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他看瞭眼彭蔓,意思這話要背著她說。

彭蔓也是個聰明的,一見之下便借口收拾碗筷避開瞭。

周若雲進得他房間,關瞭門,他開口先問瞭今天醫院檢查的情況,周若雲原本有心要說得嚴重些以換取兒子的同情,可是一想,兒子跟醫生熟,瞞不下去,說瞭實話,確實沒什麼大礙。

程舟宇點點頭,難以啟齒償。

從小到大,一直都小心謹慎地聽媽媽的話,因為他知道媽媽一個人撫養他把他送進大學有多麼不容易。

周若雲見他欲言又止的,便知他要說什麼,也不想給他機會,問完病情就想走,程舟宇到底還是把她攔下瞭,一氣兒把話給說盡瞭,“媽,我把蔓蔓當妹子,沒想過娶她,您跟她說說清楚,別耽誤瞭人傢。”

他要的是表明他的立場,可是面對彭蔓低垂眉眼的樣子,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畢竟,彭蔓從來沒有當面對他表白過什麼。

“你……”周若雲被他氣著瞭,“你個沒良心的!蔓蔓為瞭你付出瞭多少?你現在要當陳世美瞭是嗎?你狠得下這個心,我還丟不起這個人,回到老傢去,不知道別人怎麼戳我脊梁骨!”

“媽……”他有些苦悶,“這跟陳世美扯得上關系嗎?我跟蔓蔓沒有任何關系!”

周若雲一個巴掌就打過來瞭,“你可真混啊!說跟蔓蔓沒關系?你別忘瞭,你來上大學第一年的學費可是蔓蔓媽借給我們的!沒有蔓蔓傢,有現在的你嗎?你出息瞭,當醫生瞭,就要忘恩負義瞭是嗎?你還是博士呢!這麼多年書你都白念瞭嗎?受人一滴水,要還人一口泉,這點道理我一個老婆子都懂,你不懂?”

程舟宇隻覺得壓抑得很,呼吸都變得很困難,這筆學費的事兒媽媽不知道拿出來說過多少遍瞭,“媽,我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所以,我把蔓蔓當自傢人,當妹妹,她傢的事,隻要有用到我的地方,刀山火海我都去,她要出嫁,我跟嫁妹妹一樣出一份嫁妝,但是,這不代表我要用婚姻來還。”

“我就知道,你被大城市的狐貍精迷瞭心竅!做人連本都忘瞭!蔓蔓有什麼不好?孝順、懂事、賢惠,你說太陽是方的,她絕不會說是圓的,為瞭你,一個女孩子在北京開小飯館,每天忙到凌晨三四點不收工,還要被小流氓欺負,賺來的錢全交給我存著,就是為瞭你以後!你那個狐貍精有錢又怎麼樣?能到你手裡來嗎?賺的還不夠她自己花!她爸媽的能給你?牽著你鼻子跟使喚寵物似的使喚你,我看著就刺眼睛!我告訴你,咱蔓蔓也能賺不少錢!還勤儉持傢!心裡眼裡隻有一個你!”

周若雲越說聲音越大,估摸著外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瞭。

程舟宇原本還有些怕彭蔓聽到,後來一想,也好,正是要說給她聽的,倒不如借瞭這機會,既不用面對彭蔓那雙眼睛,也能把話說清。

“媽。”他正瞭正聲,“不要叫她狐貍精,我喜歡她,在美國這一年多,我心心念念都是她,蔓蔓對我來說隻是妹妹,我不會娶蔓蔓,無論怎樣都不會,還有,媽,蔓蔓把錢存您這是不對的,您還給她。”

他知道門外一定有人在偷聽,所以,說完之後便拉開瞭門,果然,那雙盈盈欲泣的眼睛躲閃不及,與他撞瞭個正著,懸在眼眶裡的淚珠就這般墜落下來。

他沒辦法面對一個哭泣的女人,這讓他慌,讓他有莫名其妙的罪惡感,而如大山一般壓下來的,還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不堪負荷,這房子裡,時時都是空氣稀薄的,讓人壓抑。

他沒再說話,隻繃瞭臉,直接沖出瞭傢門。

落葉滿地的季節,晚上又幹又冷,在黑夜中無狀地疾走,腳下幹枯的梧桐葉銀杏葉被踩得嚓嚓地脆響,用力吸瞭幾口冷空氣,仿佛將空氣裡的霾粒子都吸瞭進去,嗆得肺葉子痛,忍不住劇烈咳瞭起來。

十點半的冷夜街頭,隻有車來車往,沒幾個像他這樣的神經病。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自己走瞭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冷風嗖嗖地往衣服裡灌,寒冷總是能讓人清醒,越清醒,肺葉子裡的痛也越清晰,眼前浮現出下班時的情形,她鄙夷的眼神,打扮浮誇的男子,亮得眼睛疼的豪車,還有那個嬌俏的,穿駝色大衣的身影。

恍惚中,他眨瞭眨眼睛,是幻覺嗎?在他前方晃啊晃的那個,不是她?還是那件駝色大衣,雙手插在大衣兜裡,低著頭,踢啊踢的,踢著腳下的石頭。

他苦笑,應是幻覺吧,這個時候,她會跟他一樣傻子似的在大街上走?

