,她一顆心又期待又緊張,心神不寧的,完全沒聽進去大哥跟她說瞭什麼,不過,馬上要見到心愛的人瞭,臉皮厚點也就厚點吧。
嚴莊倒是一副很懂年輕人的樣子,“她是著急,度秒如年,別說一分鐘瞭。”
“流箏,不如你睡一覺吧,睡醒瞭就到瞭。”溫宜道,“你啊,真是嚇到我瞭,這麼個天氣就穿著一件單衣出來,還光著腳!這如果是凍病瞭,待會兒見瞭至謙還不知怎麼怪我!你昨天都還發著燒呢!”
溫宜也是有瞭兒子的下落,心裡安定瞭,可以開玩笑瞭。
嚴莊聽瞭也是一樂,“是啊,這兒子養大瞭都不是自己的瞭,都說女生外向,我們傢難道是男生外向?”
寧震謙見說到他頭上瞭,黑臉一紅,“媽,您說什麼呢?”
“我還說錯瞭?”這麼多天以來,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北京,大傢都籠罩在陰影裡揪著一顆心,氣氛壓抑著呢,現在好不容易松瞭口氣,嚴莊也樂於打趣兒子,“你隻想想,每回你老婆回來,你又是拿拖鞋,又是給按摩的,什麼時候你給我們兩個老傢夥拿過拖鞋啊?”
寧震謙的臉黑裡透紅,一貫實誠的他突然開瞭竅,“那不是每回你都給爸拿嗎?我給你們拿瞭,誰給你們機會恩愛啊?”
寧晉平和嚴莊倒沒想到老實疙瘩兒子突然靈光瞭,敢拿老子娘開玩笑瞭,寧晉平黑著老臉吼瞭一句,“臭小子!”卻在看向嚴莊的目光裡,全是溫柔。
這一幕自然落在溫宜眼裡,也落在寧守正眼裡,溫宜微微一笑,看向別處,幾許酸楚。大哥大嫂一向感情好,大哥尤其正直正派,卻不知一母所生,竟然生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來。
反光鏡裡映出並排而坐的寧晉平和寧守正,如今的兩兄弟,寧晉平身為大哥,頭發還烏青的,和旁邊一頭白發的寧守正想比,看起來倒還年輕許多……
阮流箏不好意思再問寧震謙,坐立不安的,最後聽瞭溫宜的話,不如睡一下,免得如此心浮氣躁,隻是哪裡能睡著?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魂不守舍過……
終於在快到下午的時候趕到瞭阿什醫院,她是跑得最快的一個,還好,還算頭腦清醒,知道問清瞭病房以後直奔而去。
推開病房門,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盯著病床上的那個人。
他睡著,頭發還是亂糟糟的,滿腮胡子更加鬧騰得歡瞭,臉上倒是洗過瞭,那些沙塵和莫名其妙的污垢都不見瞭,皮膚白凈,因為瘦瞭一圈的緣故,臉上的輪廓更加突出瞭……
是他沒錯!是他……
耳邊響起他們的對話:“等我們安全
tang瞭,我要好好給你洗個臉,洗頭發,再把胡子刮幹凈,你現在臟得都不像我心裡的男神瞭!”
“那你現在是嫌棄我瞭?”
她含著淚朝他走過去,還是那句話,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會嫌棄,她來瞭,來給他洗臉洗頭發刮胡子瞭……
在他身邊坐下,想握住他的手,想摸摸他的胡子,想給他梳梳頭發,可是她不敢,怕吵醒瞭他,沙漠裡噩夢般的遭遇她和他一起經歷過,知道這種精疲力盡多需要休息。
於是雙手撐著下巴在床邊看著他,一會兒笑,一會兒流淚,像個傻瓜。
其他人都趕來瞭,在門口看著她,她也沒發覺,隻是看著他又哭又笑。
寧想糊塗瞭,皺著小眉頭問,“媽媽怎麼瞭?”
溫宜豎起手指,輕輕“噓”瞭一聲,給嚴莊一個眼神,示意走吧,把這裡留給他們小夫妻吧,本來就是兒大不由娘瞭啊……
病房門被輕輕帶上,所有人都悄悄退瞭出去。
而對於這些,阮流箏仍然沒發覺。
不知坐瞭多久,護士來換瞭幾次藥水她都不知道,始終癡癡地看著他,惹得護士奇怪極瞭,每次經過都看瞭她好幾眼,暗暗嘀咕這傢屬真奇怪,就這麼照顧病人的?藥水沒瞭也不知道,另一個通知換藥的也不進來看著藥,在門口偷偷看,真是奇怪的一傢人!
該吃晚飯瞭,寧想悄悄探瞭個頭進來,提著一份飯,輕手輕腳走到她身邊,把飯放下,在她耳邊輕輕說,“媽媽,吃飯瞭。”
她眼神恍惚而迷醉,點點頭。
寧想覺得媽媽的眼神真奇怪哦,撓瞭撓頭發,忍不住問,“媽媽,您在看什麼呀?”
看爸爸能看這麼久嗎?
“看你爸爸呢。”她笑著回答。
寧想點點頭哦,原來真是看爸爸啊!“可是,爸爸有什麼好看的啊?又不是動畫片也不是連續劇,能看一下午?”
她還是笑得如癡如醉的,“好看,你看你爸爸多帥!”
“……”寧想很是疑惑,到底是自己的眼神有問題,還是媽媽的眼神有問題?爸爸這個樣子哪裡帥瞭?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奶奶又囑咐過他送瞭飯就出來,不能打擾爸爸媽媽。
他撓瞭撓頭,還是選擇瞭聽奶奶話,不打擾,和媽媽說瞭聲再見就走瞭,臨走還叮囑媽媽吃飯,他親眼看著媽媽點頭才放心瞭,媽媽一定記住瞭的。
可是,他估計錯瞭,媽媽一心被爸爸的“帥”迷惑,根本沒註意聽他的話,點頭純屬敷衍呢,他走瞭之後,媽媽繼續沉迷於爸爸的“美色”裡,完全無法自拔。
窗外夜幕降臨,病房裡也暗瞭下來,寧想走的時候沒有開燈,走瞭不過幾分鐘,暗度又增加瞭幾重,可她還在盯著他笑。
終於,空氣裡想起一個聲音,粗粗的,啞啞的,“你還看得見?”
她被嚇一跳,四處看看,沒有人啊!
再看病床上這個人,閉著眼不像說話的樣子……
她正疑惑著,這個聲音再次響起,“先把燈打開再看我……”
她震驚、呆滯、而後欣喜,“你醒瞭?醒瞭?”
最後,沒等到他回答,馬上又變得暴怒,“你混蛋啊!醒瞭還裝睡騙我?!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隻會欺騙我!”
她真想撲上去給他一頓好揍,她要追責,為什麼要在沙漠裡丟下她一個人!?為什麼要逞英雄!?為什麼要留言把那麼多艱巨的任務交給她完成!?
她已經站起來瞭!她雙手都舉起來瞭!隻差撲上去瞭!可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為什麼就下不瞭手?!她氣呼呼的,最終扔下一句,“你……你不是不回來瞭嗎?為什麼又要回來?我都準備嫁人瞭!你還回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