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謝謝你願意陪我

“寧想!”她沖下車大喊,眼淚隨風飚飛。

地上的他,緊閉著雙眼,無聲無息。

她嚇壞瞭,甚至不敢移動他,臉色慘白。

蹲下身來註視他良久,終鼓起勇氣,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到他鼻下歡。

指尖微微的熱氣……

她全身力氣如在瞬間被抽幹,整個人虛軟地癱坐在地,雙手還在劇烈顫抖,幾乎拿不穩手機,好不容易才把電話撥通,那邊的人一接聽,她就對著電話大哭,“寧想……寧想暈過去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哪?我馬上過來。”

“我傢附近……”她抽噎著,把具體地點說清。

打完電話,她依然在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淚眼模糊中,小心翼翼地捏住瞭寧想的手指,而後整個手掌,眼淚大顆大顆地墜下來,滴在他的手上,再順著他的指縫,流進她手心裡。灰塵、血,和這淚水一混合,在她掌心裡黏黏膩膩的,暈開來。

無助和惶恐並沒有因為求助成功而得到緩釋,她坐在初夏夜晚空曠的街道,車流偶爾來去,間或行人走過,她隻在她自己無助的世界裡彷徨流淚。

也有人問她什麼,她都恍惚沒有聽見,直到袖口被人拉扯,耳邊響起脆脆的童音,“阿姨,叔叔要送醫院嗎?”

她轉過頭,眼前一張圓乎乎白嫩嫩小男孩的臉,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眨眼之間,若星辰閃爍。

恍惚間,這張臉和記憶裡遙遠的畫面重合,那個同樣有著圓乎乎白嫩嫩小臉蛋的男孩蹲在她身邊,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問她,“一涵,你疼不疼?我背你去醫院?”

扭瞭腳的她疼啊,可是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怎麼能背得起她?剛走瞭幾步,就撐不下去瞭,為瞭不把她掉下來,死抓著她的腿不放,結果兩個小人兒跌在一起,她更疼瞭啊!

小男孩有瞭自知之明,拔腿就想跑去叫人來,她害怕,怕他就這麼把她一個人丟下瞭,用力抱著他不讓他走,還哭著說,“寧想,你別走!別丟下我,我怕!”

原以為早已沉淀在時間的流裡那些聲音,字字句句在耳邊格外清晰,寧想別走,寧想別走,聲聲在耳,她一時,錯亂瞭時空,眼神恍惚地凝視著眼前的小男孩,忽然伸臂抱住瞭他,哭著喊著,“寧想,別走!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怕……”

小男孩倒是被她嚇到瞭,磕磕巴巴地說,“阿姨,我不是寧想,我,我……阿姨,叔叔醒瞭!阿姨!”

小男孩推著她,終是把她推醒,低頭,寧想已經在試著自己爬起來瞭。

顧不得尷尬,趕緊去扶他,“你嚇死我瞭!怎樣?”

卻感到有人抱住瞭她,在她耳邊說,“傻姑娘!”

她一怔,再度淚流。

小男孩父母來尋,叫著他的名字,把他喚走瞭,小男孩一步一回頭地看著他們,最終撒腳丫子跑掉。

她求助的那人很快來瞭,寧想也認識的,雖然一臉狼狽,寧想卻笑瞭笑,“就知道是你!我沒事,皮外傷!大驚小怪!”

那人卻冷著一張臉,“我來背你的!不想再看到你們兩個摔成一堆,一涵禁不住你壓!”

寧想笑出聲來,其他兩人卻笑不出,往事重現,在彼此心裡水紋般蕩漾,漾得胸口一陣一陣地疼。

那人將寧想負在背上,王一涵去開車門,一臉淚水,一臉緊張,“小心,小心腳……寧想,疼不疼?”

三人腦海裡都在重放著一個片段:高一大截的他背著王一涵,寧想邁著小短腿在他腳下跟著跑,“學長哥哥,學長哥哥,您慢點兒,小心點兒……一涵你疼不疼?”

那人將寧想放在車上,回頭看著灰頭灰臉的王一涵暗暗搖頭,歷史就是如此驚人的重合,當初他不經意路過學校後的空地遭遇這兩個摔在一堆的小冤傢,誰能料到十幾年後,這兩人還是摔在一堆。

王一涵坐在寧想身邊全心照顧著,他便開車,而且是開往醫院。

寧想看著窗外的路,覺得不對,“去哪?去酒店就可以瞭。”

“去我們醫院吧,我給你消消毒還是可以的。”

寧想還想說什麼,王一涵按住瞭他的手,含著淚執著地瞪著他,“去醫院!”