他搖搖頭,似乎是想要將她的影子從腦海裡搖出去,那樣幻覺也就被趕走瞭吧。

然而,那影子卻還在遠處晃,他心頭一震,定睛細看,原來不是幻覺,真的是她……

心頭像有頭小獸一樣,咆哮著要往外沖,連帶著想要推著他往前奔,腳下卻邁不開瞭,他屏住呼吸站在那裡,按著自己胸口,唯恐那小獸就此破腔而出。

濃黑的夜,如巨幅的幕佈,她是幕佈裡靈動跳躍的一筆,光影淙淙裡,踏著韻律而來,無聲,卻步步踏在他心尖,那一地五彩斑斕的光,是她的投影。

耳邊仍然還回響著之前對母親說的話:我喜歡她,在美國的一年多心心念念都是她。

他喜歡她,或者說愛她,也僅僅隻是他喜歡她愛她而已,未來會怎樣,她心中又有誰,他並不知曉,可他知道,他喜歡她,就這般看著她走近,那光,那影,那夜色和世界都在他心裡豐盈起來。

他微微揚瞭揚嘴角,終朝她走過去。

她認真地踢著腳下的石頭,並不知道有人把她當做瞭目標,直到眼前多瞭一雙鞋,身前多瞭一個人,她再無法低頭往前走。

抬頭,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張容顏,驚得她倒退好幾步,驚惶中瞥到瞭他臉上溫柔的笑,有些些像那晚她和他一起站在毛坯房裡看萬傢燈火時的樣子,溫和,卻也孤寂,還帶著些落寞。

“你這個人!真是無聊到底瞭!”能掩蓋慌亂的隻有怒火,這是她擅長的,又是她不擅長的,擅長發怒,卻不擅長掩飾。

那個愛跟她抬杠吵架的程舟宇倒是消失瞭,如今看著她隻是笑,“好巧,我也散步。”

她呵地一聲,嗤之以鼻,“誰散步來著?我餓瞭,出來吃東西的!”

路邊一排的飯館,他們剛好站在一傢火鍋店門口,她想也沒想地進去瞭。

他也是在此時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沒吃晚飯的,這走瞭一路都沒覺得餓,此刻倒有些餓起來瞭。

他笑笑,也進去瞭。

“你跟著我幹嘛?”她不滿地斥責。

“我也餓瞭。”說完好像怕她扭頭要走似的,順勢握住瞭她手腕。

很喜歡指尖搭著她手腕的感覺,她個子高挑,骨骼卻很纖細,略略有些肉,手腕便圓潤潤的,如無骨般柔軟,細膩如脂。

隻不過,她一定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也不能讓她知道,否則他明天又得頂個熊貓眼去上班。

她覺得這人惡心又無賴,按著她的第一反應是要和他幹一場,絕不受他控制的,也試著抽瞭抽手,當然沒能抽出來,用勁大瞭,便聽稀裡嘩啦一聲,她知道自己闖禍瞭,因為手肘和背都撞上瞭物體。

她看著腳下的盤子,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撞上服務員瞭。

身後的服務員一連聲地道歉,她承認自己性格乖張但還不至於跋扈到不講理,她知道是自己的錯。

有些沮喪,“對不起,是我的錯。”

領班也來瞭,再次道歉,並且慶幸,“還好不是端著熱鍋。”末瞭,又想說漂亮話討好顧客,“兩位請坐,熱熱火火吃一頓咱們店的火鍋,吃完就氣兒消瞭,架也不吵瞭,和和樂樂回傢去!”

這是把他們當情侶瞭啊?她無語,瞥見程舟宇在那笑。

她站著不動,他拉著她坐下,“大小姐,砸瞭人傢的店好歹也給人傢捧個人場,以後要生氣咱回傢砸自己的啊,別帶累別人。”

“……”什麼玩意兒,占她便宜呢?

服務員笑瞭,“姑娘,這老公多好!”

《聽說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