他動

tang瞭動唇,凝視著王一涵的淚眼,沒再說什麼。

王一涵吸瞭吸鼻子,“去醫院,謝謝你,匡默。”

寧想還是在醫院被匡默一頓捯飭之後才由王一涵帶去瞭酒店。

蕭一一下手還挺重,把他頭臉打得面目全非不說,身上也青一塊紫一開,王一涵要給他換衣服的時候,他嘶地一聲往一邊躲。

王一涵哀哀戚戚地看著他,“現在知道疼瞭?”

“沒事,我自己來。”他看著王一涵,卻不動,似在等著她。

她皺著眉,寧想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瞭,等著她回避唄,“有什麼可躲的?從小在一個遊泳池裡泡大的!”

寧想倒是窘迫瞭,耳根微紅。

最終王一涵還是避開瞭,但是並沒有離開酒店,陪瞭寧想一晚。

跟父親在同一傢醫院的壞處是自己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去,又不能請假,寧想一直在想,戴上口罩能遮住傷嗎?怎樣跟爸爸說這件事?

可是,他找的種種借口卻沒有用上的時候,早上,他接到一個來自滿洲裡的電話,他親生母親打來的,說他繼父去世瞭。

他的成長過程裡所有的記憶都跟寧傢有關,這個親生母親並沒有太多的存在感,但是終歸是他的親生母親,這些年雖然無論在感情上還是在來往中都不甚密切,但也不曾斷瞭聯系,年節總有問候,每年也會去探望,前些年外婆病重,在北雅住院,他作為外孫也盡瞭孝道,後來外婆不治過世,他也到靈前盡孝。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個親生母親後來再沒有過孩子,母親和繼父兩人也曾做過各種檢查,都沒有問題,可就是沒有孩子。

母親曾哭著說這是報應,是上天在懲罰她當年不要他。

不管怎樣,他是她唯一的孩子,繼父去世,他總該去的。

於是跟寧至謙和醫院都打瞭電話,說明瞭情況,自己便訂瞭票準備去滿洲裡。

“我先走瞭,一涵,你自己回去吧,今天不送你瞭。”他滿頭包,還惦記著這件事。

王一涵鼓著腮幫子,把手機遞給他看,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固執。

寧想一看,愣住瞭,她也訂瞭去滿洲裡的票!

“一涵,我是去……”

“我知道你是去幹什麼!我聽見瞭!”王一涵將包一背,目光堅定,“我是你媳婦兒!”

寧想無言……

“從現在起,我一分一秒也不會離開你!半步也不!”

寧想聽瞭倒是笑瞭,大概是因為在王一涵面前沒有秘密瞭,所以反而輕松,“我上洗手間呢?”

王一涵瞪瞭他一眼,嘀咕,“反正看瞭也是我賺!不看白不看!”

寧想笑容漸漸收斂,伸手摸瞭摸她的頭發,“走吧。”

有一個人分擔,的確沒有那麼辛苦,何況這個人還是最懂他的人。

沒錯,若說誰是他最疼愛的人,這個人是他的茴寶無疑;

誰是他肝膽相照的人?這個人必然是蕭一一。

而誰是最懂他的人?這個人非王一涵莫屬。一如王一涵自己咆哮著對他喊的那樣:寧想,這個世界上除瞭我還有誰更瞭解你?我知道你幾點起床跑步!知道你的書看到第幾頁!知道你哪部電影看到第幾分鐘!我見過你哭!見過你笑!摸過你屁股蛋蛋上那顆痣!你能瞞過我什麼?

她如此熟悉他,就像他熟悉寧茴。

無論多麼隱秘的事,隻要關心,隻要細心,都能發現,如同他能發現寧茴所有的秘密,他在她面前也沒有秘密。

所以他沒有責怪匡默,匡默也沒有跟他解釋,隻道:“你永遠也瞞不住一個連你每根頭發絲兒都想要數清的人,我也永遠沒辦法隱瞞一個住在我心裡很多年的人。”

一涵,謝謝你願意陪我。

《聽說你喜歡我》